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尾聲:終局

剎那間千秋明白了所有的事情,衛秦兩國本就抱着不純的目的前來一探,讓他們以為衛秦還未動身,實則兩國已經暗搓搓的出兵了。

然後他們一來這裏,邊境就開打,一走,原本應該被任命為護國将軍的楚從之就被他們的殺手刺殺,無法上戰場。

目的是不是逼他上戰場,千秋就不知道了。他現在武功已廢,別說是行軍打仗了,就是一柄劍他都舉不起來。

只見王翰林拼了老命了正在請纓上陣殺敵,千秋心道別是你還未到邊境,就被行程給壓垮了身子。

但是舉目四望,文官不少,武官卻沒有什麽出色的領導人物。

不多時,收到消息的楚雪意也來了,她看着千秋道:“我去……”

千秋大驚:“這可不行!你一個女孩子,怎麽可以跑的去那種地方?”

頓了頓,他道:“楚慎之呢?”

小厮道:“回陛下,也跟着遇刺了,但傷勢沒有晗親王這麽重。”

他話音一落,朝觐殿的大門忽然被人推開,着墨灰色常服的人神色無異的走入。

群臣一見他來,幾乎是不由自主的讓開了一條路,就這麽讓他走到了排頭。

千秋的心一沉,隐隐猜到了什麽。

王翰林愣了好半晌,這才指着雲深大怒道:“你、你你你想做什麽?這裏是朝觐殿!是我楚國議政之地,你一個齊國右丞不跟着使臣隊伍離開,來我朝觐殿作甚??莫非你是細作?!”

雲深淡漠的瞥他一眼,擡眸直視千秋,道:“我願帶兵前往退敵。”

“不可!”

說出這句話的有兩個人,這一次卻是王翰林和千秋站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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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說完便抿起了唇不再說話,王翰林則氣的發抖,看上去情緒極為激動,吓得旁人都想伸出手扶一把,生怕他氣急攻心了。

他怒道:“雲寒枝!我不管你是誰,是天下讀書人景仰的才子也好,是一戰成名的雲家後代也好,總之你都要記住,你是齊國人!這是我們楚國的事!輪不着你一個外人來管!”

說罷,他猛吸一口氣,看得千秋和旁人一陣心驚。

雲深絲毫不理王翰林,只對千秋道:“我去……”

他道:“我會回來的。”

千秋剛想說話,怒不可遏的王翰林又跳了出來,大聲道:“你會回來?你回來作甚?再者,若是你死在了戰場上,齊國又得對我大楚不依不饒了吧!哼!”

千秋忙插話道:“都別吵了別吵了。”

雲深這才理了次王翰林,他聲音朗朗,語氣盛着勝券在握般的自信:“此次出使楚國,無論是對千秋,還是對其他的什麽,我都志在必得。”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心中暗道一聲糟糕,然後果然看到王翰林捂着心口幾乎要氣絕身亡了,雲深則施施然的側了身不理他。事實上,對于這種事就該放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叫他們無可奈何。

然而這王翰林憑着一腔愛國熱血硬生生的還是活着質問他:“你說你不會死,可刀槍無眼,世事難料,你又怎知你不會死?”

千秋身體微微一顫,王翰林繼續道:“無論你死沒死,你們齊國對這件事都不會善罷甘休的吧!再者,你一個齊國人,如何帶領我們楚軍,豈不笑話?!”

他話剛落,群臣之中卻有不少人在點頭,估計都是在贊同這個觀點,有人卻道:“但是究竟讓誰去統領百軍呢?”

所有的竊竊私語一下子變成鴉雀無聲,都在沉默着,就連王翰林都怔了一下。

他剛想說話,就見到雲深搶前一步走,一撩衣擺,忽然跪下,嗓音清越而堅定:“我願立軍令狀。”

千秋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發生的一切後果,我一力承擔。”

王翰林終于氣的眼前發黑,暈了過去。千秋連忙讓随行的陸禦醫把人擡下去了,可雲深還是跪在那裏不曾動過。

他心中不忍,直接從上面走下來,想要扶起他,卻被雲深輕輕拂開了手。雲深看着他,一雙眼眸點綴着是他最熟悉的神情,令人安心。

就是這種安心讓千秋一下子做出決斷。他猛地擡起頭,一振明黃色的龍袍衣袖,大聲道:“那麽就命雲深暫攝護國将軍之位,領楚國千軍萬馬,退衛秦兩國之敵!”

群臣盡是下跪:“皇上三思!”

千秋擡起下巴:“沒得商量!退朝!”

他率先把雲深給扶起來了,心還在砰砰的跳的有些快。雲深自小以來就不曾跪過什麽人,縣令也好,宮中的宦官也好,基本都不曾跪過。如今他這一跪,确實讓他受不起。

楚雪意一直站在那九五之尊的臺上,淡淡的看着這一切,沒有出言贊成,也沒有做出任何阻礙。

直到千秋把雲深扶起來說起了話,這才叫人來,估計是在談論如何瞞住王翰林,免得人真的被氣死了。

——-

彼時千秋已經開始着手準備着前往邊境的幹糧和衣物,浮梁站在他身邊,擔憂道:“陛下,您真的要走嗎?”

千秋頭也不擡:“嗯……”

浮梁深深的看着他:“那您還會回來嗎?”

千秋把一件衣服折好,聽到這話便落座在床畔,手上随意的撩着什麽,道:“不會了吧。反正從之傷的也不是垂危,以後肯定是能好起來的。這幾天你也看到了,我光是應付這些就力不從心,時時刻刻需要他來提點指導。

若是讓我做一輩子皇帝,還不知道會把我逼瘋成什麽樣呢!哦,對了,那封诏書還在嗎?”

“在。”浮梁轉身取來,攤開在書桌上。

千秋仔仔細細的看着這封诏書,提筆微微改了一下,說道:“去取過玉玺來。”

玉玺方方正正,金光閃閃。千秋從浮梁手中接過,莊重而嚴肅的印了下去。

“等戰事平息了,你就把這封诏書拿出來。哦還有……”千秋看着浮梁道,“麻煩你跟雪意說一聲,就說對不起,是我辜負了她。”

——

“雲公子當真要走?”遠道閣,楚雪意問道,“你便是如此有自信?”

雲深道:“尊國約莫并無楚從之這般的人才了吧,可想而知衛秦的目的。我說話向來還是懂得分寸。對比如今局勢,尊國其實并無更好的選擇。況且千秋在此地,即便是只為他一人,我也能退衆敵。”

楚雪意沉默。只聽雲深繼續道:“準備好後,我會先行過去,至于千秋,便讓他待在這裏,不必讓他跟來。”

“你們既然要走,這時候不正是最好的時機?”

雲深淡聲道:“回去的時機很多,不必急于一時。他如今手不能擡劍,去戰場,實在危險。”

楚雪意撥了撥面前的茶杯,道:“我可關不住他。”

“除了傷他之外,什麽方法都可以。”雲深道,“此時已漸入冬日,他身子弱,又有舊疾,切不可出來受冷。”

楚雪意一雙溫潤的眼眸定定的看着雲深,緩緩道:“你以前一直都是這樣對他的嗎?”

仿佛是憶起了什麽美好的事,雲深笑笑:“嗯……”

楚雪意望向遠處,緩了口氣,輕聲嘆道:“真好啊……”

——

雲深走時,楚國洛陽迎來了第一場小雪。細碎的白雪從天空中飄落,卯時未至,雲深已戎裝出行。他手執漱月,沖前來送他的楚雪意點了點頭,不作任何停留的往前疾馳。

而千秋一覺睡醒才知雲深已經先行離開,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緊接着他便發現自己渾身發軟,難以行走,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楚雪意道:“皇兄,你還是在這裏等着雲公子回來吧。”

千秋垂首不語,許久才道:“好。既是雲深讓我在這裏等他凱旋,我就在這裏等。”

說完,他果然乖乖的被人攙扶着洗漱,坐在椅子上安靜的批折子。他當然知道雲深的用意,雖然心中擔心,但更多的是信任。

他向他保證過的。

正批着折子,浮梁送來一卷卷軸,千秋展開一看,正是雲深簽的軍令狀,上書:若戰敗,願以死謝罪,一力承擔。

那個「死」實在太紮眼,千秋定定的凝視了好一會,這才猛地把它卷起,遞給浮梁,說道:“王翰林怎麽樣了,救回來了嗎?”

浮梁道:“嗯。陸禦醫說他是氣急攻心,兼之身子本就有疾,因此這一次只怕要卧床休息許久,才能來上朝了。”

“這樣啊。”千秋道,“那還是去看望一下他吧。啊不,我就不去了,你讓公主去,我去了只怕他又得生氣。嗯,還有,帶點什麽賞賜給他,這麽大年紀的人了。這封軍令狀也帶去,若是他要看就給他看。”

浮梁颔首:“是……”

說完,浮梁便轉身離開。行至殿門口,她又忍不住回頭看千秋,心中暗暗覺得不對勁。

或者說,反應很不對。果然,她一個回頭,就看到千秋撐着腦袋狀似在批折子,實際上手中拿着的筆一直不曾下落,一看就是在神游。

她嘆了一聲,還是走了。

——

楚國在北方,雪來的比其他國家都更早。千秋每一次都要在卯時裹着厚厚一層去上朝,然後每一天都聽到邊境的情況。但是無外乎,都是節節敗退的消息。

群臣也沉默,大抵都認為楚國此時局面堪憂。

楚從之還重傷未醒,于是每天來上朝的是楚慎之。

無趣極了,卻也令千秋一點一點的開始不安。

已經過去一個月,前方捷報即使再延遲,也該有點實質性的進展了吧?

他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最終一咕嚕爬起來,正打算跌跌撞撞的跑去找楚雪意。

豈知他一打開門就看到正要往他這裏走的楚雪意,兩人相視一望,都明白對方要說什麽。

點了燭火,幽深的夜裏,兩個人仍然還是相對無言。半晌,還是千秋先說話。

他道:“雪意,我打算走了。”

楚雪意颔首不語。千秋便繼續說:“我知道雲深肯定是能退敵的,我堅信不疑。但是我真的很想看到他。”

頓了頓,他笑了笑,似乎想要緩解一下氣氛:“我本意是想讓浮梁與你說的,但是現在,還是我自己來說吧。”

他擡起眼,直視着她:“雪意,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的期望。”

“這個皇帝,我做不了。但是,如果你還承認我這個兄長的話,我、我還是很高興的。”

楚雪意的眼中忽的湧起眼淚。

翌日清晨,千秋裹着厚厚的藍色狐裘,在卯時之前出發。

楚雪意站在宮門前,看着這個男子一路往前去,直直白雪淹沒了他的身影,這才輕嘆了一聲。

終究還是留不住。

——

千秋一路疾馳,邊走邊問路,卻也沿途聽到不少前方戰事的消息,什麽又退了啊,什麽又敗了啊,比比皆是。

有一名老農見他孤身一人一路打聽着去邊境,便勸他:“公子啊,聽我一句勸,邊境的人幾乎都走光了。人人都怕自己身死啊,你倒急切的往上沖。”

千秋笑笑……

雖千萬人,吾往矣。

越至邊境,聽到的消息逐漸從壞變好,說是幾乎就快要停戰了,千秋心中大舒,更加迫切的想要見到雲深。眼見得還有不到一日的路程,千秋心中振奮,快速策馬,不停留分毫。

大雪漫漫,他一襲藍色狐裘,穿梭在其間。

及至深夜,他終于見到了楚軍駐紮地的影子,方覺身上冷的非常,但是心中卻是燃起了一團熊熊火焰。

他深吸一口氣,就見到那邊的人似乎也看到了他,轉身又不見了。

他往前走……

彼時,雲深緩緩出來,便見到遠處有人坐在馬背上,正向他而來。

他是穿着一身月白色常服,披着一件火紅色狐裘的,站在大雪之中等着他。千秋怔了片刻,幾乎連馬也不騎了,翻身下馬就往雲深奔去。

雲深伸出手,笑着穩穩的接住向他撲過來的人。

彼此緊緊相擁,他在他耳畔輕聲道:“我們回家,姑蘇下雪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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