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招待
第二天早早起床。
極短的時間內洗漱完畢,到樓下打開店門,無師自通,自發自覺的将廣告牌搬到門口,通上電,那牌子便呼呼的轉悠起來。
清晨的陽光灑進房內,一地金黃,多麽醉人,多麽溫柔。
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啓。
小花系上圍裙,開始打掃。
聽聞有腳步聲,忙轉頭去看,想要打招呼。
卻是流氓。
沒想到他今天居然起這麽早。
流氓看見她,一怔:“你怎麽在這裏。”
小花:“我……”
他卻自己想起來,擺擺手:“知道了。別跟我說話。我不想說話。”
小花緊緊抿上嘴巴。
他自己說的不想說話,卻又開口:“你起來那麽早幹嘛!為什麽這時候就開門了。誰這麽早來做頭發?”他走進廚房,一會兒後出來,板着面孔說:“為什麽沒燒熱水。你起來這麽早,都不知道燒壺熱水嗎?我喝什麽。”
小花吶吶道:“我……不知道。以後……記得了。”
流氓不理她,倒了杯涼水,咕嘟咕嘟喝了,然後拖了一張椅子,坐到門口處,一言不發。
小花有些惶惶,不知怎麽辦。
才來第一天,就好像惹的他不高興。
不知他是不是後悔将她放在店裏了。
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別理他。他有起床氣,讓他發作去。半個小時後自己就好了。”
是春燕。
春燕篷着一頭亂發,眯着眼睛,用肩膀聳聳小花:“他真好看,對不對。”
小花随着春燕的目光一起看過去。
夏日的清晨裏,簡單的白衣長褲,陽光流瀉在他身上,剪出一個金色的輪廓。
他一動不動,望着虛空發呆。面無表情,眼睛偶爾一眨,那長長的睫毛就一閃,好似小扇子。
那個模樣,怎麽說,像極了招弟愛看的漫畫裏的主角。卻又比之少了幾分陰柔。
好看。
的确好看。
他安靜發呆的樣子,嗯,還讓她想起小時候養過的一只貓,它冬天曬太陽時就是這幅模樣。
小花不禁一笑。
流氓突然望過來,冷聲:“再看,就把你們眼珠子挖出來!”
小花忙垂下眼睛。
剛誰昏了頭,竟然會将他與貓聯想起來。
春燕嘻嘻一笑,毫不介意,低聲道:“臭臉也好看。”她伸一個懶腰:“你問我起床的動力?除了他,還有誰?”
她對他如此着迷,所以了解。
果然半個鐘頭以後,流氓恢複如常。
早餐由外面餐館裏買來,所有人坐在一起吃完,便正式開工。
流氓和二狗他們騎了車,到對岸去辦事。
一去就是半天。
等他們回來,也差不多到吃中飯的時候。
店裏陸陸續續有客人上門。大家交替着吃了中飯。
小花将廚房裏一切收拾完畢後,便無事可做了。
洗頭那些她都不會,也輪不上她。
其他地方,該做的都做了,再找不出事來。
一時間,竟然閑下來。
頭一回,竟然無所事事。
小花簡直茫然。
溫習功課?沒帶書。回房睡覺?大家都忙着,叫她如何睡得着。
況且,她是來還債的,又怎麽能空閑下來。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時刻,居然不知如何打發。
真是又好笑又好氣又有一絲淡淡的悲哀。
小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實在不行,就拿了抹布,将所有擦過的地方再擦一遍。
剛擦過一角,無意回頭,卻見流氓正看着她,目光炯炯。
他招招手。
小花走過去。
流氓問:“為什麽要折磨我家玻璃?”
小花一怔。
聽他又說:“擦來擦去做什麽。水不要錢嗎?抹布不損耗嗎?”
小花完全沒想到這一點,只好吶吶:“對……不。”
最後一個字被流氓毫不留情的打斷了:“誰要聽這個。”他看着她:“我這裏不是監獄,不限制自由,也不強制勞動。有事做事,沒事就休息,該幹嘛幹嘛,別沒事假裝忙,也別指望多開工資。”末了,問她一句:“聽明白沒?”
小花怎麽會不明白。
流氓便手一揮:“去吧,別晃來晃去晃我眼。”
小花轉身走開,聽見他在身後嘀咕一句:“天生勞碌命。”
小花一點不惱怒,忍不住低頭微微一笑。
午後十分熱。街道上人跡渺茫,驕陽似火。
店中只有零星幾個客人。店員們大都無事,有人午睡,有人在休息區看電視。
二狗好賭,早開了牌,吆喝上幾個人,抖的不亦樂乎。
流氓窩在窗前的一張沙發裏,捧着一本書,看的頗為認真。
小花看見電視櫃下放陳列了一排書籍,就走過去,想挑一本看看。
她猜想,那大概是小說,諸如古龍一類。誰知過去一看,大失所望,全是言情小說,還是最最純情肉麻的那種。
突然心念一動,偷眼看流氓。
還真叫她看清楚了。
他手裏那本,花花綠綠的封皮上,有個十分應景的名字:冷宮棄妃。
小花止不住一抖,大大的震驚了。
怎麽也沒想到,他居然看的是這種書。
春燕不知何時在她身旁出現,一邊嚼口香糖,一邊對她說:“品位獨特的男人,對不對?”
小花不敢茍同,只默不作聲。
春燕說:“有點怪,是不是?”
小花還是不說話。
豈止怪?簡直怪極了。
她從未見一個男性讀這種小說讀的如此專注。
春燕叫她表情都看在眼裏,嘻嘻一笑:“你覺得怪就對了。等有一天你不覺得他怪了,那就是你愛上他的時候了。”
小花說:“是……嗎?”
又忍不住抖了一下。
春燕哈哈笑起來。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店裏來了一位熟客。
春燕一看到她就很不快,不過她眼睛滴溜溜一轉,還是招待了她。
她如常安排人給她洗頭。
這個熟客就是前天才來過的丹丹。她表現的也很正常,沒事兒人一樣的坐在那裏。只不過她的目光不如上次那樣矜持,在鏡子裏悄悄張望。
小花一看見她就明白了。同在一個屋檐下,怎麽可能一點不了解。她知道她為什麽特地跑來一趟。到底還是比不上她媽媽老練,沉不住氣,這就急着來打探了。想想也是,雖然那天春燕他們什麽也沒說,可越是這樣,越讓人不安,不是嗎?
大概今天她不會再讓她倒茶水了。
這時候店裏還有兩三個客人,後來就只剩下丹丹一個了。
偌大的大廳裏,她一個人坐着,十分醒目。
店員們都聚在休息區。
上回對她殷勤的二狗今天打牌打的太投入,好似無暇關注其他。
流氓自始至終都未擡頭。
丹丹洗完頭發,站起來,然後走到休息區,很親切很自然的打招呼,“嗨。”
流氓微微擡頭:“嗨。”
丹丹說:“你閑着呢。我要去對岸買點東西,你要一起嗎?”
從來都是別人邀約她,她主動請別人真真屈指可數,說不定還是第一次,實在難得。
誰知有人不給面子,流氓揚揚手中的小說:“不好意思,我要看書。”
丹丹一時呆住,不知他是借口拒絕,還是不解風情。再看一眼他面孔,十分認真十分正經,便忍一忍,輕輕一嗔:“書什麽時候不能看?”
流氓卻揚揚眉,“不行啊,過了今天,要多收一塊錢租金。”
他看她一眼,很客氣:“你去對岸是嗎,出門左拐,那裏都是去對岸的車。”
上回他親自送她出門親自送她到橋頭看着她上車。眼下對比多麽明顯,嗬,還有什麽好說的。丹丹臉色微微一變,還沒有男性這樣對她呢。她什麽也沒說,保持美女的風度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春燕正在收銀臺那裏等着她呢,字正腔圓的說:“一共六十八元。謝謝。”
丹丹忍不住瞪大眼睛。
春燕說:“本店節假日收費加倍。剛剛給你洗頭的小妹是我們的金牌洗手,費用也加倍。”
丹丹回頭看了一眼。
誰也沒有看她。
最終她掏出錢包付了賬。
臨走時,喊道:“小花,你出來一下。”
在門外最後一級臺階上,兩人隔的很近,面對面交談,仿佛很親密。
“你對他們說了什麽?”
“沒……有。”
“他們問了些什麽?”
“沒……有。”
“真的?”
“真的。一個……字……都沒有。”
丹丹不再問了,她瞪着小花,從那張木讷的臉上找不到什麽破綻,最後恨恨說:“你等着。”
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弄來弄去,這一筆賬還是算在了小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