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新婚之夜,楚王醒了?……
21.
青妩帶着姝紅回了文心苑,她命人送來熱水和帕子,又将人全部轟了出去。
她拉着姝紅坐在床邊,用帕子擰了熱水,親手給她敷手腕上的淤青。
姝紅覺得愧疚,她拉住青妩的手,“是奴婢對不起姑娘。”
青妩卻朝她笑了笑,說:“姐姐說什麽呢?如果沒有你,我早就活不到現在了。”
這話是真心話。
從姝紅跟着青妩到現在十餘年,她們彼此扶持,雖是主仆,更似親人了。
青妩沒再說話,姝紅也知道她心裏必定不好受,沒再繼續煩她。
只是沒想到,這次賜婚的旨意竟下來的這麽快,三天後,聖旨便捧到了青妩的手中。
婚期也很快跟着訂下。
畢竟那日到宮參加交年之宴的人都看到了楚王的身體狀況,看起來應當過不了多久了。
而青妩則是從未來的太子妃,變成了活死人的沖喜娘子。
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連帶着榮國公府都被人指指點點,說是失了皇帝的歡心。
不想幾天後,皇帝下旨升了榮國公的官職,又将京城布防大權交到了他的手上。
聰明人都知道,這其實是方家和皇上和做的一筆交易,其中的籌碼,就是方青妩。
一時間,有人嘲諷,有人可憐,有人等着看笑話。
出人意料的,青妩很平靜,沒哭沒鬧,就連婚期定下來之後,都只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然而她越是反常,榮國公便越是如臨大敵。直到婚期之前,他們都将青妩緊緊地看管起來,沒有讓她踏出房門半步。
又因為楚王病危,是但不能下床完禮的,因此三書六禮都是能省則省,就連聘禮,都是景宣帝代楚王送到榮國公府的。
而大婚當日,則由楚王府送出一頂轎子,将青妩擡進楚王的內院,甚至連拜堂都省了。
她方青妩好歹是榮國公府的嫡長女,不說嫁給太子王孫,就算是嫁到尋常勳貴人家為婦,也該是八擡大轎,萬裏紅妝。
如今,卻連儀典都省了。
姝紅替她不平,青妩說:“早些休息吧,明日大婚,你還得陪我一道嫁過去呢。”
姝紅點頭,親自為她鋪床,伺候她更衣梳妝,然後扶她上床歇着。
自從她被賜婚給楚王之後,整個文心苑拜高踩低,從前百般巴結她的奴婢再也沒心思理會她,成日跑去給方青纭獻殷勤了。
青妩也不在意,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見她這樣,姝紅又是心酸又是難過,但終究也沒有辦法,事情走到今天,還不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然而姝紅走後,青妩立刻睜開眼睛,她無聲盯着帳頂,沒一會兒眼淚就不自覺的流下來了。
這一段時間,她好像總是在流淚。
青妩胡亂在眼角抹了抹,輕手輕腳地走下床,借着一盞幽弱的燭光,走到博古架前。
架子上放着一只帶鎖的盒子,裏面放着幾本書,青妩随意翻開一本,書頁裏掉出一封薄薄的信紙,她展開,能隐約看到“賣身契”幾個字。
她沉默地凝着那封賣身契許久,然後認認真真地折好,貼身收進了懷裏。
第二天就是青妩和楚王的大婚,因為是為楚王沖喜,所以吹吹打打的聲音格外盛大,青妩一大早就被丫頭喚醒,洗臉、梳頭、上妝。
雖說是沖喜,但是喜服卻是景宣帝賜下的,華貴非常,袖口和領口的鳳紋都是用金絲線一點一點繡上去的,摸上去平整又柔軟。
青妩被伺候着換上衣服,帶上鳳冠,将額前的碎發高高攏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十二支金飾步搖簪于發髻兩側,細碎的流蘇垂在耳側,将她的眉眼襯得如星子一般熠熠生輝。
青妩天生絕色,平日卻是少有的低調,今日打扮盛重,更是美貌不可方物,原本就裝飾堂皇的屋子,更顯色豔明麗。
姝紅給她帶上紅寶石耳铛,眼圈都紅了,“姑娘,您真好看。”
青妩笑了笑,卻沒說什麽。
好看又能如何呢,根本不會有人看的。
所有的配飾和發簪都一一穿戴整齊,鮮紅的蓋頭将她蓋住。
眼前微微一暗,青妩握着袖口的手指不自覺地一顫,跟着又恢複了平靜,她被人扶着起身,到前堂拜別父母。
榮國公和薛氏高高在上,青妩跪在蒲團上,三跪九叩,拜別父母養育之恩。
青妩每一道禮數都行得很認真,以至于站起身來的時候,額頭都有些疼。
拜別之後,她被婢女扶着上了喜轎,花轎很大很寬敞,前面卻沒有新郎來迎她,只有一匹空落落的馬走在轎子前頭,代表如今卧床不起的楚王。
車簾被撂下的那一刻,青妩好像聽到有人在議論,亦或是懶得遮掩的嘲笑。
但是青妩已經不在意了。
轎子四平八穩往楚王府行去,旁邊是熱熱鬧鬧的喧嘩聲,青妩坐在轎子裏,眼前卻是一片無光的晦暗。
楚王府很快到了,轎子被直接擡到了楚王所居的院子——索園。
“王妃,請下轎吧。”
一道稍顯蒼老的聲音響起,青妩被兩個婢女扶下轎子。
雖然被蓋頭擋着,看不清前面,但她能感覺到,院子裏應當站了不少人。
青妩問:“王爺呢?”
還是方才那道聲音,上前一步回答道:“回王妃,王爺在房間裏呢,有府醫在旁邊伺候,您不必擔心。”
這話裏話外,就是讓她不要多管閑事的意思。
這也正好遂了青妩的意, “如此我也能放心了。”
然後吩咐道:“既然王爺在正房養病,便把偏房收拾出來吧,我今晚歇在那裏。”
若是尋常人家的新婚之夜,定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但是對于楚王府的人來說,巴不得她這樣說。
且就算她不說,也不會讓他進正房打擾他們家主子。
于是,青妩在正房門前磕了個頭之後,便被恭恭敬敬地請到了偏房,一衆奴婢全都退下,只剩了姝紅一個人。
雖然這次的婚事一切儀禮都是能省則省,但慶賀的宴席卻是要不能少的,畢竟是為了沖喜。
前院的喧鬧聲都傳到後院來了,青妩讓姝紅将門窗都閉緊,然後自己把蓋頭摘了下來。
她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遞給姝紅,“姝紅姐姐,這個給你。”
姝紅微微愣住,展開,竟是自己的賣身契,和一沓厚厚的銀票,摸着至少有五千兩。
這應當是青妩這些年攢下的全部私産了。
青妩說:“你們一家是崔府的家生子,你自小就跟在我身邊,前半輩子都撲在了我身上。如今,你也有二十了,這些銀子,應當夠你安穩度過餘生了。”
姝紅不等她說完就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哭求道:“姑娘,您要趕我走麽?”
青妩拉她起來,柔聲道:“我只是不想你陪我等死罷了。”
這話一落,姝紅立刻瞪大了眼睛,青妩卻說:“我從小就聽話,姐姐,這次聽我的罷。”
姝紅莫名有些心酸,可她不能接受這銀子,她推回去,說:“既然姑娘叫我一聲姐姐,又哪有姐姐會舍棄妹妹的道理呢?”
青妩還想說話,卻聽到房門被人猛的推開,青妩一驚,以為是楚王那邊出了什麽事,忙把姝紅拉起來,卻見門口立着的,竟是景修遠。
兩人已經很久沒見了。
前幾日新年宮宴,她借口體虛并未出席。
再上一次交年節,景修遠身為太子,卻不知為何并未出現。
眼下,他又怎麽會出現在這?
青妩愣怔之下,忽然嗅到一股濃郁的酒氣,再擡頭,只見景修遠的臉色酡紅一片,一看就是黃湯上頭,喝多了。
青妩掩住口鼻,想高聲喚人來。
卻見景修遠已經踉踉跄跄地走過來了,在将要碰觸到青妩的前一瞬,忽地腳底一絆,然後直接撲到了床頭。
青妩原本就在床上坐着,好在反應及時,沒被撲到。
可是那泰山壓頂一般地窒息感卻将她完全包裹,青妩顫聲叫道:“來人——”
然而,她剛喊出兩個字,就被景修遠直接掐住了脖子,姝紅顧不得別的,撲過去想将他拖開,卻被景修遠橫踹一腳,撞到了旁邊的櫃櫥上,暈了過去。
“阿妩……”
酒氣混在呼吸裏噴在青妩的頸窩裏,景修遠松開了她的脖子,轉而死死捂住她的嘴巴。
他的神色迷茫混沌,酒氣未醒,眼底卻時有戾氣閃過,他一手控制着青妩,一手去探過去摸她的頭發。
“阿妩……”他低聲呢喃,“我都沒得到你,如今卻便宜了一個活死人。”
青妩沉重的發冠還沒摘,就被他一下子摁倒在床榻上,頭上壓得他擡不起頭,肩膀又被死死按住。
她只能拼命地推他,擡腿将把他踢開,卻被景修遠狠狠壓住,跟着握住細頸。
“阿妩,聽話些。”他溫柔地撚動她搭下來的頭發,“我會對你負責的。”
“雖然現在退了婚,但是沒關系,等我登基之後,我會娶你。阿妩,我娶你做我的貴妃,還讓你回到我身邊。”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青妩止不住地想冷笑。
這些男人都把她當成什麽?
随意扔來逗去的物件麽。
許是因為醉着,所以手上力度也沒有完全控制好,青妩被他掐着脖子,胸口一陣陣地發悶。
她艱難地伸手,從最裏側的衣襟裏摸出一把匕首來。
因為只有一只手能動,她未去刀鞘直接抵在景修遠的胸前。
景修遠被酒氣熏得動作稍有遲鈍,反應過來之後,立刻伸手去搶。
“你瘋了!”
怒氣沖天,他破口大罵。
青妩死死攥着刀把,硌的虎口通紅一片,掙紮間,刀鞘竟然被直接蹭掉了。
青妩微微一怔,然後趁着景修遠還沒反應過來,直接一刀紮在他的手臂上。
鮮血噴湧而出,給她本就豔紅的衣裳又增了些顏色。
青妩手腳冰涼一片,手指不停得顫,可心裏卻十分快意。
景修遠自小嬌生慣養,從沒想過方青妩這木讷的女人敢對他不利,傷口劇痛不止,心裏更是怒火燎原。
他的酒一下子清醒了,卻因為氣到極點,一下子忘了,這并非他的東宮。
他用僅剩的力氣狠狠甩了青妩一巴掌,然後嘔吼道:“來人!來人!”
青妩撲跪在地上,臉頰通紅一片,唇角也溢出了一絲鮮血,匕首被景修遠一巴掌揮落在地,卻又掉回她的手邊。
青妩顫抖着把它撿回來,臉上的妝面早已被淚水沖刷幹淨,留下一道一道髒污的痕跡。
豔紅的嫁衣覆身,她垂着雙肩,跪坐在地上,像是一只斷了翅膀的蝴蝶,看上去那麽美麗,又充滿了破碎感。
她緊緊握着匕首,在景修遠憤怒和慌張的眼神之下,猛的朝自己心口紮去。
然而,在離心口就只剩半寸的時候,景修遠一腳踢過來,他應當是想把她手裏的匕首踢掉的,卻沒踢準,踹到了她肩膀上。
然而劇痛之下,匕首還是沒握住,她整個人也向後倒去,手指被不小心劃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景修遠胸口起伏不定,他捂着傷口皺着眉,正要發火,就聽到房門忽地被人推開。
他還以為是有人聽到他的傳喚進來了,卻不想沖進來的竟全是陌生的面孔。
為首的一身黑衣那個手持長劍,盯着景修遠,神色冷肅。
景修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酒醉之後闖到了景立的後院裏。
他臉色煞得雪白一片,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到不遠處的正房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跟着便是一些人驚喜的歡呼,“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景修遠徹底愣住。
青妩也不由得擡起頭來。
楚王……
竟真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