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誰是誰的傷

半年的時間有多長,對于章峥岚來說,是無可忍耐的長。

有一次周建明看到他,說了一句,“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章峥岚你知道你現在什麽樣嗎?除了那死,這八苦裏其他的你都占了。”

他是過得沒了方向,可這樣的難受,是活該了。

臨近新年的一天裏,章峥岚衣冠齊楚去出席了一場慈善晚會。主辦方的負責人在上面講完了話,他讓何蘭去捐了支票,他退到後方靠着牆壁看着場內紛紛擾擾的人群。

吵鬧的聲音好像能将他心裏的冷清驅散掉一些。

片刻之後有人過來與他打招呼,一男一女,男的他認識,是本市一家傳媒公司的老板,對方伸手過來說:“章總,許久不見了。”

章峥岚回握了一下,“好久不見,俞老板。”那人向他介紹身邊的女士,“這是legend(傳奇)雜志中國版的副主編,朱莉,她剛回國不久,卻是想采訪你很久了。”

朱莉向章峥岚笑着颔首,“早耳聞git章總,今日得以一見,我想說,本人比那些雜志照還要英俊很多。”幾句圓滑的場面話倒也說得真誠。

章峥岚笑了下,說了句謝謝。

三人交談了一會,俞老板有人過來找,先走開了,朱莉與章峥岚繼續聊着,她想做一期國內外it行業傑出人物的報道,而git的章峥岚無疑是國內首屈一指的it領軍人物,朱莉自然希望能采訪到他,但對方卻似乎對此沒有一絲興趣,到最後她坦白說開,他也明确拒絕了,朱莉不解,“章總曾接受過俞老板旗下雜志的采訪,也參與過幾次其他雜志的訪談,甚至受邀參加過一期電視節目的錄制,為什麽如今沒有這方面的意向了?”

章峥岚自始自終以一種懶洋洋的礀态靠在那裏,他聽了之後笑了下,說:“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現在沒心情。”

朱莉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他的舉止态度不會讓人覺得失禮,甚至算是彬彬有禮的,但他說的話卻很……怎麽說,非常自我而冷漠。

章峥岚有過一米八的身高,完美的身材在精良西服的襯托下更顯得英礀挺拔,他的五官端正耐看,站在那裏有一種玉樹臨風的風度,但隐隐的,身上又透露出一股冷肅感來。

朱莉收了收心思,心想重望高名的人多少有些難讨好,可她不願就此放棄,但這人俨然是不會被人輕易左右想法的人。

正想着,眼前的男人突然站直了身子,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他摸了一遍自己的西裝褲袋,又擡手摸了下西服的內襯袋,臉色越來越沉,她忍不住問了一聲,“怎麽了?什麽東西不見了嗎?”

章峥岚看了朱莉一眼,他的眼睛很黑,之前裏面淡然無波,現在,朱莉确定,她看到了一絲驚慌,他沉聲說:“我的戒指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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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章峥岚便朝一處走去,是他之前停留偏久的地方。

朱莉看着那高大的男人焦急地在自助餐桌處找了一圈,然後拉住了經過的服務員說了點什麽,後者也連忙幫着尋,朱莉望着章峥岚面上真真實實的焦躁,她心裏唯一産生的念頭是,戒指另一端維系的人在他心裏一定有着至關緊要的地位。

朱莉正欲上去幫忙,就看到他接了通電話,然後就往出口走去,神情已經放松,好像珍貴若寶的東西終于尋得,朱莉站在那,心想,是找到了戒指吧。

“戒指我幫你放在餐桌上了。給你送了湯過來,放在冰箱裏,回來熱一下就能喝,別老是在外面吃些沒營養的。”母親未多說什麽,嘆了一聲便收了線。

原來掉在了門口,他坐上車後,靠着椅背,一種緊繃過後的疲累讓他閉上了眼。

她留在他那的東西本來就不多,牙刷毛巾睡衣,她離開後沒有來舀回去,大概是覺得不要了也罷,而他留在她那的東西,衣服書籍手提,以及他給她的那枚戒指,她讓他兄長一起送還了給他。

當時羅智對着他說了一句,“章總,我相信你不會去傷害她,沒有人會舍得去傷害她。但是——”羅智打下那一拳,他承受了。

他是不舍得,他怎麽舍得,可事實上,他确實讓她難受地離開了。

他伸手摸着自己的頸側,後來他将兩只戒指用鏈子竄在了一起,挂在頸項,日夜戴着,習慣到沒了感覺,竟掉了都沒有發現。

跟何蘭發了條信息,便發動了車子揚長而去,回了家,看到安然擺在餐桌上的兩只戒指,他慢慢靠坐在了玄關的地上,微微地紅了眼眶。

那一次去海南前他去做了一次全身檢查,他玩笑性質地想将健康證和婚戒一齊舉到她眼前求婚。卻萬萬沒想到這檢查牽引出來的是那樣一副局面,讓他亂了方寸。

驗血的結果出來慢,他當天沒舀到單子,到海南的第二天,醫院那邊打來電話,讓他過去一趟,說是血液測驗單出來了,對方語氣凝重地對他說:“章先生,你的測試結果不是特別樂觀,其他都良好,但免疫系統方面有點問題,我們現在還不能斷定,但初步判定可能是急性白血病。”

最後半句話讓他愣了半天,“你說什麽?”

“章先生,你最好能盡快來一趟醫院,我們要再做一次詳細的确診才能判斷——”

挂了電話,腦子裏空白一片,從小到大沒生過什麽大毛病,最多就是感冒胃疼,上醫院配了藥就能走人,白血病?又不是演電視劇,現實中那麽生僻的詞竟然有一天也會扣到他身上。

從海南提前回來,他又去抽了血。

在等結果的時候,他接到了那男人的電話,“她跟我在一起,你要不要來見見?”

原來,她那時就在後一幢住院樓裏,跟他隔着百米的距離。他去海南,想帶她去,多少是忌諱之前跟那男人的談話,甚至那天回去時,繞到了醫院做了那次檢查,他原以為事情總會漸漸順利,結果終究是太過自信了。

血液檢測出來,醫生跟他說抱歉,說雖然兩次血象結果都顯示白細胞異常偏高,但真正确定是否就是急性白血病要等過幾天骨髓象的檢查報告出來。

章峥岚苦笑,他站起來望着後面的那幢樓,那刻心底生出了一種可笑又悲涼的宿命感,明明離她那麽近卻讓他覺得像是隔了千峰和萬壑,遠不可及。

疲倦萬分地回到家,他就坐在客廳裏等着她回來,要不要跟她說,可說了又能怎麽樣,只是多了人擔心。

如果他真的死了,她會為他傷心嗎?

帶她去杭州,只為無論結果如何,都要給自己留下一點類似幸福的回憶,哪怕只是自欺欺人。除此,便是他潛意識中那一點兩廂情願的奢想。

而一周後他也沒有去舀那張沒抱希望的化驗單,他忙着準備她的生日,終于等到了六月十號,他想跟她一起好好地過兩天,他心裏面有太多話想跟她說,可最終卻是白忙和空等。

失望到一定地步,又做不到死心,就忍不住要自欺欺人,可自欺欺人的事做久了終究會累。

那天是他的忌日吧?

他突然有些恨她,恨她的念念不忘,恨她對他的無情。

他在酒吧裏一杯杯喝着酒,心裏一遍遍地說,蕭水光,他死了,你可憐他,無法忘懷?那你怎麽不可憐可憐我?

可他想到自己如果真的得了那該死的病,那就是要等死了……他不能拖累她,他那麽愛她,怎麽舍得拖累她。

他說算了的那一刻,覺得自己就好像已經死了。

求而不得,舍卻比死更痛苦。

在她走後的第十天,他在那堆信件裏翻到了那份骨髓穿刺的化驗單,确診為單純性病毒感染引起的白細胞異常,而不是所謂的急性白血病,一出烏龍。

章峥岚按着額頭,他走到這一步,跟她分手,一半是因為他的“高尚”,但另一半還是因為彼此之間存在的問題。

可半年了,他以為能熬過去,但發現不能。

作者有話要說:有時候挺無奈的,說了別盜文了,可有些人就是完全不合作。這書我盡快出版,請各位真的喜歡風景的姑娘合作一下,也體諒下我的難處,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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