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寒遠不是個做事拖泥帶水…… (1)

寒遠不是個做事拖泥帶水的人。

他平生唯一一次拖泥帶水,就是當年高中時代對于淩晨那件事上的處理。那個時候他光是跟家長對抗每天都壓着快要喘不過來氣,每天回到家面對的不是在飯局上喝得醉醺醺的父親,就是坐在家裏給博士生修改論文的母親,

那是他們那一代獨生子女的特色,家長都是愛孩子的,可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他們希望孩子平安、并且能夠在穩定的道路上發揚光大。

所以寒遠的父母也如同衆多父母般,給他安排好了最好的未來,要求他每一件事都要做到最完美,将前進的道路掃的一幹二淨,

只要你踏上、你按照家長給你鋪好的路往前走,

你的人生,就是“一片光明”。

可孩子是一個完完整整的人,他們是有自主思想的!

寒遠仍舊記得坐在他前面的那個李園,那個跟淩晨關系很好很好、學習也特別強的女孩,

在淩晨看不到的地方,他看到了李園捧着被家長撕爛了的征文,

抱頭嗚咽地哭。

他看到陳安,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埋頭學習,但出來的成績總是不理想,每次發成績的第二天早上,總是紅着眼眶,早早地來到教室繼續更加賣力地背課文。

他還想起來同桌秦寧,想起周圍很多很多人,其實大家都是一樣的,時間久了,反而都不知道自己擁有過什麽。在外人眼中的學習好、将來一定有出息,肯吃苦耐勞,榜樣的化身,

然而他們這些人啊……

所以在一堆往前沖的人之中,淩晨就顯得那麽的奇特,在學生時代,大家都叫這種小孩為“學習不好才去走藝術的藝術生”,有時候能看到班上同學喊淩晨“學美術的”的時候,也能肉眼可見那個小丫頭在微微苦惱。

但她卻從來沒想過要放棄。

寒遠第一次,在一個“人”的身上,

看到了不一樣的人生。

他覺得那不是救贖,因為他的人生還是沒辦法掙脫“安排”的枷鎖,可是他就是那麽想要去守護那盞不一樣的光,他覺得至少淩晨的人生、應該是美滿的。

白宏老師他認識,但并不太熟悉。

寒遠料到了白教授應該不會同意去收淩晨,那個丫頭本來就很笨,哪兒哪兒都笨,除了有一顆願意去堅持的心和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性格,真的哪兒都不太行。可沒想到淩晨卻在被拒絕後,哭得那麽傷心。運動會結束的那天傍晚,他開開心心帶着一包零食,想要去跟淩晨分享,

卻站在教室的門口,

看到本應該高興回來的某人,

趴在桌子上,眼淚鼻涕流了一桌子。

連那雙大大的眼睛,都給哭腫了。李園在旁邊安慰。寒遠放慢了腳步,站在門口光線落不到的地方,磕磕絆絆,聽到了淩晨哇啦哇啦地哭,

“白老師說我沒有天賦,”

“他不願意收我。”

“……”

“但我不想要去放棄啊!”

“我不會放棄的!”

“畫!當然要繼續畫!!!”

……

你明白那種感覺嗎?就是你在路邊的水泥地縫隙中看到了一株小小的西瓜藤蔓,那大概就是某個人啃瓜時随便吐在地上的,不經意間就落到了兩片寬厚的水泥層的那麽一點兒縫隙中,那就是很微弱的一道泥土土壤,幾乎寸草不生。

可那個小小的西瓜籽,

卻在那細微、近乎絕望的地方,

紮根深入,

破土而出,

頑強生長。

小時候總喜歡去呵護一些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東西,它就是你要去守護的。所以每天下午放學,你都會去看一看它、看一看它生長的怎麽樣,

甚至還會天真地去給它搭建一個小棚子,希望沒有人能夠再傷害到它。

可總有那麽一天啊,

會有人在不經意之間、或者直接是除草工的刻意,

将要把它給挖掉。

淩晨的夢想,就要被挖了。

寒遠去找了白宏老師,住的很近,他父母跟白教授的家庭也是老相識了。

白老師當時看到寒遠來找他的時候,還特別震驚,因為在整個體制圈子內,都對寒遠這個孩子刻板的印象——

狂妄、傲慢,與生俱來的強者氣勢,做什麽都是天之驕子。

他卻為了一個笨呆呆的丫頭,過來、求他。

但紙卻是包不住火的,寒遠為了一個女孩過去找白宏老師的這件事很快就被家長層次給知道了,這種事向來傳的很快很迅速。那段時間寒夫人也察覺到了寒遠的不對勁兒,一上高中的第一次周考、物理試卷就沒分,翻了整個物理教研室都沒找到。

加上家長群裏面,不少家長都在暗戳戳說着班上哪個男生和他的前後位、走的很近。

寒氏夫婦怎麽可能同意兒子在高中這一階段、稍微走差一步?他們直接将寒遠從教室裏拉了出來,帶到班主任的辦公室,

問,

“淩晨是誰!”

那個時候的寒遠,突然就感覺到,

可能以後,就是要跟淩晨,

回不去了。

那段時光寒遠過得很苦、水深火熱,在家裏承受着各種來自望子成龍父母的打壓,在學校裏,稍微看看淩晨,

就感覺、像是得到了什麽光。

淩晨總是在難過自己的畫畫不好,寒遠聽說了淩晨的爸爸開着車到處求人,白老師不行、那就去找其他的老師,大教授的尊嚴都給放了又放,連送禮這種事都做了出來!寒遠覺得自己很微渺、手上什麽都沒有,他一個高中生,還能掀起多麽大的浪花?在出了校園、沒了成績的光環外,

面對更遙遠的世界更複雜的社會以及勢力前,

他什麽都不是。

但淩晨的夢想,也是夢想啊,那就是長在水泥地縫隙中的西瓜,即将要被拔走了,被拔走後,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最終,他去找到了父母。

十五歲的少年,臉龐都還未完全退去青澀,說話的聲音都充滿了青少年的狂傲與稚嫩,

可他的眼睛中,卻全是堅定的光。

他站在父親的書桌前,望着向來威嚴的家長,

低下了就連跟外校打架、把人給打進了醫院、被父親拿着皮帶抽都從不服軟的脖頸,

“只要、能勸說白宏老師,收淩晨。”

“從今往後,北航、戀愛、包括我萌生出來的初戀,”

“我都會一手給掐斷。”

“你們的路,我走,”

“但爸爸,求你了,”

“幫忙,去跟白宏老師請求一下,讓他同意淩晨跟他學畫畫,”

“可以嗎……”

……

寒遠記得,淩晨第一次穿校服的模樣,

校服很大,淩晨抱着校服回到位置上時,還在苦惱,

為什麽她爸媽要讓她拿那麽大一號的啊?

但,

是真的、很好看。

怎麽都好看,怎麽都可愛,圓圓的蘑菇頭,也是那麽的好看。

就是……很好看。

他把淩晨推倒在地上後,連白辰的叫喊都沒理會,後面跟上來的同學都給甩在身後,寒遠站在樓道的角落裏,他用手撐着牆,腦海裏全都是淩晨僵硬在嘴角最後的笑,

如果淩晨能夠好好地去走下去,能夠擁有一個完美的人生,

那麽可能往後餘生,她還會再遇見比他更好的男人吧……

十五歲的年紀,做什麽都是稚嫩的,

但他還是覺得很開心、流着淚的開心,

淩晨終于可以跟白老師學畫畫了。

……

寒遠發完那些話後,直接退出了Q/Q群,

留下一幹人在後面炸了鍋的議論。

是的,那個時候,淩晨的路就是他給鋪好的,

當年對淩晨的傷害,一次次“冷暴力”、到了嘴邊的心疼卻又一句句給硬生生的咽回去,

那就是他此生最痛楚也是唯一一次的拖泥帶水了,寒遠後來甚至一度後悔,後悔當初高二那次大調,淩晨去找董利讓老師再把她調回到三組、不要在四組和寒遠前後位那一刻,

他就應該踹了辦公室的門,掐住女孩的脖子,

讓她這輩子、想要逃離,

門都沒有!

過去了這麽些年,他拼了命地讓自己變優秀、在約定好的天空上把年少時的夢想徹底掌握在手中,穿上那身最帥氣的制服,

就是為了,能夠把那個他保護了那麽久的人,

擁有回來。

哪怕是強取豪奪吧……

現在人在他手裏了,跑了又給抓回來,反正不愛就不愛吧,別扭就別扭吧,戒指給她拴手上,人也要好好地抱着,她說她很喜歡他的那些揉揉,那就這一點兒、就這一點兒,

做好了,也很好。

他的姑娘,他又怎麽允許那些喽啰,

再一次、拉出來去傷害!!!

夏叔叔的辦事效率很高,萬絮的住址不出幾分鐘也給搞定了。寒遠收到短信,看着那屏幕上白底黑字的一串行。

他不是多麽好的一個人,

只不過這些年,所有的溫柔,

都全部給了他的姑娘。

淩晨突然想要喝水,翻過身來去床頭伸手拿,寒遠聽到聲音,合了手機,三步并作一步走,

沖到床前。

他給淩晨端着水杯,淩晨小口抿了兩嗓子。喝完水後,寒遠輕聲問她還有什麽要求?

淩晨也沒搖頭,還是懵懵的,

又倒頭,一下子紮入被子之中。

寒遠俯身給她蓋好了被角。

現在他得出去,出去處理十年前留下的爛攤子。

但淩晨這個模樣,他又沒辦法把她安心放在家裏。

寒遠想了一下,撥通了淩教授的電話。

嘟——嘟——嘟——

……

眼下正值二月中後旬,

S大已經開學,淩教授整個人都忙到轉圈圈,各種亂七八糟的會,領導層次各種刷存在感,還有上學期期末的成績複核,以及新學期要交的數不清的材料。

寒遠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淩教授正在跟去年新來的一個青椒哔哔期末考試複核的事情,新來的青椒很厲害,學術能力超強,還是當初他朋友秦院士的關門弟子。

然而這個青椒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據說來S大教書的目的,搞學術其次、追老婆才是第一位!

淩谷拿起電話,接通前還對着徐聽眠扯了扯嘴角,一臉恨鐵不成鋼,指着放在桌面上、徐聽眠那個小徒弟的期末卷子,咆哮,

“60分!都是我玩命給她拉上來的!!!”

“小徐啊,不是我說你,你看看你這個學生,啊?你當時過來給我求答案,我給了吧!我給沒給?都是去年的卷子啊,我出題不向來只改數字連題目順序都不變?你看看紀檸!她答了些什麽?!!!”

“……”

“還在分數欄寫‘祝老師長命百歲到——括弧、分數,我給了她六十分,她這是咒我只能活到六十歲啊!”

“……”

“淩教授,實在是對不起,檸檸她……”

“得得得!”淩谷擺擺手,給站在對面一臉愧疚的年輕教授徐聽眠甩了甩手,

“反正你也不着急。我還有電話,讓你學生好好悠着點兒造!”

徐聽眠:“……”

淩谷嚎完年輕人,揉着眉頭接了女婿的電話,其實看到紀檸,淩教授還是止不住聯想到自己那個笨蛋丫頭,

“……”

嘿嘿!

對于淩家父母來說,寒遠這個女婿做的還是很不錯的了,小時候那些事情淩教授也生氣過,但是後來突然知道了白宏那邊居然是寒遠去求的,

每每聽到淩晨吐槽寒遠怎麽怎麽的,淩教授心裏也不是那麽個滋味。

“喂,小寒啊?”淩谷接了電話。

然而下一秒,當他聽到了寒遠焦急的語氣,在聽筒裏說出的那番話,

端在手中的茶杯,

瞬間“啪嗒——”掉到了地上。

……

寒遠沒辦法把淩晨一個人放在家裏,但是現在要去做的事情,又根本不能帶上淩晨過去。

所以他只能先讓岳父過來,過來幫忙照看一下淩晨。

寒遠在電話裏的聲音是那麽的愧疚,他通話的時候,是坐在了衛生間的馬桶上,一樓的衛生間正對着客房,寒遠還是生怕躺在隔壁屋子裏的淩晨、一不小心出了什麽差錯。

淩教授開着車、風風火火趕到,寒遠給岳父大人敞了門,滿臉的歉意,讓淩谷進屋坐。

但是現在不是坐下來聊聊天的功夫,寒遠簡單跟淩教授說了一下情況,淩谷不太關注年輕人喜歡的那些沖浪世界,微博更是沒下載,他拿着寒遠的手機翻了翻,

就看到微博上那些鋪天蓋地的謾罵。

事情依舊在發酵,基本上都已經在“捶死”淩晨有妄想症。

甚至還有人罵淩晨是小三、狗皮膏藥、能在漫畫裏意yin、現實中肯定更做三做慣了!

“這都是些什麽!!!”淩教授差點兒摔了手機,老花眼讓他不得不眯起眼睛來看,捧着手機的手都在顫抖。做父親地擡了擡頭,目光中全都是怒火。

寒遠心中一陣絞痛,他不比淩教授憤怒的少,但是他現在此時此刻卻不能慌亂。

“爸!”

寒遠扶着被他喊過來的淩谷,強忍着激動的心,讓淩教授先坐下來緩口氣,

“您別生氣,身體要緊。”

淩谷:“晨晨呢!”

寒遠指了指客房,

“我安撫的差不多了。”

“在睡覺。”

淩教授心疼女兒,也不坐了,轉身就往客房走。

寒遠去倒水,站在吧臺處靜了好久。他要面對的事情很多,每一步都不能做錯!

淩晨看到爸爸來了,忽然又開始咕嚕咕嚕掉起了眼淚。她死死拉住淩教授的手,大哭。

人在面對困難時,就是想要被最親的人抱抱。

寒遠端着水走進客房,淩教授過來,他便放心了。他把水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調了一下暖氣的溫度,

轉身,

“爸。”

淩教授擡了擡眼。

寒遠:“能出來一下嗎?”

淩谷又摸了摸淩晨的腦袋,然後跟着寒遠走了出去,兩個大男人來到走廊,寒遠掐着腰帶,望了眼客房裏面躺在床上的淩晨,

半晌,淡淡開口,

“我現在就去處理這件事。”

淩教授:“你能處理的了?”

事情是真的太大了,畢竟直接鬧到了全國網民的面前,他們就是個普通人,只想在普通的生活中享受自己的人生。

接受全國人民、各種層次的洗禮,真的沒有小說上那樣,能有多麽的光鮮。

淩教授很厲害、在學術界有着舉足輕重的力量,

可他也不是神,他造就不聊網絡勢力的走向,即便他現在立刻開通微博替女兒發聲,

很有可能、卻會成為一失足害淩晨又被什麽網絡噴子攻擊的新方向!

寒遠也不是神啊!

淩谷沉默了片刻,他看到寒遠的眼神無比堅決,攥着腰帶的手掐到指邊緣發白,

他問,

“你能處理?”

寒遠閉了閉眼睛,吸了口氣,

沒有直面淩教授這個問題。

“……”

“好像晨晨除了知乎話題這件事,在畫漫畫上也碰到了硬茬子。”

“爸,”

“你在家看好晨晨,別讓她有什麽閃失。”

“她要是跟你說了畫畫上的事情,你就立即給我打電話。我現在也只能知道知乎文章這個。”

“……”

畫畫之途坎坷,淩谷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是對于淩晨畫漫畫更深入的細節包括她的筆名以及畫過什麽作品,

淩晨說不想三次元掉馬,淩教授也就從來不過問。

冷不丁就要深度去介入女兒的秘密,淩谷稍微有些不安,但事情迫在眉睫,就是讓他看一下淩晨,

淩谷點了點頭,

“你要去出去?”

寒遠一早上沖鋒衣都沒脫下來,裏面的毛衣還被淩晨哭了好大一灘,他整理了一下領子,拿着手機往門口走,

“嗯,”

“去找萬絮。”

淩谷:“……”

小時候聽過淩晨說過很多遍,罵萬絮就是個女表子。

淩教授:“路上注意安全。”

寒遠,

“爸你看好晨晨。”

……

萬絮是不是女表子寒遠不能評論,

但他現在就是去弄死她。

萬絮患了抑郁症後,就一直休學在家,研究生一拖再拖。她高中那會兒是走讀,可能跟寒遠說過那麽十萬八千回她原來的家住在哪兒。

寒遠能往腦子裏聽進去麽?

所以這大概是寒遠第一次認真讀了讀這個高中三年緊巴巴追了他三年的女孩的家庭住址,是在一個臨海小區內。

暗戀本沒有錯,但對不起不好意思、我真的有喜歡的人并且那個人既是白月光又是朱砂痣現在還是我的妻子,

你發了那篇文章,就他媽是大錯特錯!

寒遠開車進了萬絮所在的小區,把車停在了給出的地址所顯示那棟樓下方的停車區。

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他對萬絮這個人僅停留在最後同學聚餐、萬絮喝醉了酒,非得拉着他去外面沿海的欄杆處,

說,有些話,要告訴他。

寒遠那個時候也不是很成熟,想着可能以後就再也不會見面了,說就說吧,于是就跟着她出去了。萬絮哭哭啼啼,再也沒了三年裏追他的勇猛,終于像個女孩似的,想要去抱住寒遠。

男生很利落地避開,聽完了女孩說的那一通酸□□意。

的确、很美好、很感動,但感動的終究只是她自己,寒遠也說不上來什麽滋味,每次一有人跟他告白,他就要去克制不住地想淩晨。

為什麽那個笨蛋就沒有丁點兒恒心呢!

寒遠對萬絮說,

“謝謝你的喜歡。”

“但我真的、不喜歡你。”

現在想想,當初他就該把“我一直喜歡淩晨”這句話打在公屏上!那個時候寒遠老是別扭跟淩晨之間的那些剪不斷理還亂,所以刻意沒去說,

不曾想,給十年後的日子,

帶來着這麽大的災難!

寒遠有時候也挺自責的,小時候做的真他幾把不是人事兒!但愧疚不能當飯吃更不能解決問題。既然十年後這些隐患又一次浮出水面卷土重來,那麽就讓他拿起砍刀一斬而淨吧!

不要說什麽暗戀也很苦,你舞到我愛的人面前來,你的暗戀就是原罪!

小區的樓裝修很現代風,這座小區裏的房子也不便宜,萬絮的父母都是下海經商,挺有錢的。

寒遠最終還是沒拿上放在副駕駛裏的那根棒球棍,他直接找到樓層,樓層是一層一戶的大平層,樓下的門鎖沒關,不用按門鈴。

他伸出手,敲響防盜大門。

咚咚咚——咚咚咚!

“來了——”

裏面瞬間傳出一個女人的喊聲,站在門口,還問了一遍,

“請問你是誰啊?”

聽起來不是萬絮的聲音,但這裏的确是萬絮的家。寒遠一字一句、不帶有任何感情地道,

“您好。”

“我是來找萬絮的。”

“我叫寒遠,是萬絮的高中同學。”

“……”

“……”

“……”

寒遠這個名字這個人,

萬絮的父母,一定是知道的。

……

屋內陷入一片死寂,

過了好半天,

防盜門裏面的大門,

“吱呀——”一聲,

被敞開了。

開門的人,

是萬絮。

……

……

……

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再見到年少時期愛過的人,

還是會心動還是會臉紅。

“寒……遠?”

萬絮的父親和母親都在家,現在早上十點多,他們家好像才吃過飯,正對面的餐廳飯桌上還擺着喝稀飯的碗,

旁邊的沙發,擺着一袋又一袋的小薄脆餅幹,還有一些瓜子糖果之類的,才過完年,家家戶戶這些東西是少不了。

茶幾下方,是一些白色的瓶瓶罐罐,

治療抑郁症的藥。

萬絮穿着睡衣,踩着拖鞋,

顯然是沒想到寒遠會過來的模樣。

萬絮的母親站在不遠處,手裏拿着一條抹布,萬絮的爸爸也從隔壁房間走了出來,他們對寒遠的到來算是一種意外,但還是笑着歡迎他,

“啊,絮絮……小寒啊!快進來快進來!”

“對對對!”萬絮的父親當然知道寒遠是誰的兒子,以前也天天聽到女兒提,久而久之雖然這個男生一直對自己的女兒不鹹不淡,

可女兒喜歡啊!

做父親的揮了揮手裏的書,

“小寒坐坐坐,來來來——”

萬絮整個人都處于渾身僵起的模樣,眼睛一直在看寒遠。她似乎是感覺自己在做夢,神色就跟要哭出來了。

一家子倒是暖洋洋。

寒遠卻擡起手,拒絕了萬絮父母的招待。

“叔叔阿姨,”寒遠站在門口,絲毫沒有進去的意思,他的神情冰冷,比外面帶過來的風還要嚴寒,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不帶一絲感情地道,

“我就是來找萬絮說點兒事的。”

萬父:“……”

“有什麽事,進來說就是了……”

寒遠:“不必。”

“……”

“……”

“……”

緊接着,不等萬家父母再說些什麽話,也不管萬絮是不是因為已經意識到了寒遠要說什麽、臉色變得慘白,後退了兩步貼着牆抓住房間的門扶手,

寒遠轉過身,用完全沒有一絲風度、近乎是諷刺的語氣,

盯着萬絮的臉,

開口道,

“剛剛在群裏面發的東西你也看到了,這些都是事實。接下來的話,我希望萬絮你能好好聽明白、認認真真一字一句都給我聽清楚了——”

“你在網上發的那篇帖子,我已經找相關人去删除。我知道我讓你删除你肯定不會删,這個不用我跟你來說,我來做,因為我不能在我和你就此事做糾紛的功夫,讓廣大不知情的網友繼續放縱此事往不着邊際的方向發酵。”

“萬絮你也不要指望繼續拿賬號或者小號跟網友們辯解,在來之前我已經将我的微博號進行實名認證,并且把我和淩晨過去十年的點點滴滴、以及淩晨不知道的那些我做過的事情、還有我和淩晨的結婚照,都發到了我的微博帳號上。”

“微博我會買熱搜,我所在的航空公司,也會為我的微博進行點贊,如果情況足夠順利,航空公司的官博或許也會給我做一個專門的澄清解釋——”

“我盡力讓航空公司在官博上說一下我的結婚對象是淩晨。”

“……”

“你放心,我發的微博裏,肯定會有對你非常不利的言論,是的,那些話就是我這些年需要對你說的。以前的事情我沒站出來給淩晨說話,是我的錯,但萬絮,我希望你要知道一件事,”

“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喜歡過你,從頭到尾我只喜歡只愛過淩晨。淩晨這個笨蛋我可以欺負,但是你們、你們這些我根本沒正眼瞧過的人,

“是最沒有資格——去議論她到底被不被我喜歡!”

“往後網絡上的風向會扭轉,或許會有大量的網民來罵你胡說八道胡攪蠻纏腦子有問題精神不正常……等等的十分難聽相當不堪的言論。”

“至于他們會把你罵成什麽樣,不好意思我不關心。但是有一點兒我要說明——”

“如果淩晨的情緒繼續不好,她難過一點點,”

“我就會想方設法助長這些難聽的話來襲擊你!”

“……”

“不好意思萬絮,我知道你肯定現在覺得我這個人相當可怕。我寒遠從來就沒說過自己是好人,既護短又不愛講道理。你要是承受不來那些難聽的言語,那麽你要跳樓你要自殺你的抑郁症犯了,跟我完全沒一點兒關系。不對,我不是說‘我會想方設法’,這個事情是必定發生的,就是說等我公司做完那些澄清、并且相關人士把這一切都翻轉給送上熱搜、順便撤了你引發的熱搜後,”

“勢必幾千萬的網民都會來攻擊你,用最惡毒的語言、讓你整個人徹底崩潰!”

“……”

“我、我……我……”

萬絮整個人崩了,渾身都在顫抖。寒遠的這番話實在是過于尖銳,這哪還是她當年認識的驕傲少年郎?

除了殺氣就是血腥,他沒動手,但是每一句話就如同一擊砍刀,

直接将萬絮的心髒都給砍透了。

萬絮的父母也是無比震驚、聽得一個愣一個愣,老兩口應該是還不知道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還在懵逼,看着萬絮,

又看了看寒遠。

“……”

“小寒……什麽帖子啊……?”

“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家絮絮她喜歡你喜歡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做什麽對你不利的事情……”

“是!誤會!”

寒遠突然一巴掌拍在門口的鞋櫃玄關上,用地力道相當大,直接把上面的車鑰匙環震落到地上,

手腕青筋暴起,感覺下一秒,他都能上前去把眼前曾經的同窗給掐死,

“誤會我這些年還喜歡過你?!誤會當年劉墩子他們為了撮合我們而偷偷給你買吃的并假借我的名義送給你???萬絮!當年你用箱子砸淩晨、撕了淩晨的漫畫本子,我那個時候就應該順着淩晨踹你那腳、補上一腳!”

“淩晨那個時候晚上被人給跟蹤,我回去替我心愛的女孩解決安全問題保駕護航、有什麽錯?你心裏不舒服,一切沖着我就好,大不了老子不理你!你他媽去折騰淩晨!去把淩晨最最最心愛的畫畫本子給撕了!你這不就屬于找死?!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不用十年,我們現在就來算這筆賬!”

寒遠深深吐出一口氣,看樣子他也是知道自己太激動了,

但這事兒不激動不成,媽的人家都欺負到自己老婆頭上,寒遠來之前是真的做了好幾番思想工作,

才沒把那個棒球棍給一并提上手。

他知道此時此刻他現在的模樣很不好看,說出來的話也颠覆人三觀,這樣簡直就是一個暴/徒!一個殺人誅心不折不扣的劊/子手!

然而……

寒遠平靜了些許氣息,人仍舊是冷冰冰的,繼續開口,

“我給你一個道路,當然、你要是被不利的評論給罵死,淩晨覺得看着開心、我也會很開心。”

“用你的賬號,寫一封道歉信,”

“以及澄清貼。”

“知乎那邊你不用想,你那個最高贊的帖子已經被删了,有轉載的也被删。有勇氣寫造謠帖也應該有勇氣寫道歉寫澄清!今晚十二點之前我就要看到你的澄清,不過就算你澄清了,我的微博我對淩晨的保護帖子也不會删、航空公司的點贊也不會取消。”

“可能你澄清了,對你的謾罵也會稍微少一點兒……這個我就不管。萬叔叔應該也知道撤一條熱搜得需要多少錢吧?聽說這兩年萬叔叔做生意也賠了不少本,你撤一次我給你買一次,撤多少我買多少——”

“萬絮,喜歡你這件事是不可能了,”

“但弄垮你這件事,”

“我覺得我能幹下去。”

“……”

“今晚十二點之前,我不管你情緒崩不崩、還是抑郁症發不發做,就算是讓萬叔叔萬阿姨幫着你口述敲字,”

“我也要看到那封道歉信!”

“如果沒看到,”

“我想我們很快就會迎來法庭上的下一次見面。”

“……”

寒遠算是說完了,他本身就是來通告以及發火的,埋在心中十年的火終于發出,寒大少爺也沒準備繼續在這裏久留。

屋內一片靜悄悄,萬絮的父母已經被吓得大氣不敢喘一下。

萬絮的呼吸急促,顯然是抑郁症要發作了,她劇烈地喘息,胸口一起一伏。

萬媽媽先看見了女兒的不對勁兒,丢下手中的抹布,撲到女兒面前,

緊緊抱住即将要崩潰的女孩。

“寒遠!!!”

萬絮爸爸上前去,顫抖着控訴,

“我女兒她身體不好!你說這些話幹什麽!!!”

“你們好歹是高中同學,絮絮還喜歡了你那麽多年!絮絮做了錯事,即便是錯事——你也不能這樣露骨地去鞭笞她——”

“那我老婆呢!!!”

寒遠一甩手,指着天空對面對着郁金灣的方向,

氣勢毫不示弱地咆哮,

“我老婆因為你閨女的一篇文章,現在深陷被網民不明不白地謾罵!”

“我岳父,那麽大把年紀了!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現在手機上全都是不知名號碼發過來的詛咒!!!”

“淩晨,我愛了十年的女孩!現在正躺在床上,早上我回家的時候她直接暈倒!”

“你女兒的死活你管!所以我老婆我家人都死活我也要管!你女兒氣死不好意思我也不會在乎,但我在乎我的老婆!!!”

“……”

寒遠轉身,擰開門,

最終退步到門外,

“澄清貼,你來寫。”

“寫完後的熱搜,我幫你買。”

“算是我最後對你十年喜歡我的這份感情的回答。”

……

……

……

說完,

寒遠便頭也不回,

直截了當踏着步子,

離去。

那份殘留在十年前的隐患啊,

也該除去了。

身後還敞着門的大平層內,傳來女孩凄厲的哭聲,

似乎還有摔桌子砸碗筷的瓷器碎裂聲音。

寒遠用手指堵了堵耳朵,這些年磨練出來的圓滑在這一瞬間算是破了戒。

真的……

其實是很煩的。

男人一旦有白月光,

周圍所有的暗戀,

都就成了浮雲。

回到車上,寒機長只覺得頭很疼,他已經很多年沒有一口氣說這麽多話了,也很久很久沒有這般不管風度。

只要傷害到淩晨的人,一律、都是忤了他的逆鱗!

十年前他懦弱、沒能力,所以因為不作為而讓淩晨傷心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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