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想收藏，想亵渎
沈寒上大學後第一次打工是為了給林茵買生日禮物, 那時的他們還沒有正式确立關系，林茵在班裏格外受歡迎，生日還沒到, 已經有好多男生讨論要給她送什麽了。
追林茵的人有很多，不僅是在他們班, 全校都數不勝數, 其中不乏許多富家子弟，他們追求林茵, 随手就送一部蘋果手機。
而沈寒，不僅拿不出那麽多錢，甚至要靠申請學校的低保才能勉強維持生活費，在同宿舍的一位富二代誇下海口說要從國外代購昂貴的香水送給林茵時, 他緘默無聲，筆尖卻在筆記本上劃出長長的一道痕跡。
知道沈寒他家是貧困戶, 那富二代故意問：“沈寒，咱們班花過生日, 你送什麽啊？”
說白了只是為了嘲笑。
他們都知道沈寒平日裏連葷菜都舍不得吃, 怎麽可能舍得拿出錢給別人送禮物，他看起來清心寡欲，也不像是會被美色所誘的人。
殊不知，他們都錯了。
沈寒見到林茵的第一眼就對她鐘情, 那天的她紮着雙馬尾，穿一條幹淨的淺紫色裙子，腳下踩着潔白嶄新的小白鞋, 優雅得像是從童話世界裏出逃的公主。
站在她面前，他生平第一次産生了局促。
大一的課程很緊，從早上到晚, 沈寒抽不出太多時間，他只能依靠周末去給住在附近小區的學生補課來賺錢。
沈寒很倒黴，碰到的第一家雇主是個無賴，一個月的課程上完，該發他薪水，對方卻借口說這個月老板沒法工資，讓他下個月一起領。
可林茵的生日在即，沈寒迫切想拿到這筆錢，懇求雇主不成，他只能找一份能快速賺到錢的工作，那就是去工地搬磚，一天的底薪是兩百，當天幹當天結，搬得越多賺得越多。
沈寒不顧白天黑夜，拼命幹了兩天，兩手磨出血泡，最終也只拿到五百塊。
他跑去商場為林茵買了一對藍牙耳機，因為她喜歡聽歌。
那對耳機的價格499，沈寒只剩下一塊，連給雙手買藥的錢都沒留。
但原本他打算送林茵更好的品牌，她家境優渥，從上到下都是品牌，舍友說她腳上的耐克都是限量版，一雙就要幾千塊。
送她不到五百元的耳機，他猶豫很久，才默默交給她，放到她的書本下面。
沈寒沒有告訴林茵，那是他送的，可她卻一下就猜到，跑來他的面前，滿眼都是星星地問他，“沈寒，是你送了我藍牙耳機對不對？”
“嗯。”他默默将布滿傷口的手攥緊。
看到她的笑容，似乎什麽都值了。
林茵純潔無瑕，像高不可攀的月亮，在此前他只敢默默仰望，那一刻心底卻湧上邪念，想收藏，想亵渎。
……
車開到機場的地下車庫，林茵解開安全帶，低聲說了句“抱歉”，細若蚊聲。
沈寒拼命打工賺五百塊的事情是在他們交往後過了很久她才知道，對沈寒而言，那是一段讓他極為尴尬的經歷，要不是她纏着追問，他是不願意告訴她的。
而剛剛她将舊事重提，他自尊心那樣強，一定會覺得很受傷吧。
但林茵沒有想到，沈寒沉默那麽久的原因并不是五百塊，而是……
“如果可以，我想再回到那個時候。”
沈寒的聲音都在發顫，他拼命壓抑自己的情緒卻怎麽都無法克制。
那個時候的他雖然貧窮寒酸，被人瞧不起，可他有林茵，她那樣堅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邊，任別人如何評價他，她都會告訴他：“沈寒，你在我心裏永遠都是最好的。”
造化弄人，那個曾經深愛他的女孩已經被丢在了時間的潮河裏，再也找不回來了……
不等林茵說什麽，沈寒徑自開口：“我不陪你回去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他知道就算他不說，林茵也會提出來，索性由他先開這個口，免得她為難。
林茵只道一聲“再見”就下車，隔着車窗，沈寒看她遠走的背影，果真像她說分手時一樣潇灑幹脆。
林茵獨自一人回到茗城，當她的腳踏在生養她的這片土地上，內心的虛無感才一點點的消失。
打車回到家，阿姨見她突然回來，還挺驚訝：“你怎麽沒提前說一聲？我都沒準備午飯。”
“我不餓，您要吃完就先去歇着吧。”林茵彎腰換鞋，又想起來說：“這幾天托您日夜照顧洛洛，辛苦了，我最近也沒事，給您放兩天假吧。”
“哎呀！有什麽辛苦的，洛洛那麽聽話。”阿姨笑笑，勸林茵不餓也吃點東西，“我早上去市場買了蝦，你不是愛吃嗎？給你做個蝦滑湯。”
見她堅持，林茵也不拒絕了。
她去房間拿了睡衣，先沖去沖個澡，出來時恰好手機在震動。
電話是沈寒打來的，林茵走去陽臺，“喂？”
“到家了嗎？”
“嗯。”
“也不告訴我一聲。”
其實她想過給他發消息，只是他們如今的關系太尴尬，她每走一步都會反複斟酌，不知那樣做到底對不對。
“好好休息，別多想。”
林茵沉默一陣未開口，沈寒的聲音又傳來。
她應一聲，之後他就挂了電話。
沈寒正在經紀公司，早上出了那事兒，黎仲專門把他叫來“批.鬥”，當然誰也不敢真批評這位這位閻王爺，黎仲只能苦口婆心勸他低調一點，別讓這麽多年的努力功虧一篑。
可沈寒似乎不以為意，始終都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黎仲撓撓頭，實在拿他沒辦法。
“有部電影想敲你檔期，韓勤導演的，等下我把劇本發你看看。”他跟沈寒聊起正事。
沈寒低着頭：“我說了這半年的時間空出來，除了魏澤岩的電影，其餘一概不會出演。”
“你為林茵接魏導的電影，挑戰你并不擅長的文藝片，這我不管，但韓勤可是現在最牛的導演，你拒絕他是不是太不理智了？”
“就因為我很理智才拒絕。”
韓勤是以拍戰争片及動作片聞名的，一般的電影拍兩三個月就完事，而他的要拍半年，一旦進組就很難抽出空，還怎麽追回林茵？
“我看你是瘋了！”黎仲無奈搖頭，自知他管不了，只能說：“你有今天的成績，都是你拼了命換來的，我不希望你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
沈寒望着窗外，久久都沒說話。
支撐他的動力只是為了站在最高處讓她看見，向她證明自己，如果不是這樣，他大概也不會那麽拼。
林茵堅持給阿姨放了兩天假期，她親自接洛洛上下學，生活似乎照舊進行，那日被狗仔偷拍後，網上沒有爆出絲毫水花，她的心漸漸放下了。
沈寒擔心再起風波，将茗城的活動推了，沒有來找他們母子。
林茵知道他這樣做只是在顧忌她的感受。
某衛視的國劇盛典将要舉行，林茵靠《我在時光傾聽你》這部作品入圍最佳編劇，主辦方向她發來邀請函，請她出席。
《時光》這部電視劇是由季清嶼和姜晚檸共同出演，衛視與平臺同步播出，收視率創下去年的最高記錄，林茵不意外她會入圍。
盛典舉辦地在尚城，林茵飛去之前還收到姜晚檸的消息，約她一塊吃夜宵，她們的航班都在晚九點左右抵達。
安頓好家裏，林茵去了機場，候機時刷到微博，看見将要出席國劇盛典的名單，她一怔，這才知道沈寒也在其列。
他是主拍大熒幕的演員，很少出演電視劇，此次是作為頒獎嘉賓出席。
這幾日他們偶爾會聊天，但沈寒對此卻只字未提，他身為圈內人，自然是早就知道她會參加。
往下刷評論，清一色都在刷沈寒的名字。
他的微博超話人數遠遠領先于其他藝人，手握十幾個頂級高奢代言，人氣完全是斷層級的，林茵不敢想象，一旦他有孩子的事情被曝光，會是怎樣一落千丈的光景。
縱然沈寒能接受得了這樣的落差，林茵也不願看見他從雲端隕落。
抵達尚城國際機場後，林茵将手機開機，給姜晚檸發了微信，說她到了。
[林茵姐，我在T3出口等你。]
姜晚檸很快回複。
林茵拉着行李箱去找她，一走出去就望見人山人海的景象。
大概是粉絲知道明天将要舉行國劇盛典的直播，都來機場蹲自家偶像。
加快步伐，她匆匆走出機場大廳，被人叫住。
“林老師！”
轉頭看見姜晚檸的助理，林茵微笑着走過去。
“晚檸在車上等您。”
“好。”
林茵上車時，姜晚檸正在和人發語音。
“我這邊大概要四十分鐘到，你們先喝着。”
“知道，林茵姐我會帶去的，你先喝你的吧。”
鎖上屏，姜晚檸笑着喊了聲“林茵姐”。
林茵點頭，問她剛才在和誰聊天，怎麽還扯上她了。
“孫浩飛。”姜晚檸聳聳肩，“他不是提名最佳男配了嗎？也來這兒了，組了個局，讓我把你也帶去。”
“我們劇組可真是大豐收啊。”林茵笑着揶揄。
“還不是林茵姐你劇本寫的好。”姜晚檸說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我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被提名最佳女主角，拿獎就不指望了，入圍就是肯定。”
“你演得那麽好，即使拿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
姜晚檸笑嘻嘻地眨眨眼，模樣充滿俏皮。
“那我就借您吉言啦！”
……
說四十分鐘，一分不差。
車停在那家高級娛樂會所門外，姜晚檸戴上墨鏡和口罩就拉林茵下去了。
這地挺隐蔽，人均消費五位數起步，一般人也進不去。
明星通常都是選擇這種地方，要不會被人圍觀拍照。
進門後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才到正廳，林茵本以為是清吧，進去後人聲鼎沸，重金屬搖滾樂持續在耳邊轟鳴，舞池裏也有瘋狂搖曳的身影。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二人去了二樓，姜晚檸按照孫浩飛給她的號碼找到包廂，一推開門，正有人唱歌。
這位是某選秀節目出道的男歌手，以聲線絕美著稱，《時光》的其中一首OST就是他演唱的。
包廂裏環境昏暗，姜晚檸和林茵揮揮手向唱歌的周路打聲招呼，接着往裏走。
林茵一一望去，分別是孫浩飛、季清嶼、周夢然，這三位她都認識，微笑點頭示意。
然而沒有光的角落裏，隐約可見一個模糊的身影，林茵有種強烈的熟悉感，已經猜到是誰了。
姜晚檸拉着她坐下後才看清對方，吓得瞬間驚呼了聲，“沈老師？”
林茵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孫浩飛說：“今天是我們沈老師請客，他說上次在清嶼家和大家相處得很愉快。”
“我就說，你這麽摳門怎麽可能來這兒。”姜晚檸讪讪然一笑，拿起杯子給自己倒滿杯，轉身看向沈寒，“那就謝謝沈老師了。”
“不謝。”
沈寒語氣淡淡的，視線凝視林茵，那熾熱的目光看得她如坐針氈。
她似乎猜到沈寒的用意，擔心他們單獨相處被拍，所以安排這樣的局，讓其他人來混淆視聽。
周路的歌唱完了，轉過身詢問誰要唱下一首，孫浩飛的眼珠轉了轉，他想讓沈寒唱，但又不敢，便提議抽撲克，誰的牌最小就由誰來唱。
林茵的內心是拒絕的。
從小到大她的運氣就沒好過。
孫浩飛将一副撲克牌打亂平鋪在桌上，七個人輪流去抽。
和鬥地主的規則一樣，3最小，2最大。
林茵一看自己抽到張4就絕望了，應該不會有人比她更小了吧？
大家挨個亮牌，都比她大，林茵已經決定要站起來，沈寒最後竟也亮出一張4。
“诶？你倆打平了……”周夢然眨眨眼，“要再重新抽一次嗎？”
“可以對唱啊！”姜晚檸忍住笑，說着就站起來，“我去給你們點一首。”
上次吃飯時她就覺得沈影帝和林老師太般配了，可不能放過這個磕CP的機會。
姜晚檸挑了一首經典的情歌對唱——《有一點動心》，轉過身詢問二位：“沈老師，林老師，你們會唱嗎？”
這首歌，豈止會唱。
還承載了他們美好的回憶。
林茵上大二時，班裏突然刮起一股尤克裏裏風，好多同學都入手，自己在宿舍練習。
那會兒她也買了一把，可總彈不好，沈寒只是偶爾陪她練，卻上手就會了。
到最後林茵幹脆讓給他彈，她來唱，兩人經常在小樹林裏演奏，唱的最多的就是這些經典的對唱情歌。
在林茵陷入回憶之時，沈寒已經站起身。
潇灑，幹脆。
不帶一絲猶豫。
随意往那一站，便是超然灑脫，一身黑衣也掩不住他卓爾不群的氣質。
孫浩飛激動地像個小迷弟，轉頭問季清嶼，“你聽過沈影帝唱歌嗎？”
季清嶼搖頭，他又問周夢然，她說：“我記得沈影帝接受訪談時曾說他只專注于演戲，并不會考慮跨界的問題，所以他沒當衆演唱過吧。”
“說不定是唱歌沒那麽好聽……”孫浩飛鬥膽揣測，說完咳嗽一聲，又趕緊補充，“上帝給他開了那麽多扇門，總要關上一扇窗的。”
周夢然橫他一眼，“你純粹是嫉妒。”
熟悉的前奏響起，林茵走到沈寒的身邊，不期然與他深邃的眼眸相撞。
他将另一只話筒遞給她，還半開玩笑安撫她，“林老師，放松點。”
跟見慣了大場面的他相比，她心理素質的确很差。
開口第一句是沈寒演唱，他的聲音一出來，大家都驚了。
低沉磁性的嗓音帶着一絲沙啞，有一點滄桑感，歌聲如山澗中的潺潺流水，不急不慢，緩緩流淌着。
姜晚檸兩只眼睛瘋狂往外冒桃心，激動地說：“沈老師的低音炮迷死人，我就說他唱歌怎麽會差，這也太驚豔了！”
周路崇拜地看着沈寒的背影，“我得感謝沈老師不跨界，否則要搶我們歌手的飯碗了。”
孫浩飛自慚形穢，趴在季清嶼的肩膀上假裝啜泣，“你說怎麽會有人如此完美呢？”
季清嶼假裝安慰地拍拍他的後背，“我們跟沈老師比，就像來人間湊數的。”
林茵站在沈寒旁邊，并沒有被比下去，她一開口同樣讓人折服，和沈寒的歌聲完全不同，她清澈婉轉，像百靈鳥，與沈寒低沉厚重的聲線交織在一起，竟意外合拍。
屏幕如螢火般的光芒靜靜照耀在他們身上，宛若偶像劇般的畫面。
周夢然坐到姜晚檸的身邊，偷偷與她耳語：“我怎麽感覺他們的歌聲裏藏着故事？”
姜晚檸都聽哭了，完全沒聽見周夢然說什麽，擦下眼角的一滴淚，感慨道：“原地結婚吧！就現在！”
二人已唱到高潮部分，林茵緩緩轉過頭，對上沈寒的眼睛，在他漆黑分明的瞳仁裏，她清楚看見自己的倒影。
聲線顫抖而沙啞。
她緊緊握着話筒，害怕被人聽出來。
“我對你有一點動心，
卻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
有那麽一點點動心，一點點遲疑……”
沈寒眼裏的林茵，眼睛已經紅得像兔子，他的胸口處有情緒在沖撞，壓抑又克制，反反複複。
心酸的旋律回蕩在偌大的包廂裏面，林茵望着屏幕，不敢去看身邊人的目光。
“有那麽一點點動心，一點點遲疑，
害怕愛過以後還要失去……”
尾音隐沒的瞬間，林茵哽咽住，晶瑩的淚正要奪眶而出，她忽然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拉過去，擁入懷中。
清冽的體香，伴随濃郁的雄性荷爾蒙，她的臉貼在他的胸膛，已聽不見歌曲啊伴奏，只有他傳遞而來的悸動的心跳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