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暮色四合, 寒風嗚咽,武青意騎馬回到英國公府。

顧茵和王氏正一人提着燈籠,都站在門口。

他下了馬, 快步上了石階。

婆媳倆都往他身後瞧, 見他一人回來的,兩人的神色都有些失望。

不過她們也沒說什麽, 王氏催着道:“夕食擺上好一會兒了,進去吃飯吧。”

三人沉默着到了主院, 武重和武安都在。

父子倆也是往他們身後瞧, 最後都沒說話。

下人又進來添了幾道菜, 因為還在年頭上, 所以菜色比平時還好上不少。

八寶野鴨、鹿羧水鴨、龍舟镢魚、烏龍肘子四個大菜,配上幾道小菜和一道海參冬菇蝦仁羹。

尤其那烏龍肘子, 放了陳皮、八角、茴香、甘草等香料,和周掌櫃做的大不相同。顧野就喜歡吃肘子,這是給他準備的。

家裏用飯的時候不講究什麽食不言的規矩, 白日裏大家忙着自己的事兒,這時候下工下學舉到一處, 正是有說不完的話的時候。

這天大家都沒什麽話說, 安安靜靜地用完飯後, 衆人各自回屋歇下。

武青意腳步頓了頓, 沒徑直去前院書房, 而是去了顧茵的院子。

因為前一天顧野是在她屋裏睡的, 所以屋裏還有他換下來的衣物, 已經洗好晾曬好堆疊在一處。

顧茵索性把這些都收拾了,又去了他屋裏,把他愛玩的東西都歸攏到一起。

武青意過來了, 顧茵就道:“也不知道他在外頭習不習慣,這些東西我知道他是不會再缺的,但也許他用得上呢?”

武青意點頭,“我知道,我明日進宮的時候我給他捎帶去。”

顧茵“哎”了一聲,回了屋裏,坐到書桌前。

她的書桌上日常放着的都是食為天的賬簿或者采購單子之類的東西,雖然現在手下得用的人越來越多,但顧茵作為東家,自己分內的事兒還是都會做。

今天她卻有些看不進去,拿起賬簿沒多會兒就開始出神。

武青意站到他身後,大手撫上的她的肩膀,輕聲道:“小野今天一大早先去了養心殿,後頭随着皇後娘娘去了坤寧宮,聽說是和小皇子玩的很不錯,在那處用了午飯。下午晌,他又去了慈寧宮,陪伴太後娘娘。”

武青意在宮中職位頗高,但這也不代表他可以肆意窺探皇家的動向。

他任值到現下,也就是顧茵和王氏初次赴宴那日,他破例讓人注意了一下慈寧宮,但也沒做到今日這種程度。

顧茵自然也想到了這些,她伸手按住武青意搭在自己肩頭的手,輕聲道:“不必這樣。”

他确實是簡在帝心,但若讓正元帝發現他這般,肯定也是要不高興的。甚至很有可能對他心生芥蒂。

“無妨,”武青意翻轉手掌,捏住她的指尖,“我知道不論何時,你都把小野當成自家孩子,那他便也是我的孩子。”

兩只手掌交握,顧茵輕聲道:“讓我靠一下可以嗎?”

武青意點點頭,随後在她身邊坐下,顧茵把頭靠在他的肩上。

雖然這是帶着安慰意味的接觸,但她柔軟的發頂撫在他的下颚,發上若有似無的頭油花香萦繞在鼻尖,武青意還是難免的心如擂鼓。

屋外無聲嗚咽,兩人靜靜依偎在一處,天地間就好像只有彼此。

武青意張了張嘴,正要說些什麽。

窗棂讓人從開頭開了,顧野墊着腳探進來半邊臉,要笑不笑地說:“你倆幹啥呢?”

武青意到唇邊的話咽回肚子裏,顧茵更是一下子坐直了,驚喜道:“你怎麽回來了?”

顧野推門進了來,懶洋洋道:“咋了嗎?天黑我回自己家還不成嗎?”

他披着個純白的鶴氅,一絲雜色都無。

那鶴氅是不符合他身形的大,所以他一只手還得提着下擺。

他也不自己脫,朝着他娘伸下巴。

顧茵起身幫他把脖子上的系帶解了,把鶴氅脫下,笑道:“去見過你爺奶了沒?”

顧野拿起桌上的茶盞,也不管有沒有人喝過,咕咚咕咚灌了兩口熱茶下去,才道:“去過了,爺奶都睡下了,我想着反正往後日日能回來,就沒去打擾他們。”

喝完茶,他一屁股坐到太師椅裏,從懷裏摸出了文書。

顧茵和武青意一起看了,也就明白了。

原來正元帝準備在認回顧野後封他為烈王,他也就不用日日待在宮裏,晚上是要回王府歇着的。

至于烈王府嘛,英國公府隔壁那間,從年前修葺到年頭上的就是。

而正元帝給他的那個腰牌,就是方便他出入宮廷的。

當然文書上還要其他安排,因為涉及到皇家秘辛,所以顧茵也沒多看,掃過一眼連忙合上,還把文書放他手邊。

上頭的東西正元帝都給他解釋過一遍了。

當時顧野想笑又忍住了,試探着問他:“我咋聽說皇子都得在宮裏住到十幾歲,快成年的時候才能出宮建府?”

正元帝挑眉問他,“你不喜歡?朕之前說過你有不滿意的地方,盡可以提,既如此,那朕就……”

顧野連忙說“不用”,又覺着自己說的太猴急了,又放慢語速說:“挺好挺好,我這人就不是那種愛麻煩的人,府邸都修好了,不住太可惜了!”

正元帝也想笑,但又忍住了,放了茶盞道:“還不走?晚了朕可能要變卦。”

顧野當然知道他是在故意逗自己,就靠過去道:“天晚了,我餓了。”

正元帝好笑道:“你還得賴一頓晚膳才肯回?”

“我都請你吃多少頓飯了?”顧野掰着手指頭數,“一頓胡辣湯,一頓蟹黃湯包……”

正元帝把他小手一抓,“沒得讓人笑話,來來,朕今天好好請你吃一頓。你想吃啥?”

顧野不同他客氣,點了自己愛吃的,還特別說明:“肘子還要挑那種皮厚肉多的,我娘老說這東西只能偶爾吃,多吃會得啥高血脂。今兒個本來府裏廚子要做的,這個時辰了,我回去肯定也趕不上,也不知道我娘啥時候肯讓廚子再做……”

說着說着顧野自覺失言,頓住了,小心翼翼地看正元帝臉色。

正元帝伸手捏捏他的臉蛋子,說不礙事,“反正只咱們在一處,沒有其他人,還照着你的習慣說就好。”

顧野雖然養到現在還不胖,但到底生活條件一天好過一天,所以他的臉蛋已經是肉嘟嘟的了。

正元帝想捏他的臉不是一日兩日了,從前他還化名陸先生的時候,就不自覺地伸過手。

顧野之前都是躲開的,今日倒是沒躲,乖乖任由他捏了。

後頭尚膳太監和宮人呈上飯食,父子倆一道用了。

飯後顧野還小大人似的同他道:“你也別太累了,這事兒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忙完的,還是身子要緊。都說過年的時候最養人了,我都胖了一圈呢,反而看你比年前還瘦了,讓人看着心裏挺不是滋味的。”

正元帝是真的沒忍住笑,伸手揉着他的發頂道:“你才多大,管家公似的,還管起朕來了?”

顧野這次矮下身子躲開了,跳下凳子說:“那我走啦?”

正元帝擺手:“走吧走吧。”

顧野剛出門口,末了又站了站腳,小跑着回去問:“你明天想吃啥?我從外頭給你捎。”

天下誰都可能缺吃的,唯獨正元帝不可能。

但他還是笑道:“都成,你早上去食為天随便帶一些來就成。”

顧野搔搔頭,“這個時辰了,我怕我明天要睡過頭,我中午來成不成?”

正元帝說不成,“你早上随你叔上值的時辰來,吃過朝食朕要給你找先生上課了。你大字不識幾個,這咋成?”

顧野黏黏答答地應一聲“好吧”,正元帝好笑地讓人拿來他常穿的鶴氅,親自給小家夥披上,還叮囑護送他的侍衛小心一些。

他這才從宮裏回了來。

“那話咋說的?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沒想到我躲過了文家的先生,躲不過宮裏的先生。”顧野越說越喪氣,最後整個人軟泥似的癱在椅子上。

“坐沒坐相。”顧茵把他拉起來,“洗漱去,你叔可是天不亮就起來了,洗洗快睡了。”

顧野應一聲,自個兒跑到淨房去了。

“你沒說錯,陛下确實是個很好的人。”顧茵擔心了一整日,眼下才算是纾解開來。

正元帝找到了失而複得的孩子,卻還是願意讓孩子先住在宮外,這自然是他怕顧野不習慣,愛護他、為他着想的表現。

顧茵雖然對他了解不多,但想着這樣一個會設身處地為他人着想的父親,肯定不會是什麽壞人。

沒多會兒,顧野帶着一身水汽跑回來了,進了屋就笑嘻嘻道:“叔咋還不去歇着?咱們明兒個一道進宮,你可別起晚了。”

這小崽子!

武青意好笑地搖搖頭,從後院離開去了前院。

他一走,顧野就更沒個正形狀了,還沒到床邊就先踢了鞋子,縱身撲進床褥。

顧茵也去洗漱,洗漱回來後發現他還沒睡,眼睛亮晶晶的,顯然是要和她體己話的模樣。

顧茵剛躺倒他邊上,小家夥就打開了話匣子。

“他們都好和氣啊,大阿奶和陛下都很喜歡我,比我想的還喜歡我。大阿奶給了我好多東西,我荷包裏全是金瓜子,金锞子,大阿奶說這是宮裏賞人的東西,我都檢查過了,不帶記號的,可以變賣,我都給娘。”

王氏和王太後他都叫阿奶,但王太後比王氏大好幾歲,所以他就稱呼為王太後為大阿奶,用來區分兩人。

顧茵心中熨帖,說不用,“太後娘娘給你的,你留着就好,往後你在宮中行走,用這些東西的地方比我多。”

顧野又道:“上次咱奶說宮中吃食難吃,我還不咋相信,人家都說宮裏吃的是龍肝鳳膽呢!今兒個在那裏吃了兩頓飯,再好吃的東西端上來溫吞吞的,真沒啥吃頭。”

這個顧茵倒是知道,他給前朝皇帝當過廚娘呢。

“宮裏都是金尊玉貴的主子,一道膳食出鍋,那必須先由人試毒,再送膳房裏送出來。時下天還冷,自然是沒那麽熱了。我和你阿奶去的那次則不是,是因為人多,宴席上的菜也多,所以都是提前準備好食材的蒸碗,看着時辰差不多就提前蒸在鍋裏,所以也不好吃。”

顧野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顧茵聽他只提王太後和正元帝,就試探着問:“那皇後娘娘……”

“啊,她也挺好的。就是一直哭,剛見到我的時候哭,後頭問我這些年在外頭怎麽過的,我都只撿着好的說,她還是又差點哭。”顧野是真挺無奈的,要不是他天然地覺得周皇後很親切,換成別人,一整天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他可能都要覺得煩。

“你是他生的,她心疼你,難免情緒波動,你要多勸着點,知道不?”

顧野說知道的。他白天也是那麽幹的。

“那小皇子……”

顧野道:“他也挺好,就是三歲多了,還不咋會說話和走路。不過還挺喜歡我的,我本來就招人喜歡嘛!”

顧茵捋着他的背,輕聲詢問:“那你沒有不高興?”

顧野想了想,說真沒有。

顧茵驚訝地看着他,這麽大方可不像他!

“本來就是嘛。我是這麽想的,我昨兒個以為要和娘分開,心裏難受壞了,她當時肯定比我昨兒個還難受,又不知道我是不是還活着……小陸照比我小好多呢,所以她也不是在我被拐走後,立刻就生別的孩子了。我都省得的,所以沒有不高興。”

“真是個好孩子。”顧茵忍不住伸手環住他。

“而且我想,我在外頭這幾年,有了娘,有了爺奶,有了親兄弟似的武安,還有叔……有了好多別的家人,皇後娘娘只是多了小陸照一個,多正常的事兒啊!”顧野笑了笑,又問:“那好孩子可以反悔昨晚上說過的話不?”

“反悔什麽?”顧茵回憶了一下,“是船行不想更名了嗎?”

“不是啦!”顧野連忙否認,“我哪兒有那麽財迷,娘怎麽這樣想我?”

說着他又附耳到顧茵耳邊,“是說娘可以和叔生孩子的那個話!我反悔啦!”

得,還是那個怪“小氣”的性子。

顧茵好笑地又要拍他。

第二日一早,顧野和武青意一道出了家門。

後頭王氏起了才知道他往後就在隔壁住着,這外頭不比宮裏,顧野就是隔壁王府最大的,自然是想怎麽住就怎麽住,日日摸過來都很方便。

這才一家子臉上都有了笑模樣。

顧茵這兩日都因為小家夥的事兒心不在焉的,這日卻是不好再憊懶了,起身後收拾好了就去了食為天。

早市的時候,幾乎沒人吃火鍋烤肉,加上同街的望天樓價格更低廉,口味也不差,也算是做出一點口碑了,所以食為天一二樓的人并不多,上座率只有五六成。

而到了三樓,情況就不同了,年跟上到年後,各家夫人太太都忙着家裏的大小事務,沒什麽空出來。這日是初七,走親訪友的熱鬧告一段落,所以不少人都趕緊過來放松放松。

樓下的按摩部已經滿人了,沒趕上的就先在三樓吃朝食。

顧茵和衆人打了個招呼,好幾天沒見,再聚首少不得得寒暄幾句。

顧茵誇這個夫人的新首飾好看,又誇那位夫人的新衣裙鮮妍。

她別的本事沒有,認人的本事還是有的,雖說是寒暄,卻也得有一雙慧眼,能看出女客年後和年前的不同。

一衆女客都被她哄笑了,還有性子跳脫的年輕婦人忍不住笑道:“顧娘子不止本事大,廚藝好,怎麽講話也這般讨人喜歡?這小嘴兒是不是抹了蜜?讓我嘗嘗!”

那婦人做勢真要探過臉,顧茵笑着躲開,笑鬧過一陣,顧茵下廚給她們送上一份甜品,算是年節上的一點心意。

午市的時候,輕食雅舍來了個生面孔。

那是個看起來約莫二十五六的年輕婦人,白淨的皮膚,水汪汪的眼睛,面容談不上國色天香,但是自有一種溫溫柔柔的氣質。

她來了後就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新奇地張望了一番。

堂倌送上菜單後,她客客氣氣地道謝,然後仔細看了一遍,有些苦惱地皺起了眉。

顧茵就上前詢問道:“瞧您面生,是第一次來嗎?”

年輕婦人微微點頭,笑起來的時候唇邊泛起一對梨渦,語氣輕柔地道:“讓您笑話了,這上頭好多東西我都沒聽過,所以不知道點什麽。”

“嘗嘗我們家的姜撞奶可好?”

婦人點了頭,沒多會兒堂倌就送上來一個白瓷小盅。

姜撞奶的做法并不困難,就是老姜榨出汁先倒入小盅,鮮牛乳和白糖按比例混合,放入鍋中加熱。

比較複雜的一個步驟,就是加糖牛乳熬煮的時候,溫度得控制在七十度以上,八十度以下,不能煮至沸騰。

這個時代沒有溫度計,所以靠的是顧茵對火候的把控。

牛乳從火上離開後,需要從一定高度倒入呈了姜汁的碗中,這才是名字裏那個“撞”字。最後蓋上盅蓋,放置一段時間後,凝結成半固體,放上勺子不沉下去,就算是成了。

年輕婦人拿起刻花銀勺,舀起一勺吃到嘴裏。

這姜撞奶又香又濃,甜而不膩,入口即化。而且姜味并不會濃郁到刺鼻的程度,反而是蓋住了牛乳本身的腥味。相輔相成,相得益彰。

年輕婦人剛從外頭過來,手腳都有些冰涼,吃了帶着姜的甜品,沒多會兒胃裏就暖和起來。

“您推薦的真不錯。”婦人由衷的誇贊道。

顧茵後頭又給她介紹了其他東西,對方都認真地聽了。

等到顧茵介紹完,婦人才恍然道:“對不住,讓您說了這樣多,我……我再點一盞花茶就好。”

她衣着光鮮,其實不像是囊中羞澀的人,但顧茵也不在乎那些,她又不是強買強賣的那種人,只是看她面生,又沒人陪着,有些不自在,所以才來和她搭話,又純粹地介紹而已。

想到自己去別的店做客的時候,也不大喜歡一直有夥計跟着,又恰逢文二太太過來了,正在尋她,顧茵也沒再多留。

文二太太今日心情不好,來了就大吐苦水,說自己在年頭上忙的不成,文二老爺倒是樂呵,從前在寒山鎮上狗嫌人厭的,現在居然還有人上趕着同他交好,請他飲宴吃酒的,日日不着家。

“虧他年前總說我不着家,我心裏還過意不去,年頭上一天都沒出門,還和從前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倒好,比我從前過分了不知多少倍。”

文二太太性子直爽,常在輕食雅舍出入後,已經結交了一大幫手帕交。

女子聚在一起嘛,除了吃吃喝喝、玩玩鬧鬧,必不可少的肯定還要罵男人這一項。

她一開口,就也有不少人附和。

“我家夫君也是這樣。比你家的可混不吝多了,不止是不見人影,年頭上還收了個舞姬,那舞姬妖妖嬈嬈的,技藝不能和曉媛她們相提并論,卻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我不高興,我婆母還……算了,晚輩不論長者,總之這個年過得是夠讓人堵心的。”

眼看着她們越說越大聲,顧茵不想牽扯進別家的私事,正要離開。

文二太太把她拉住了,道:“你先別走,今兒個我氣不順。雅舍的單都我來買!”

輕食雅舍的東西不便宜,如文二太太這樣注意身形,不怎麽吃喝的,待一天只喝點花茶,吃點沙拉,也要二三兩銀子。

如果是敞開吃喝,那一個人一天的消費怎麽也得有十兩銀子。

加上後頭多了按摩項目,那消費可就更多了。

顧茵正要勸二太太別置氣,那個和文二太太一道痛罵自己夫君的女眷就搶着道:“都別和我搶,我來付!”

顧茵仔細一回憶,這婦人夫家姓劉,開着京城內最大的綢緞莊,而劉夫人娘家也是不輸于夫家的富商。

那劉夫人又壓低聲音恨聲道:“反正我家那個給舞姬添一套行頭就花上百兩,與其讓他那樣随便花銷,還不如請咱們姐妹玩樂一場。不過我也不用他的銀子,不怕你們笑話,我這年紀了,我爹娘還把我當孩子似的,過年的時候還讓我兄長捎帶了許多財物給我,讓我別苦着自己!我遠嫁而來,朋友少,愛好也少,銀錢沒其他地方花,所以都別攔我。”

顧茵也不勸什麽,讓堂倌公布了這麽消息。

雅舍內都是不差錢的主兒,但承蒙了她的款待,還是都會來和她打個招呼。

劉夫人是個愛交友的性子,和你聊聊,和她說說的,那一腔怒火還真消下去了。

加上顧茵知道她心情不好,找袁曉媛她們問了問,知道劉夫人娘家在江南,就讓幾人臨時排了個小節目——江南的曲子配上江南的小曲兒,加上顧茵特地下去做的幾道江南點心。

劉夫人是真的高興起來,整個人不再蔫蔫的,好不快活!

角落裏,那個年輕婦人一直安安靜靜的,只是看向劉夫人的眼神裏,帶着一絲豔羨。

她多想也有這種底氣啊。

…………

顧野天不亮起身,天色大亮的時候正元帝開始處理政務,他也就開始上課。

上了一上午,他腦袋發暈,饑腸辘辘。

此時他再吃不下宮裏溫溫吞吞的東西,下了課抓起腰牌就出宮了。

因正元帝只給他一個時辰午歇,所以出宮後顧野直奔食為天,從大堂一路輕車熟路蹿到後廚。

午市的時候大家都在忙,周掌櫃他們餘光看到他進出,也沒吱聲。

後頭顧野随便弄了點吃的,食盒都不要,油紙一包,往懷裏一揣又跑出來。

時間緊張,他只能在馬車上吃喝。

沒想到剛出店門,還沒到馬車呢,他身後就有人跟過來道:“你偷東西,這樣不好。”

顧野轉身,說話的是個十歲左右、氣宇宣揚的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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