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根本不相信我
“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裏……”
時初定定地看着季夜涼,心突然像被掏空般害怕,一種奇異的預感湧了上來,她顫着雙唇問道,“你到底知道些什麽?”
可換來的卻只是沉默。
“季夜涼,你還不肯跟我說清楚麽?” 時初微顫着提高音量,她從未這麽直接地喚過那人的名字,可事情都到了這種地步,太多的負面情緒朝她撲了過來,自己也快要承受不住了。
“總說還不到時候,無論如何都還要等一天,可現在秦沐被綁架了,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你還要再等什麽,難道要等她死了麽?”
“……”
原來這樣柔弱的時初竟有向自己大喊的時刻,這終究是未曾被逼到一定份上。
季夜涼聞言便垂下雙眸,側身默聲看着街道邊貫穿流淌的運河。
此時,整個畫面像被按了暫停鍵一般,只能隐約聽到河流的流淌聲、及雨滴輕輕從極短的屋檐落下的崩裂聲。
氣氛太過寂靜,幾乎讓時初有種‘所有怒氣都砸在了虛空中’的挫敗感。
“時初,”
突然,那薄唇輕輕動了動,季夜涼的聲線被細雨染得更加發涼,“綁匪說有內奸的事你根本不信,是不是?”
她停頓了幾秒,緩緩擡起眸,“還是說,你以為是我做的?”
根本沒料到季夜涼會如此直接地問出來,可時初在心裏卻無法否定自己一閃而過的念頭,如果不這麽去解釋,那要如何解釋這幾天來對方種種奇怪的舉動?
時初紅着眼眶看她,話到了唇邊,卻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我并不是那個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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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涼的雨滴從臉上淅淅瀝瀝地滑過,季夜涼将握在時初手腕處的手指緩緩松開。
“我記得,那晚我還欠你幾個答案。”季夜涼突然提到了第一天晚上的游戲,那清冷的眸光徑直望進她眼裏,她一字一句地說着,“時初,我死過一次。”
……
時初面色煞白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你說什麽……”
可那人去完全不作理會,只是一直說着。
“上一次酒店預訂也出了錯,你們聽話地換到了離主路很遠的地方,沒過幾天你就被綁架了。”
“上一次,是秦沐主動邀請我同游,還私下說顧念到你狀态越來越不好,或許我跟你交往後會好一些,我答應了。”
“我一直在查你們的事,都只是為了今天,為了救你而已。”
話語如同悶鐘在耳邊不停地敲打,時初腦袋嗡的一聲便要炸開,她根本聽不懂季夜涼在說些什麽。
說什麽……救我。
又說是因為秦沐,才跟我交往……
相信還是不相信,在此時都已不重要,時初失神地站在那裏,她卻只覺得自己根本都絲毫聽不懂。
“……你大可以,不必這樣騙我的。”
時初苦笑着,輕輕撫上自己被雨水沾濕的胳膊,不停地說着,“什麽死過,什麽……為了救我,何必要編成這樣。”
……
聞言,季夜涼半晌沒有說話,就那麽定定地看着她。
許久,那雙清冷的眼眸染上一絲紅意,她動了動唇,“說到底,你還是不相信我。”
那眸中積累的複雜情緒越積越深,氣息随着薄衫下起伏愈發紊亂不定,“我跟你說這些有什麽用呢,時初。”
相似的話語,一瞬間讓時初怔了怔。
她突然想起了前些天在季夜涼的房間,那難得柔軟的背影喃喃地問着自己,“時初,你覺得這世上會有人無緣無故對你好麽?”
那時候,她并不懂得對方在暗示什麽,一如她不懂後來季夜涼為何那樣失落地推開自己,“我跟你說這些有什麽用呢……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可還未待時初從記憶中抽離出來,手腕卻被再一次握住,身形未定,便被拉近那同樣沾濕衣衫的身影前,“你知道每晚我找你去喝酒時,心裏有多痛苦麽?”
“每次,都恨不得把你強行帶走,可是這樣有用麽時初?無非是遏止了一次災難,又将你推到每日如履薄冰的境地罷了。”
“你總叫我告訴你,可我現在說了……你卻将我當成罪犯。”
那聲線徑直地冷了下去。
“秦沐說你太容易相信人,真的是這樣麽……你寧可信她們一千句謊話都不肯相信我,就像你現在這模樣。”
手腕處分明的痛楚讓時初忘記了被雨水浸濕的肩頭,她第一次見到季夜涼這麽生氣,氣得聲線都有些顫,“我真是有病了,明知道九死一生還來趟這渾水……”
“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你,我到底圖些什麽?”
面前人維持着那個姿勢,有些濕潤的黑發擋住了那雙清眸,四周一片死寂,時初眼角有些酸澀地難受,她腦袋一片空白地看着季夜涼。
“你說什麽?”
清冷的眸子沾染上些許濕意,那人卻并不打算提及那突如其來的告白,她微微動了動薄唇,“我再最後問你一個問題,你跟不跟我走?”
“……”
悔意順着心底的恐懼泛上來,時初反複醞釀幾次,卻根本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如果她真的答應了,那麽秦沐就是自己害死的……即使季夜涼說了再多她都不可能會原諒自己。
“好,你不必回答了。”
季夜涼突然輕聲笑了出來,聲線中微微帶着些嘲諷,“一個連自己都無法保護的人,卻偏偏想救別人……”
她反手扣住時初的手腕,便要将對方向巷外帶,“做什麽?”恐懼一點點攀了上來,時初顫着聲音問道。
那人纖瘦的背突然變得僵直,站定淡淡地說道,“沒什麽,帶你去送死。”
……
不顧愈發淅淅瀝瀝的小雨,時初幾乎是半推半就地被拉上船。
“San Michele, please”
季夜涼說完這句話後便尋了個座位坐下,一言不發地看着一圈圈暈開的水面。
而時初聽到那個地名,卻怔住了。
San Michele,與Murano(玻璃島)和Burano(彩色島)并列,都是旅人趨之若鹜的著名的島外島,與其他兩島因制造技術或城市街道而聞名的緣由不同——因為San Michele是一座公墓島。
島上除了一座教堂以外,全是一片一片的墓園。
之前季夜涼倒是提過要帶時初去,卻被時初以有點害怕為由而一口回絕了,沒想到現在卻要在這種境遇下造訪,光是想想她就感覺胸口發悶,熟悉的犯病感又翻湧上喉頭。
船夫是個精瘦的意大利男人,似是對她們有些好奇不停地望過來,眼神接觸之下,時初卻因心情低落而絲毫未察覺尴尬。
可正當這時,電話卻恰時響起,“卓晚,怎麽了?”她語氣模糊地問道。
那邊聽起來暫時一無所獲,卓晚倒是有些心急地問起她們的進展,“……我們”時初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話語就那麽停頓在那裏。
她不可能開口說,‘我們并沒有去找,因為季夜涼想帶我走,’‘而你們也不用找了……答案都在那人心裏。’若是卓晚問起她又要如何回答,難道重生會是一個能說服人的答案麽?這個答案甚至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暫時也沒有什麽收獲。”
時初終究還是含糊不清地給了一個答案,而直至她将電話放下,季夜涼都始終沒有轉頭看她。
……
而另一邊。
“請問旅館衛生一般是幾點打掃?”
蘇洛換了一身便裝下了樓,頭發半濕半幹,慵懶地居家狀态與眼下的緊急狀态根本不相稱,管理人沖她微微一笑,“中午好,我的小姐。”
聞言,蘇洛便在Reception前停下,禮貌地輕輕笑道,“Ciao”
聽到熟悉的問候,那意大利人非常滿意地點點頭, “這是要退房嗎?” 蘇洛皺眉猶豫了幾秒,倒是露出些為難的神色,“嗯……倒不是。”
管理人面帶微笑地看着她,突然玩笑道,“您有什麽需要的話盡管說,不過吹風機除外……因為可是配備好的。哈哈,開個玩笑,說吧,說不定有什麽可能幫到您。”
蘇洛不甚在意地笑笑,猶豫道,“嗯……倒是有一件。”
秀窄的指骨輕輕敲了敲桌面,蘇洛看着周圍并無旁人,随即便緩緩壓下音量,“能給我看看旅館客人的名單麽?”
那意大利人有些詫異,轉而笑着搖搖頭,“抱歉,這可不行,客人的資料是旅館要保護的隐私,我沒有權力給你看。”
她仿佛料到他會這麽說,胳膊輕輕搭上臺面,身子便壓低了些,“……”那剛洗過的發絲擦過木制的桌面,清香蔓延在空中,“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蘇洛竟面色有些發紅,她抿着嘴說道,“昨晚我在二樓的露天餐廳和一位陌生的先生喝了酒,我們……嗯……聊得很開心。也……發生了一些事情。”她有些赧然地壓低聲線,嘴角微微彎起,壓低的聲音給了對方完全的暧昧暗示。
他笑的非常有深意,“你是說,在餐廳,還是在房間?”蘇洛卻笑笑沒有答話,那意大利人摸摸自己的下巴笑道,“真是美妙的夜晚……所以您的意思?”
“我知道這讓您很為難,”蘇洛臉頰整個都是紅的,竟漾着少女獨有的暧昧情懷,“我記得他告訴我姓名,可今早酒醒後,因為腦袋痛身子也不舒服,我記不清了。”
蘇洛有些為難地咬着唇,“我真的希望再次聯系到他,您能幫我嗎?”
那意大利人聞言略有遲疑,“嗯,這……”
他猶豫了許久,又左右看了看确實沒有人影,便小心地沉下聲音,“好吧,既然這樣,我就破例幫你查查,如果他是清晨時分離開的……嗯,給你24小時之內退房的名單應該足夠了吧,我記得今天也确實沒幾個人退房,你稍等一下。”
“感激不盡。”
蘇洛嘴角一彎,笑意更深了,在男人低頭翻查電腦的時候,垂在身旁的十指卻驟然握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