第74章 未轉頭是夢(十二)
輪到夜裏,山裏的溫度就低了下去,衆人不能生火,只能相互依偎緊緊抱團。
雲深抱着千秋在一旁休息,等到輪着守夜的人來替換時才想要輕輕站起,千秋卻也醒了過來,攏了攏衣服被雲深牽着去守夜的地方。
兩個人在大石頭上相互挨着坐下,千秋搓了搓手臂,又往雲深旁邊靠了靠。雲深看他一眼,自然而然的伸手把他半摟着抱在懷裏。
千秋迷迷糊糊勉強睜大了眼睛,看着四周什麽都沒有的山林,覺得真是有些無趣,況且這地方連天空都被遮住了,當真是一點樂趣都沒有。
他站起來清醒了下腦子,重新坐下,手肘支撐在大腿上歪着頭看雲深,抿唇笑道:“雲深你困不困?”
雲深也看他:“千秋呢?”
千秋撐着腦袋晃了晃:“我好困。”
他往雲深身上蹭了蹭:“可困了……”
雲深驀地伸手,一手扣住千秋的後腦勺一手擡起他的下巴,欣然而準确的覆了上去。
千秋:“??”
事實的發展怎麽有一點出乎我的意料?不應該是把我抱着按在懷裏讓我好好的睡上一覺嗎?
等到一吻結束的時候,千秋也只能微微的張嘴呼吸。要不是此時在黑暗之中,他就一定能看到雲深眼中顯而易見的怡然自得和淡淡的情欲占有欲。
雲深轉頭看着別開頭的千秋,翹起嘴角,故意附在他耳畔輕輕哈氣:“千秋現在還困嗎?”
千秋耳根子紅的要炸開一般:“不、不困了。”
雲深輕笑一聲,怡然把人撈回來。
兩個人默默無言的坐了一會兒,千秋整個人都已經靠在雲深身上,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撥着雲深的袖口,卻被雲深反手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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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千秋又伸出了另一只手繼續撥,雲深瞄了一眼,也只能随他去。
千秋說道:“雲深,你身上的傷怎麽樣了?”
今日在山林裏迎戰,齊國可謂是大獲全勝,損失至少比之前少了一半,沈躍的臉都黑了,一聲不吭的将手中的弓箭長槍一扔,坐在旁邊等着軍醫來包紮傷口。千秋看他樣子也沒去吵了,只光顧着雲深有沒有受傷。
雲深舊傷上添了些新傷,但是一點都看不出虛弱的模樣,還是那個雲淡風輕、溫文爾雅的姿态,令人十分放心安心。
雲深溫聲道:“嗯,差不多快好了。千秋休息了一日,也好的差不多了吧?嗯?”
他這語氣分明含了戲谑,倒也是他們之間正常的小情調。千秋哼了一聲:“當然啦,跟将士們好好交流感情是很重要的。”
雲深挑了挑眉,咬字清晰且重:“交流感情?”
千秋微笑,蹭了蹭他:“交流和你的感情。”
這句是大實話。
雲深輕笑一聲,并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半晌,千秋說道:“雲深……”
雲深道:“嗯?”
“你有沒有想過,等這一仗打完之後要做什麽?”千秋的手指一點點的在雲深手掌上撫過,感受着他手上細密的紋路,一如他心中對他的細密的感情一般。
雲深卻還是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反問他:“千秋覺得呢?”
千秋想了想,說道:“等這一仗結束之後,我肯定是要和你一起回家的。雲深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願望就是和你一起去看一場姑蘇的大雪。”
他語氣充滿憧憬,尾音上揚,似乎真的已經看到了那一天。等到憧憬完了才道:“雲深你呢?”
雲深翹了翹嘴角:“當然是……”
他欲言又止,果然把千秋的好奇心挑起來了,連忙扒着他追問:“是什麽?”
雲深笑眯眯的轉頭看他:“當然是與千秋成親。”
“呃……”半晌,千秋艱難的從牙縫中不敢置信般的擠出了兩個字:“什麽?”
雲深一直在看他的反應,早在一旁抿唇,兩眼彎彎的無聲笑開了,笑意吟吟的咬字清楚又重複了一遍:“當然是與千秋成親啊。”
他語尾聲調上揚,溫柔欣然與理所當然之意盡顯,但卻直接把千秋轟的傻了。
因為千秋聽得出來,雖然雲深口氣中仍有戲谑,但卻是認真的。
而他,也因為這一句話心跳陡然跳動加快,各種滋味紛繁複雜的齊齊湧上心頭,讓他一下子堕入如夢如幻的不真實感當中。
從一開始發現自己對他的心意起,千秋就一直小心翼翼的懷揣着這份不能為世俗所接受的心意,安分守己的作為他的弟弟呆在他身邊,也便覺得就一直這樣是最好的結果了;
到後來的坦露心意,擁抱,親吻,甚至更深一步的情意交纏,都讓他感到亦驚亦喜,更加珍惜這份從天而降的感情。
對于雲深,對于這份感情,他從來都是知足常樂的,只要身邊是雲深雲寒枝這個人,他就心滿意足了。
他忽然感覺身邊的人轉過了身,手輕輕的撫上了他的臉頰,替他拭去了什麽東西。他這才察覺到,自己竟是在不知不覺中掉了眼淚。
一滴一滴,也砸進了雲深的心裏。
雲深默然不言,只輕嘆一聲,将他圈在懷中,讓他靠着自己的胸膛,聽他微有急促的心跳。
千秋主動伸手,摟住了雲深的脖頸,靠在他的頸間啜泣了一小會兒,雲深則一下一下的順着他的背,似是安撫。
涼風習習,是将入秋天的信號。
雲深聽到千秋帶着鼻音的聲音從脖頸處傳上來:“其實……其實不必如此的……”
雲深難得截斷了他的話:“千秋方才還喜極而泣。”
千秋在他頸間留戀般的蹭了蹭,說不出什麽話。
于是他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他們倆從原來的相互依偎的姿勢變成了摟抱的姿勢。
簡單點來說,就是他此時此刻正雙腿分開坐在雲深的腿上,雙手緊緊摟着這個人的脖頸,還貼的緊緊的。
啊,這個姿勢還頗為尴尬。
千秋摸了摸鼻子,動了動正準備下去,卻發現環在自己腰間的手緊緊的禁锢着自己,根本就動不了。他尴尬的繼續動着,企圖想要掙脫開來:“雲深我先……”
先字之後要做什麽千秋還沒說出來,就更加驚異的發現了什麽變化。
頓時吓得他口不成言,動也不敢動了,大氣也不敢出的扶着雲深的肩,看雲深也不是不看他也不是,尴尬極了。
不是他的,是雲深的。
偏偏雲深在情事上一向不像他本人這麽溫文有禮,謙謙君子。
相反,臉皮可厚了。
千秋是這麽在心裏評價的。
果不其然,雲深絲毫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尴尬,反而笑眯眯的欣賞着千秋的尴尬。
過了半晌欣賞夠了,他才湊到千秋耳邊,吹了口氣,惹得對方一陣輕顫,施施然道:“千秋,我想要……”
你字未出口,千秋頓時兩只手交疊着捂了上去,手忙腳亂的一邊看着四周一邊驚恐的看着雲深:“在在在這裏?”
得,吓得說話都結巴了。
雲深眯眼笑,頗有理直氣壯的樣子:“嗯……”
千秋想自己為什麽不能暈過去,試探着說了一句不好,結果雲深笑的更加溫柔了。
他陡然打了一個哆嗦,決定還是先把要求減低了再說,便又問道:“我們守夜還有多少個時辰?”
雲深回答極快:“一個時辰。”
【和諧吧。在這種地方在這種時候做這種事情,不好意思我就是這麽任性……】
守夜之後已近寅時,千秋和雲深回去補覺。
豈知這睡下不知道何時,尖利的號角聲又吹了起來!
所有人陡然驚醒,周副将猛地看向雲深。有人嚷嚷道:“怎麽回事?楚軍這是瘋了還是怎麽了?!”
兩方的號角聲吹了起來,又一次開戰了。
這一次,是全員投入戰争。
趁着楚軍還在趕來這裏的路途中,雲深已經極快的說了說戰情。
在前幾次的戰役中他就已經隐隐察覺出有哪裏不對勁,随着一波一波的猛攻,到這個時候終于讓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不對。
楚國瘋了!
但是他們究竟想做什麽?
沒人知道,也沒人考慮這個問題,都已經背弓負劍,各自尋找好了自己的隐蔽位置。
沈躍還帶了一批人先行下山來一個正面的攻擊,他意堅決,且越逆越堅決,雲深只能随他去。
臨行前,雲深看了眼背着弓握着拂葉的千秋,忽然心中莫名一亂,抓住他的手,沉聲道:“千秋跟在我身邊。”
千秋點頭:“好……”
不知為何,面對着楚國這一波又一波強烈而頻繁的攻擊,他的心底也開始不安了起來。
山林中……
千秋屏息凝神,看着零零散散上來的楚軍,從背後取出幾支箭,搭弓,射出。
「噗」血花飛濺。
他迅速低身,悄無聲息的離開原地。正在行走時,居然又遇到了好幾個楚軍,兩方一見面千秋二話不說,手中的拂葉已經出鞘,劍氣自劍鋒而出,瞬間扭打了起來。
雖然已經打了整整一個上午,但千秋身上的傷并不多,除了微感疲累之外,其他都還行。
拂葉翻動,刺入一個人的心口,那人猝然睜大了眼睛,嘴唇蠕動似乎要說什麽,卻最終只是由千秋利索的拔出了拂葉,什麽也沒說出來就倒下去了。
看着橫七歪八的屍體倒在地上,千秋輕嘆了口氣,最終也只是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幾步飛上一棵樹上,一眼就看到了在他不遠處的雲深。
此時游擊,他們這裏的戰況并不算太糟,只是他們人數實在是少得可憐,而且還不知道楚國究竟還有沒有援兵。
正想着,就有人匆匆靠近這邊,兩個人同時看過去,手中的武器已經蓄勢待發。
來者是齊國的士兵,他已經受傷多處,似乎快要不行了,但一見到雲深立即聲嘶力竭喊道:“雲将軍!楚國又有一波援兵到了!”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
但是已經無法去細想楚國哪裏來的這麽多援兵了,首要的就是要對付眼下的情況!
可千秋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戰,居然一打就打了三天。期間楚國士兵莽莽撞撞的被齊國殲滅了不少。
但一來二去的竟也對地形開始熟悉了起來,雲深立刻改變戰術,短短三天裏戰術就換了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