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季君瑤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馬車上,馬車正在移動,擡起手,卻覺發現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後頸那裏一陣隐隐作痛。

意識回籠,想起暈倒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心墜入了谷底。

試着運了一下氣,通往丹田的脈絡似乎是被什麽東西給堵塞住了,根本無法運轉。

“混蛋——”

伸手撩開馬車的門簾,消瘦挺拔的背落入眼中,正是清羽。

“你要帶我去哪裏!”季君瑤心情一片灰敗,語氣冷冽如冰。

“沒有目的地,走到哪裏算哪裏。”早在車裏有動靜的時候,清羽就知道季君瑤醒了。

“放我下車,我要回燕雲門。”季君瑤緊緊抓住門欄,整個手指幾乎泛白。

“不行。”不容置喙的語氣,瞬間将季君瑤一顆還帶着點點期望的心又打落回原地。

“你為什麽要殺他?”

聲音裏的顫抖聽到清羽的耳中,忍不住心也跟着顫抖起伏。

“任務需要。”

清羽将車停了下來,季君瑤這才注意到外面隐約傳來喧鬧之聲,似乎到了某個熱鬧的城鎮。

“小二,幫我把馬車給牽到後院。”話說完後,門簾一撩開,一個身影俯下來,将季君瑤抱在懷裏,下了車。

季君瑤這時候才發現這人換了另外一副裝扮,藍衣白褲,頭上着着冠冕,一副年輕小生的裝扮。

“客官要的是幾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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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我們這個樣子能要幾間房,要間上房。”

“原來夫人身體不便,恕小的眼拙,天字一號房,客官樓上請。”

倘若是早之前,這般被清羽抱在懷中,又被她冠冕堂皇地暗示兩人小兩口的身份,定會覺得心中甜蜜又羞澀,然而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季君瑤像個人偶一般任她将自己搬來搬去,心中毫無波瀾。

倘若說真的還有一絲波動,那就是對清羽的恨。

恨她殺了袁師兄,直接斬斷了原本兩人之間隐隐約約的那一點可能。

進了房間,清羽将季君瑤放在床上,再将二人的行禮打開,拿出帕子輕輕地幫她擦頭上的汗珠。

季君瑤厭惡地将臉轉向一邊,不欲理她。

“這般惺惺作态有什麽意思,還不如一刀把我殺了。”

清羽低下頭,将眼底的一抹受傷斂起,擡起頭的時候已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想死,我可下不去手。”清羽走到桌邊用熱水燙了茶杯,再斟兩杯茶水,輕輕吹了吹,走到床邊,欲喂到她嘴邊。

“我有手有腳,不需要你惺惺作态。”季君瑤一把推開眼前拿着茶杯的手,誰知那人沒握緊,茶杯從手中滑落,啪的一聲摔在地上。

清脆碎裂聲将兩人之間凝重的氣氛襯得更加緊張,季君瑤側過身子,背對着她,消瘦但卻挺直的背影昭示着她最後的倔強。

反正已經這個樣子,這個人就算不喜,任打任罵,反正自己也無力抗衡。

身後傳來低低的一聲嘆息,季君瑤餘光瞄過去,只見清羽找來掃帚,彎下腰将小碎片一點一點地掃得幹幹淨淨,那一副認真的模樣,讓季君瑤心裏很不是滋味。

“你不是龍吟島的人,你們究竟是什麽人,目的到底是什麽?”季君瑤再也忍不住,一連提出好幾個問題。

袁師兄死了,不能讓他死的不明不白,眼前這個人,心思如此深沉,幾個月之前的那一晚,怕不是蓄意接近的吧,季君瑤頓時渾身一個激靈,自己身上能有什麽東西是這女人所觊觎的?

越想越不明白,只得抱着渺小的期望只盼着這人能說個透。

可女人像是被縫住了嘴巴一般,只字不提。

季君瑤想到自清羽來了燕雲門之後,自己在她面前所表現的忸怩的心情,頓時覺得自己竟像小醜一般,将那不為人知的情愫在女人的眼前暴露無遺,這人指不定心裏該怎麽譏笑她,或許還會覺得自己賤,就這麽巴巴地送上門去。

越想越氣,季君瑤忍不住站起來,一把抓住她的領子,提高聲音質問:“你究竟是誰,你靠近我有什麽目的,你回答我——”

可惜她手腳發軟,抓住清羽的衣領已經花了很大的力氣,大聲吼過之後竟有些氣喘籲籲。

清羽定定的看着她,一雙迷人的眼睛裏面,似乎藏着浩瀚的星空,帶着一絲絲的溫柔和憐憫,她捉住季君瑤的手,輕輕地包在裏面:“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我不會害你。”

季君瑤一把甩開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雙略帶繭子的手掌,一臉絕望地看着她:“你殺了袁師兄,我們兩勢必不會站在同一個陣營,你這樣與害我有什麽區別。”

“阿瑤——”

“你住口,不許叫我的名字,你不配。”季君瑤雙目赤紅。

清羽無可奈何地站起來道:“我去看看打點飯上來,你不要亂跑。”

季君瑤見她這般當做沒有任何事發生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在你眼中,一條人命就是這般低賤,你想殺就殺,殺完了還能當做沒事一般與我說話?”

“我有苦衷,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清羽似乎不想談這個問題。

“苦衷,有什麽苦衷,莫非是有人把刀夾在你脖子上,讓你去要了我師兄的命,是不是你的命比我師兄的命更高貴,他死得你卻死不得?”季君瑤實在無法将眼前這個冷漠的女人和幾天前一臉溫柔寵溺的十一長老聯系在一起。

“你當真覺得我應該替袁墨修去死?”清羽擡起頭定定地看着她。

“我師兄是我師兄,你是你,憑什麽你的苦衷要我師兄用命去償還。”季君瑤見她如此偷換概念,心中更是來氣。

清羽聽着她一口一個我師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轉過身不再理會她,開着門就出去。

季君瑤看着門被重重地關上,整個人頹然地癱坐在床榻上。

被下了軟筋散手腳無力,再加上這一會兒又大動肝火,季君瑤覺得整個身體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而此時已遠在數百裏之外燕雲門,早已亂作一團,掌門袁通天與兒子大吵一架後,生怕他一時沖動犯事,不得不拉下面子出來找人,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在天池附近,卻看到了一臉驚慌失措的左長卿正往外跑,修兒就倒在不遠的地方,胸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劍,那把劍,正是左長卿貼身不離的寶劍。

袁通天頓時覺得五雷轟動,叫人将左長卿捉住,自己上前檢查袁墨修的身體,發現人早就沒了呼吸,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暈厥了過去。

等左權接到消息匆忙趕到的時候,袁通天剛好醒來,撲上來就要他們父子兩償命,左權好不容易穩住他,上前去探了探袁墨修的鼻子,早已沒了鼻息,心中咯噔一跳,看着被燕雲門弟子擒住的左長卿,大聲質問他是什麽情況。

左長卿矢口否認殺人了,但承認在此之前他和袁墨修是發生了不愉快,拔劍相向打了一架,只是後來被迷霧給噴到暈了過去,醒來就是這個樣子。

然而現場早就沒了迷藥的味道,左長卿的說法聽着并沒有可信度,而且很多燕雲門的弟子見證他們二人之前的幾次沖突,加上殺死袁墨修的那把劍就是他的劍,這一點讓他百口莫辯,只能一句一句的喊着冤枉。

獨子被殺,袁通天悲痛欲絕,那是他萬般寵愛的老來子,如今陰陽兩隔,這教他如何不痛心,恨不得吃了左長卿,對着左權更是沒一點好臉色。

左權覺得此事有些細節仍經不起推敲,同樣維護着自己的愛子。

一方想要對方的兒子為自己的兒子償命,另外一方覺得被冤枉,兩邊吵得不可開交,特別是左權一聽說袁通天要手刃左長卿,如何能答應,一來二去,雙方起了争持,兵部來的幾名武将及燕雲門一衆弟子對峙發起沖突,好幾人因此被傷得頭破血流。

這一沖突,加上袁墨修之死,使得整個事态變得愈加嚴峻,袁通天立即放出狠話,左長卿必須以死償命,而且今後斷絕燕雲門與朝廷的一切關系,不再為其提供任何将領培養征召服務。

雙方僵持了兩天事情沒有任何進展,卻發現季君瑤不見了,袁通天此時早已被仇恨給蒙蔽了頭腦,先前袁墨修和左長卿對君瑤的情意他自然是看在眼裏,此時更是認定了左長卿殺了袁墨修,還将季君瑤給綁走了。

左權被這麽大一頂帽子蓋下來,頓時也來氣了,而且非常的憋屈,憋着憋着就爆發了,雙方不歡而散,左權把兒子搶回來之後,帶着手下的人連夜離開燕雲門,連帶新征召的十幾名将領也不要了,并發誓今後不再踏入燕雲門一步。

袁通天一下子失去愛子和愛徒,整個人倍受打擊,龍吟島的人來向他辭行他壓根就沒心思理會,讓弟子們代勞送別。

從此之後,燕雲門與朝廷之間情比金堅的關系就此一去不複返,其他門派獲悉此事蠢蠢欲動,都想着讓自己的門派攀上朝廷這根粗大腿,取代燕雲門原先的位置。

一時之間,整個江湖的格局在悄悄地發生着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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