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對自己好些
一整排的貢多拉栓在岸邊,随着海浪的起伏輕輕搖晃着,那是Centurion Palace酒店私人碼頭供旅客搭乘的水上出租。
前往彩色島的渡船集中在San Marco廣場,她們本想照常搭乘貢都拉去San Marco,但因這幾天坐的多了,便想嘗試一下附近的水上巴士,剛巧,酒店外就是Salute Vaporetto站。
水上巴士每站停留的時間很短,短到只夠所有人登上船而已。
而時初從等待時分就顯得有些焦躁,此刻,船上的人愈來愈多,眼看人流便要到尾。
“還是擔心的話,我可以陪你回去。”秦沐站在她旁邊,敏感地注意到她的不對勁。“……我”時初站在岸口不住地回頭,看起來有些焦慮。
時間倒回到清晨……
正是剛要出發的時候,季夜涼卻遲遲沒有露面,幾人便去敲門。
不知是否因為昨夜喝了太多,又着涼吹了風的緣故,卻見她面色有些蒼白地斜靠在房門口,指尖緩緩揉着眉角,“你們一起去Burano罷,我不舒服,不要管我。”
時初離她最近。
本想擡手觸碰那人額頭,可不知為何,手指似是僵在身側。“……”如果碰她會被讨厭麽,即使在這時,荒謬的念頭依然緩慢增長着。
猶豫之間,略顯單薄的身子忽然傾身将她抱住,清香随着發絲纏繞着鼻息,“……你”時初還以為季夜涼要吻她,面色一紅,禁不住便想躲開,“……別在這”後背幾乎因身後其餘人的視線燒灼起來。
“……”
可季夜涼僅是将她發燙的額頭貼上來,低聲說了句,“是不是……比你燙些?”那聲線聽起來有些虛弱,時初顧不上心頭的赧意,焦急道,“我去買藥,你回房躺下……”
“嗯。”季夜涼眸中閃過微弱的情緒,輕聲應道。
自然,待時初再與卓晚、花戚顧幾人對上視線後,那些旁觀的眼神似乎帶着五味雜陳的意味,見過了這些天季夜涼毫無遮掩的親昵舉動,又瞧見了這一幕,再加上時初下意識便說出口的那句,“別在這……”
傻子都明白她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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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秦沐便陪時初去買了藥,自然,約好一起坐渡船去彩色島的行程也不得不延後。原本在季夜涼的要求下,她們本該放她好好休息便罷,可才上渡船沒過幾分鐘,時初就有些心焦了。
便有了開頭那一幕。
……
“她們幹嘛?”
還沒等人流走盡,卓晚就詫異地看到秦沐和時初耳語了幾句,竟都下了船。“……”她蹙眉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除了回酒店照顧季夜涼,還能有什麽事呢。
卓晚不知該說什麽好了,難道要酸溜溜地道一句:真是情深意重麽。
她看看花戚顧,口中的話百轉千回,卻總覺得均是多餘,“……你說時初以後會怨我當初多管閑事嗎?”
花戚顧點點頭,輕聲笑道,“嗯,你當初說季夜涼‘要麽別有目的,要麽腦子進水’,她都會一字不落地記下的。”
……
下船後,兩人還未走到酒店門口。
“時初,能跟你聊聊麽?”秦沐突然停下腳步,輕聲問道。
因為心急,時初竟有些猶豫了,她下意識便向巷口剛露出角的酒店花園望去。
秦沐擡手看看表,“她吃了藥,怕是剛睡下。”溫和的口吻讓時初頓覺自己唐突極了,便低聲道了歉,“對不起,我……”所幸,對方是從來都順着自己的秦沐,一切便有了被諒解的理由。
可她究竟想聊什麽呢。
Centurion Palace 北側毗鄰運河,一樓沿着小型碼頭邊擺了幾張桌子,白天便成了咖啡館。入住那晚她們就是從這裏進了酒店,那時天黑得讓人害怕,卻沒想到現下的景色別有一番風味。
時初坐在略顯斑駁的木椅上,突然有些忐忑。
“你還記得,第一次告訴我暗戀季夜涼的時候麽?”秦沐輕輕撕開一袋紅糖,緩慢地倒入杯中。
時初一怔,她沒想到談話是從這裏開始。
可她當然清楚地記得,那晚……自己還在季夜涼房裏躺着,酒都未醒,便聽到了季夜涼男友推開門的聲音,便趁着衆人忙着歡呼之際,急匆匆地從生日宴會上逃了出來。
也是在那晚,她第一次發現了自己難以告人的情緒。
“其實說起來,有件事我倒需要道歉。”秦沐唇角緩緩勾起,垂眸笑了笑,“那晚我敲你房門,借吹風機的事只是個借口。”她看着時初,那眸中似有萬千化成水的溫柔,“我聽見你抽泣了。”
“……”
她頓了頓,輕聲說着,“時初,你最近有心事。”
……
短短幾個字,便瞬間讓時初鼻尖酸澀了幾分。
她早該知道的,秦沐有多了解自己……
甚至到了蘇洛都側目的地步,她知曉自己所有的無助、彷徨與害怕,以最心安的方式給予安撫。那種溫柔,甚至讓她一度誤會秦沐選擇cambridge是為了自己,“自然不是。”秦沐當即便笑着否認了,可即使這樣,她卻依然心生愧疚。
可明明是那樣自然的依賴,卻因為季夜涼,短短幾天便徹底變了。
“我還以為,你想問我……”她本以為秦沐是想問季夜涼跟自己的事情。
“你想說早晚會告訴我。”秦沐似乎知道她要問什麽,僅是溫柔地笑笑,“其實即使你不說,我也能猜到。”
她輕抿一口咖啡,緩緩放下。
“其實,卓晚勸你的那些話我都能理解,可她們與你相隔太遠,很難體會這幾年你經歷的事。”
“我知道,自從季夜涼跟你慢慢疏遠之後,你的精神狀态就越來越不好……我真的很擔心。”
“所以,無論她究竟有幾分真心,我都希望至少你能對自己好一些……如果跟她親近真的會讓你慢慢好起來,我由衷為你高興。”
時初默聲聽着,莫名的酸楚從鼻尖蔓延開來。
她也不知自己這幾年是怎麽過來的,有時徹夜難眠、食之無味,如若不是學業需要,怕是都患上失語症了罷。
季夜涼真的那麽好麽——每每惶恐,她總這麽問自己。
可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曉答案,而最後越演越烈的是,連季夜涼這個人的形象都逐漸模糊了,而她卻始終沉浸在暗戀的氛圍當中……分辨不清左右。
……
不知道聊天幾時已結束,待秦沐将她送到二樓房間門口,時初都一直有些茫然。
“你去看看她,”秦沐看着時初,輕聲道,“過些時候病情穩定,讓她好好休息後我們再一起出去罷。”
時初默然點點頭,不知該說些什麽。
“時初,”秦沐卻突然出聲,輕嘆口氣道,“其實,前些天我跟她聊過一次。”
“當時,我可能說了些不太友好的話,期間有些誤會。”秦沐垂着眼眸,話語輕柔卻又隐晦,“但她是否理解都無關緊要,我只擔心你……”
時初身形一滞,怔然站在那裏。
“你太簡單,耳根又軟……幾句軟話怕是都能引起誤會。”
“但,我不想看你再傷害自己了。”
秦沐的聲音越來越輕,她擡手撫着時初耳垂邊的發絲。
“時初,對自己好一些。”
……
鼻尖一酸,眼淚便應聲淌了下來。
這時,身側的房門卻緩緩打開了。那消瘦的身影倚在牆邊,擡眸望去,恰巧定格在秦沐跟她輕聲低語的畫面,“……”
季夜涼靜靜地看着她們,薄唇還染着蒼白的顏色。
半晌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