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的唇印 (1)
唐禦欣賞着沈寒逐漸瓦解的臉色, 總算找到報複的快感,這個男人憑什麽在他面前表現出得天獨厚的優越感?原來他也是會感覺到挫敗的。
氣氛一時間有些僵持,沈寒的喉嚨裏就像混了血似的發不出聲音。
好半晌才從痛苦的情緒裏掙紮出來, 看向唐禦問他:“林茵是不是和家裏鬧得很僵?”
“你不提這點我都忘了。”唐禦又坐回去,冷笑道:“因為未婚先孕, 林茵她爸爸和她斷絕父女關系了, 這些年都不理睬她,每次林茵回娘家都要小心翼翼, 在這之前她不知遭受了多少鄰居的白眼和嘲笑,在她被人指指點點被人羞辱的時候,你卻在享受着粉絲的崇拜與支持,你的世界光鮮亮麗, 渾然不知她過得有多黑暗。”
沈寒斂眸,靜靜聽着唐禦的話, 指甲陷入掌心。
“你根本不配站在她身邊。”唐禦整理下衣領,緩緩站起來, 橫了沈寒一眼, 最後來記絕殺,“林茵生孩子時難産,痛了兩天兩夜,差一點你就見不到她了。”
他的每一句每一個字都深深紮在了沈寒的心上, 唐禦這一刻恍然明白,原來想報複誰不必非動手,用言語也可以将他擊垮、刺傷。
看驕傲如天神般的男人在他面前潰然崩塌, 他快意十足。
沈寒後背僵住,目光凝視着前方璀璨奪目的水晶燈,眼前漸漸蒙上一層水光。
他知道林茵是最怕痛的了, 曾經她還和他讨論過生孩子的問題,林茵說只要一想到就會很恐懼,郁悶她為什麽是個女的,而他總是安慰地拍拍她的頭,“怕就不生了,沒人規定一定要生孩子。”
他這樣說,林茵卻又搖頭,“不生孩子怎麽能行呢?我還想看看咱倆的愛情結晶長什麽樣子,是更随你還是更随我。”
說那話的時候,她眸子亮閃閃的,盛滿期待。
沈寒在那一刻也會幻想,他們倆的孩子長什麽樣子,假如生個女兒,一定像她媽媽那樣活潑可愛吧。
結果,林茵偷偷生下了愛情結晶,而他渾然不知。
在她人生最艱難的時刻,他沒有陪在她的身邊。
沈寒的世界一瞬間崩裂,他緩緩低下頭,雙臂無助抱住,腦海中不停浮現出唐禦的那一句“林茵生孩子時難産,差一點你就見不到她了。”
他說得對,他好像的确沒有資格出現在她的面前了。
翌日清晨,一縷縷溫暖的陽光落在米色地板上,微風拂動紗簾,林茵從睡夢中脫離,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這一夜睡得并不踏實,接連做了好幾個亂七八糟的夢,否則也不會這麽早就醒。
簡單洗漱完,林茵打算出門去買早餐,結果拉開門的瞬間卻看見對面牆壁坐了個人。
他像是被主人丢棄的小狗狗,凄慘又無助地窩在那裏,頭低着,看不清臉,給人一種特別可憐的感覺。
鏡頭前的沈寒光鮮亮麗,此刻看起來卻有幾分頹敗,走廊小窗透來的晨光打在他俊顏之上更顯蒼白。
難道他在這兒坐了一夜?
林茵詫異地心想,輕輕帶上門,試探性踢下他的腳。
沈寒猛然驚醒,頭擡起看向林茵,深邃如海的黑眸中帶着一絲驚慌與茫然。
“你昨晚就是在這睡的?”林茵俯身詢問他。
“嗯。”
昨晚他喝了點酒,之後大概是醉了,憑借本能來到她的房間門口,也不知坐了多久,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望着林茵,腦海中浮現出唐禦的話,沈寒的眼神漸漸變得複雜。
林茵很敏感,也察覺到他有哪裏不對勁,但沒來得及問,旁邊不遠處有人走過來。
怕被人看見沈寒的臉,她止住将出口的話音。
“先進來吧。”林茵轉身刷了房卡推開門。
沈寒随她走進,林茵倒了杯熱水給他,“你先躺下睡會兒,我去買早餐。”
她的态度始終風輕雲淡,不問他原因,一句話都不多講。
看她要走,沈寒低着頭,輕啓薄唇叫住她,“能一起嗎?”
晨風從白到近乎透明的紗簾中偷溜出來,窗外的天湛藍純淨,映得他像在畫中。
林茵回眸看他,“被拍到怎麽辦?”
“我不怕,你呢?”
沈寒想問的俨然不是這個,借機試探她的态度罷了。
林茵緘默兩秒,态度決絕地開口:“沈寒,我們最多只能做朋友。
窗外搖曳的光線割裂俊逸的臉龐,沈寒柔和的神情漸漸分崩離析,所有的話全堵在喉嚨裏,無法講出一個字。
林茵将他臉上的失望收入眼底,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補充道:“我沒辦法忍受自己的私生活曝光在公衆視野裏,只想做個普通人,和孩子平安喜樂過完這一生,希望你可以理解。”
話落的一瞬間,林茵頭也不回拉開門走出去。
灑滿晨光的房間忽然溫度驟降,沈寒靜坐好一會兒,無奈仰頭朝後靠去。
他絲毫沒有追女孩的經驗,曾經對林茵的那些好如今已經沒資格施展,所以面對她這般冷硬的态度,他完全不知道怎麽做。
沉思良久,沈寒給黎仲打去一個電話。
黎仲一大早接到沈寒的電話,還以為出什麽事了,結果電話一接通竟聽見他問:“我想追林茵,該做些什麽?”
不愧是打直球,言簡意赅,上來就表達出中心思想。
“姓沈的,你知道現在幾點嗎?”黎仲情緒崩潰,忍住想罵人的沖動,“不會去百度?”
“我想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你比較了解我的性格,可以給出針對性意見。”
沈寒像是領導講話一樣,聽得黎仲又好氣又好笑的。
難得有沈寒求助于他的時候,他幹脆坐起來,扒拉着頭發問:“你和她目前進展到哪一步了?”
沈寒将情況簡單和黎仲敘述一遍,聽完後,他啧啧有聲道:“不是我要打擊你,這聽起來你勝算不大。”
以為說完這話,沈寒會生氣,但他卻很認真地應道:“我知道。”
“那你還追?這真是對人家舊情難忘吧?”黎仲已經能夠确定了,“原來這就是你不談戀愛的原因啊。”
沈寒沒空與他閑聊,扯回正題:“所以,我怎麽做才能勝算更大一些?”
“放下尊嚴,軟磨硬泡呗。”黎仲随便想了想,又問:“當初你們是怎麽在一起的?”
“她追的我。”
“………”黎仲沉默了,俨然很震驚。
看沈寒對林茵那麽念念不忘的深情模樣,他以為是他先動的心,“那她怎麽追的你?”
“沒怎麽追,我早就看上她了。”
沈寒說得輕描淡寫,事實卻是林茵追了他三個月才松口答應交往,當然他的心裏是早就默認了她是他女朋友,卻礙于現實不敢往前邁一步。
曾經都是林茵在主動,現在輪到他了。
黎仲聽完,摸摸下巴。
啧啧啧……看不出來沈寒還挺腹黑,非等女生先告白,他挺會伺機而動。
只是聽起來這倆人的愛情挺堅固,怎麽會走到分手那一步呢?
黎仲猜這一定會是個大秘密,不借今天的機會問出來,沈寒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和他說。
于是他深吸一口氣,然後鄭重其事地問:“那你當初做了什麽才導致兩人分手,還讓人家小姑娘對你敬而遠之的?”
如黎仲所預料,沈寒沒有告訴他,黎仲的心裏好奇得就像貓抓一樣,又換個問題:“既然你這麽惦記人家,那怎麽能忍住這麽多年不去找她的?”
他當然想過,只是林茵曾痛哭流涕求他不要再聯系,既然要斷,就斷得幹幹淨淨,否則分手還有什麽意義?
感情一旦被世俗化,只剩滿地雞毛。
橫在他們之間的也不只有現實因素,還有……
永遠跨不過的心理障礙。
“我找你不是為了做心靈訪談。”可能是感覺到在他這兒得不出什麽有用的建議,沈寒直接撂了電話。
黎仲拿着手機,暗暗咬牙。
他敢打賭,再過半年,沈寒也追不到林茵。
林茵在酒店附近轉了一圈,買回豆漿油條還有包子,經過唐禦房間門口,她敲敲門,将一份早餐挂在了門把上。
等唐禦過來開門時,只看見早餐,未見其人。
不過他也能猜到是誰送的。
心裏五味雜陳,說不清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她會替他帶一份早餐,說明仍念舊情,可無形中又疏遠了與他之間的距離。
唐禦将早餐拿進房間,無奈關上門。
隔壁,林茵走進去看見沈寒一米八幾的個子正蜷縮在那張單人沙發上。
她輕輕放下早餐,無奈皺眉。
明明有今時今日的成就與地位,完全能找到比她更好的人,何必執着于她呢?僅僅是為了填補內心的愧疚嗎?
拿來一條薄毯,林茵放慢動作蓋到他的身上,唯恐吵醒他。
沈寒警覺性很高,在毯子落下的一瞬間,他猛地伸手扣住她的手腕,随即如鷹枭般的雙眸倏然睜開。
四目相對,她跌入他黑白分明的清澈瞳仁中,完完全全看見自己的倒影。
面前的男人喉結滾動,欲伸手觸碰又不敢。
明明離他那麽近,卻像隔着一道銀河。
“如果不困,那先吃飯吧。”林茵直起身,問他想吃哪種。
沈寒從沙發上坐起,蠶絲毯滑落至腰間。
“我都行。”他去洗了手,回來時林茵已經在吃了,“你哪天回去?”
“魏導今天還有安排,不知道他要我待幾天。”林茵擡起頭,故意說:“你最近好像不太忙。”
“我把很多不重要的行程推了。”沈寒慢條斯理咬一口包子,吃相格外優雅。
林茵想說他不需要改變原來的生活軌道,但話在舌尖滾了一圈還是沒講,因為她了解沈寒,這不是一個會由他人左右思想的人。
兩人靜靜吃早餐,期間沈寒接了通電話,是某合作商打來的。
他通話音量有點兒大,林茵都能聽見打電話的人說什麽,好像是在問沈寒為什麽要推掉他們的品牌活動。
沈寒銳利的深眸望向林茵,随手将她垂落的發絲掖至耳後,笑道:“我們合作多年,一次都沒放過你鴿子,這次就讓我破個例吧。”
“沈影帝莫不是交了女朋友?要是這樣的話我可以理解,人生大事更重要。”
林茵當然不是有意要聽,可每個字都清晰傳進她的耳朵。
“我的确是有了想要抽出時間來陪伴的人。”
怎麽都沒料到,沈寒會那麽坦然的告訴對方,他像是絲毫不介意自己積累的好名聲受到影響,想說就說了。
林茵忽然沒了胃口,面對一桌美味的早餐也無從下筷。
經年之後,沈寒仍然有三言兩語就撥亂她心弦的魔力……
挂電話後,沈寒拿濕巾擦下手,拿起筷子繼續吃早飯,然而林茵卻站起身,“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她進去洗手間化妝,塗口紅時總是手抖,劃出邊界,林茵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十分懊惱,緩了兩分鐘,擦掉繼續塗。
“當當——”
忽然,玻璃門被敲了兩下。
沈寒的聲音随即從外面傳來:“我先回家了,你忙完聯系我。”
他看出自己待在這兒讓林茵很不舒服,不想逼她逼得太緊。
林茵匆匆拉開門,望見他黯淡無光的眸,心髒驀然一縮。
對他,無論怎樣都狠不下心,“抱歉,早上的話說得太重了。”
她是想讓自己的态度看起來堅決,才故意表現得那麽無情。
沈寒怎會不懂,他明白林茵的心比誰都要柔軟。
輕輕帶過她的身子,他按住她的後腦勺讓她趴在他胸前,竟反過去安慰她,“八年時間的确太久了,我知道你會很別扭,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相處。”
他的話音低沉柔和,富有磁性引力,林茵不免又想起過往那些失意的時光,她跑八百米拿了最後一名,她競選文藝委員失敗,她參加征文比賽與特等獎失之交臂………那一次一次,沈寒都是像現在這樣抱着她,在她耳邊鼓勵她。
眼角有淚水浸出,打濕了襯衫的一片,林茵倉皇推開,态度仍是逃避,“我等下還有事,你先回吧。”
她眼尾泛紅,泫然欲泣,沈寒的心尖都在抽疼。
只有林茵才能喚起他內心的保護欲,從來只有她一個。
無聲摸摸她的頭,沈寒朝門口的方向走,站定在門口,他調整一下情緒,之後才拉開門。
不期然與唐禦燦亮的雙眸對上。
然而看見沈寒的那一瞬,他的眸光瞬間就暗了。
與之相反,對方清冷的神情中卻漸漸浮現出笑意。
對比之下,天壤地別。
“你怎麽會……”看見他白襯衫上淺淺的口紅印記,他話音漸漸被吞沒。
都是成年人了,誰還能不懂那代表了什麽,昨夜沈寒必然是留宿了,看他春風得意的樣子,必然是把他好哥們教他那事兒跟林茵做了。
唐禦的心裏可真難受,就像被兩只手無情地撕扯,讓他想說什麽都發不出聲音。
他還眼巴巴在門口等着林茵出來呢。
有夠可笑的。
唐禦徑直轉身回去他自己的房間。
“………”
從頭到尾,沈寒一個字都沒說,他也沒料到姓唐的這位三哥如此不堪一擊。
直到他走進電梯看見潔白襯衫上,她的唇印。
才明白原因。
林茵跟随魏導的助理還有兩位歷史系的老師去了博物館以及烈士陵園,魏導下部戲的大致方向已經有了,就是要以一位英雄為原型拍攝一部上世紀三十年代的片子,當然,作為拍攝文藝片的大師,他這部戲的重點并不是講述戰争,而是描繪在那樣艱難困苦的環境下的愛情,從幽深峽谷的縫隙中開出一朵花兒。
這一天,林茵走了約有兩萬多步,傍晚時分,助理又單獨帶她去了某處的四合院兒,穿過逼仄的街道七拐八繞才到達目的地。
林茵知道一定是魏導安排了飯局,但讓她感到意外的是,褚佳琪和她的經紀人竟也來了。
看到林茵,褚佳琪起身過去,親切挽上她的手臂,“林茵姐,知道你忙,我就直接約魏導見面了。”
“………”林茵的餘光瞥向魏澤岩,不知他是何用意。
在她躊躇如何開口之際,門外又來了兩個人,她們一進來,林茵的表情瞬間凝滞。
她想,她明白魏導安排這場飯局的用意了。
“魏導,林編劇。”
黃薇典型的笑面虎,看似婉約,卻暗藏綿刀。
“文怡,佳琪,好久不見。”她随後又和褚佳琪以及她的經紀人打招呼。
喬安語向來是眼高于頂,她只叫了一聲“魏導”,對其他人只是一笑置之,特別是看林茵時,眼底還暗藏殺機。
林茵知道她一定還在記恨她,如果不是看在她是這部戲的編劇份上,恐怕她要對她冷嘲熱諷了。
褚佳琪的演技是挺好,屬于新生代小花裏的實力派,只是憑她的背景想跟喬安語争這個女一號,恐怕不夠格吧?
不過要以林茵的眼光來看,她們兩個人的長相都不适合演女一號,不知魏導怎麽會同意她們來試戲。
落座後不久開始上菜,魏澤岩那是老狐貍了,他心裏想什麽沒人能看透,只一個勁兒讓大家吃飯,閉口不談其他話題。
黃薇和文怡這兩位經紀人都急得不行,不停偷看對方,既想搶占先機,又不想讓自己表現得太着急。
喬安語可是沉不住氣的性格,她仗着自己有背景,也沒什麽好怕的,一開口直接扯入了正題。
“魏導,您的新電影打算什麽時候開拍?”
“年底吧。”魏澤岩淡淡道,接着說:“咱們剛拍完的這部,明年情人節上映。”
“跟魏導合作很愉快,不知還有沒有合作的機會啊?”喬安語說話間站起身去給魏澤岩敬酒。
文怡看見,瘋狂向褚佳琪遞眼色,示意她趕緊上。
褚佳琪到底沒喬安語放得開,林茵注意到她有些扭捏,猶豫了下才去到魏澤岩的旁邊。
“魏導,我之前沒跟您合作過,希望您下部戲我能有機會參演。”
喬安語剛敬完一杯酒,褚佳琪就走過來,她橫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佳琪妹妹之前好像沒演過女一號吧?要我說啊!這路還是一步一步踏踏實實走比較好。”
“我沒肖想女一號,只要能跟魏導合作就很開心了。”褚佳琪一着急,下意識脫口而出。
文怡聽她這麽說,氣得皺眉。
真是會滅自己志氣。
魏澤岩擺擺手,“行,有合适的角色我會替你安排的。”
褚佳琪端着酒杯,就這麽定在那兒。
文怡恨她不争氣,她費了多大的勁才争取來和魏澤岩一塊吃飯的機會,真是不知道珍惜。
林茵入這圈子久了,看這種場面也習慣了,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會同情這些小姑娘,明明長得天生麗質,卻要低三下四陪人喝酒只為讨個角色,後來她想通了,人家都是自願的,想成為人上人就得經受磨難。
這場飯局吃下來,林茵總算看清楚形勢,是由黃薇先張羅想為喬安語争取女一號,後來文怡又打電話給魏澤岩,反正要和黃薇還有喬安語一塊吃飯,他索性做個順水人情,讓她們一塊來了。
但說到底褚佳琪也只是陪襯,主角還是喬安語。
林茵不懂自己被叫來的目的是什麽,直到最後魏澤岩問她:“林編劇,現在劇本還沒開始寫,你覺得裏邊有适合安語的角色嗎?”
又來這一套。
每次都拿她當擋箭牌。
因為這個,她都得罪多少人了。
林茵很無奈,但位低權也低,沒有發言權,只能順着回答:“目前我也不太清楚,但我會為喬小姐安排合适的角色。”
黃薇聽聞,咳嗽了聲,提醒她:“我家安語這次可是奔着女一號的角色來的。”
林茵微笑颔首,沒有多說。
文怡來之前也不知還有另外一家,被當了陪襯,有些不悅,但當着魏澤岩的面,又不能發作,只能對林茵說:“那林老師也要幫我們佳琪安排一個合适的角色。”
“嗯。”林茵點頭應下。
對上魏澤岩幽深的雙眸,她心底有些發怵。
明明他這樣一位擁有崇高地位的導演,面對別人想塞演員進來的舉動,可以直接拒絕的,為什麽還會允許?
喬安語她可以理解,她家庭背景雄厚,可以拉來投資,可褚佳琪又是為什麽?
飯局結束後,林茵先行離開,喬安語瞥見她起身,對黃薇說了句“我去找林茵聊聊”,接着快步跟出去。
這家餐館開在四合院的最深處,地理位置很隐蔽,清雅別致,不會有魚龍混雜之輩進來。
朝外走要經過一條曲徑通幽的小道,兩側栽種了密密麻麻的竹林,底下溪流潺潺,水裏還游動着小魚,盛夏夜的蟬鳴聲很聒噪,這般靜谧的環境正好能相抵。
喬安語戴上墨鏡,雙臂環胸,像高傲的孔雀一樣叫住前面在走的人,“林茵。”
“喬小姐,還有事?”
“廢話,沒事我找你?”喬安語走近,看似友好的為林茵整理衣領,嘴上卻冷冷威脅道:“這次的女一號我勢在必得,如果你還想在編劇圈混下去,就以我的表演風格去寫,別想着跟我唱反調。”
喬安語大可不必對林茵說這些話,她并沒太大決定權,最終定角色的人還是導演和制片。
但她就是不爽林茵對她的态度,整個劇組誰不對她客客氣氣的?之前她主動對她示好,想送她回家,她居然還拒絕她!
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不給她點顏色看看怎麽能行呢?
見林茵一語不發,喬安語以為她怕了,譏笑了聲道:“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小編劇而已,有什麽資格跟我作對?我真想對付你,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林茵聽她這麽嚣張的口吻,無聲微笑。
她看起來并沒動氣,依舊淡然如菊,“喬小姐如果說完了,那我先回了。”
喬安語是個情緒管理很差的人,看到林茵不愠不火,她對比一下自己,更氣了。
可就在她最後威脅她,讓她以後夾着尾巴做人的時候,低沉的男聲忽然傳進耳朵裏。
“你給我演示一下夾着尾巴做人是什麽樣子。”
沈寒從竹林的拐角處走出來,逆着身後璀璨的光。
喬安語一瞬間瞠目結舌,她剛剛說的那些話不會全被沈寒聽見了吧?
“沈……沈老師。”她磕磕巴巴叫人,情急之下找了個很蹩腳的理由,“我在和林老師對戲呢。”
“是嗎?”沈寒挑眉,反問她:“剛剛不是很厲害嗎?怎麽敢做不敢當了?”
喬安語說不出話。
她對眼前的局勢有點兒摸不清,為何沈寒會突然出現在這兒,還替林茵說話?
難不成他們兩個人認識?
眼珠一轉,喬安語故意避開沈寒的問題不答,轉而問林茵,“原來你跟沈老師很相熟啊!看他都會為你打抱不平呢。”
林茵怎麽會聽不出來喬安語是在詐她的話,她怎麽可能像她一樣蠢。
見林茵只是輕飄飄看她一眼,都沒回答她的問題,喬安語攥緊手,有些下不來臺。
沈寒望向林茵,“魏導走了嗎?”
“還沒……”
林茵話音未落,魏澤岩和剩下三人一起走出來,看見沈寒,他腳步一頓,俨然詫異沈寒居然來了。
下午時他親自給沈寒打電話,問他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吃飯,沈寒說他有安排,如果結束得早就會過去,沒想到這飯局都結束了他才來,這弄得魏澤岩有點兒尴尬。
“要不我再另安排一桌,我們倆喝兩杯?”
“不用了。”沈寒淡聲拒絕。
要不是因為林茵在這兒,他是不會來的,這麽晚了還過來也只是想接林茵。
在那話之後,沈寒接着補充一句:“昨天林老師開車送我回家,她的東西落在我車上了,我想她今晚應該也會來,就順便還她了。”
林茵知道沈寒是在為她找理由,否則他們的關系一定會被人懷疑。
難怪。
這麽一解釋瞬間就完全合理了,魏澤岩心底的疑惑也被解開,當然,他不認為沈寒會好心到這種程度,特地來送還東西,這其中必有“隐情”。
只是,其他人聽完沈寒的話,卻神色各異,猜不透他和林茵究竟是何關系,林茵居然會開沈寒的車送他回家。
聽起來,魏導好像是知情人。
喬安語可不會任由好奇心發酵,立刻問:“林茵和沈老師這麽熟了嗎?”
褚佳琪疑惑皺下眉,那天在季清嶼家裏吃飯,他們明明看起來像陌生人一樣啊。
“是這樣的,昨天中午我們在一塊吃飯,沈老師胃不舒服,就讓林編劇開他的車送他回去了。”魏澤岩簡單解釋一番,看向林茵,“那你跟着沈老師去拿東西吧。”
他故意給沈寒鋪了個臺階,男人對一個女人特殊,說白了就是為色,他何不來個順水人情呢?
不過,沈寒出道多年都沒有緋聞,他敢保證他一定是圈內最守身如玉的男明星,那為什麽看上林茵了呢?
喬安語嫉妒地看着林茵與沈寒遠走的背影,想到那次她想加沈寒的微信都被拒絕,而林茵卻可以與沈寒走得這麽近,憑什麽?
和經紀人一同上車後,喬安語氣得将包一甩,“我看那林茵和沈寒的關系一定不簡單,怪不得她敢那麽嚣張,原來是有沈寒在背後給她撐腰。”
“小祖宗,消消氣。”黃薇拍拍她的後背,不屑嗤笑一聲,“沈寒能看得上林茵?你別忘了林茵可是個單親媽媽,娛樂圈那麽多女明星,要長相有長相,要身材有身材,他都看不上,怎麽可能相中一個二手貨?”
“也是。”喬安語若有所思皺眉,仍是替沈寒為林茵解圍的事情感到不解,“那他為什麽替林茵說話?還專門來送林茵落在他車上的東西……以他的地位,應該用不着巴結林茵吧?”
喬安語都沒好意思說她想加微信被沈寒拒絕的事兒,那不就顯得她面子還不如林茵的大嗎?
“沈寒那人城府頗深,他的心思你怎麽可能猜得透。”黃薇閉上眼睛,揉揉發脹的眉心,“總之你記住,得罪誰也不能得罪沈寒,否則你舅舅也幫不了你。”
喬安語轉了轉眼珠,有些不服,“沈寒他不就是個演員,能有那麽大的本事?”
“華影控股百分之三十,洛天控股百分之二十六,國內兩大影視公司被他攥在手裏,你能鬥得過他?”
“………”
喬安語瞬間安靜如雞。
默默閉上眼睛休息,不再說話了。
夜晚九點的高架橋仍堵得很嚴重,放眼望去前方盡是閃爍的紅色尾燈,彙聚成一片海洋。
林茵将頭靠在車窗上,自上車後就沒說過一句話。
曾經他們兩個人無話不說,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活潑得像個小孩兒,無論什麽都想和他分享,探讨,如今只剩沉默。
沈寒打開音樂,恰好播放的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在此刻聽來無比應景。
……
只怪我們愛得那麽洶湧,愛得那麽深。
于是夢醒了,擱淺了,沉默了,揮手了,
卻回不了神。
……
林茵靜靜聽着歌,不知在想什麽。
忽然她轉頭看向沈寒,對他說:“我明天要回去了。”
“需要我送你嗎?”他的手指無意識敲在方向盤上,“過兩天我剛好要去茗城參加品牌活動,可以提前過去。”
“如果你想去看洛洛,那就去吧。”林茵猜洛洛應該也想他了,“不過我們不能坐在一起,我乘經濟艙就好。”
她知道沈寒這種身份的人都是要坐頭等艙的。
“開車去茗城怎麽樣?”沈寒冒出一個很瘋狂的想法,“十六個小時,我們換着開。”
林茵心髒一滞,眼神無聲詢問他是不是認真的。
沈寒唇角揚起,“就當是我們倆的一次自駕旅游,自從重逢,還沒有好好的單獨相處過,給我一次機會吧。”
說完,他靜等着她的回答。
林茵垂眸看向手機,沒拒絕也沒同意。
唐筱剛給她發了一條消息,大概是唐禦回家後告訴她向她表白失敗的事情,她很震驚地問她:[林茵,你真的不考慮考慮我可憐的三哥嗎?]
唐筱的性格比較大大咧咧,心思不細膩,她是真沒看出她三哥對林茵有意思,否則早就撮合他們倆了。
[不考慮,我對他不來電。]
林茵回複得很直接,她和唐筱那麽熟,有話自然不會藏着掖着。
[那沈影帝呢?我聽三哥說,你和他還在首都碰面了,是有複合的打算嗎?]
看到這條消息,林茵下意識往旁邊看一眼。
沈寒正對上她投來的目光,“你好像還沒回答我。”
“我不想開車。”林茵這話是在拒絕。
“那我自己開也可以,我只是怕你心疼我開長途太累……”
沈寒的話沒說完,就被林茵羞憤打斷,“誰要心疼你了?能不能別自作多情?”
看她漲紅的臉,沈寒漆黑的眸底溢出璀璨笑意,“林茵,你有沒有覺得剛才那一刻,像回到了當初?”
林茵一怔,數秒後轉頭看向窗外,生硬吐出兩個字,“沒有。”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時候,林茵就被手機的震動吵醒。昨晚她忘記調靜音,不知道是誰一大早擾人清夢。
拿起一看,消息來自沈寒:[我在酒店門外等你。]
昨晚要下車之時,他又問她一遍要不要瘋狂一次,林茵遵從那下意識的決定答應了他。
只是現在的時間剛五點,他确定要出發這麽早?
林茵頂着睡意朦胧起床,簡單洗漱一番,連妝也沒化就拉着行李箱出門了。
倒不是她想故意在沈寒面前不修邊幅,而是他曾經每天見的都是她素顏的樣子,應該都習慣了。
從酒店門口走出去,林茵一眼看見沈寒的車,她警惕性地往四周看了看,熹微的晨光映照大地,到處都靜悄悄的,看不見一個人。
加快步伐走到車旁,沈寒從後視鏡裏看見她,立刻推開車門,長腿一跨下了車。
他接過她的行李箱,打開後備箱要将其放進去,忽然察覺到不同尋常的氣息——
銳利的視線筆直掃向某個角落,那裏果然正蹲着一個人舉着攝像機偷拍他們。
見沈寒發現了他,那人拔腿就跑,沈寒如一頭獵豹,以飛一般的速度追去。
他從後面抓住那人的衣領,将其往後一扯,随即胳膊迅速勒住他的脖子,取下了他脖子上的攝像機。
“你是哪家媒體?”
經常偷拍他的狗仔,沈寒都很熟了,但這人臉生,他從沒見過。
“我……我就是一個小的營銷號。”那人被勒得要喘不過氣,急忙道歉,“我……我不是有意要偷怕的,是有人找我爆料,說您有大新聞,讓我跟緊點,我才……”
沈寒戴着口罩,只露一雙眼睛盯着他,目光冰冷犀利,看得他心驚膽戰。
“那個人是誰?”
“在微博上發我的,我也不知道。”
沈寒打開他的攝像機,看到拍了好多張,都是側面照,看不清臉。
不過只要是熟悉他的人都能一眼認出來這就是沈寒。
他将照片全部删除,問他有沒有上傳,那人搖搖頭,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