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兔崽子們

第二天早晨,言不喜昏沉醒過來,宿醉後頭又悶又疼,手搭在額頭上難受擰眉,還沒睜開眼就低啞着喊唐雲,然而無人應答。言不喜爬起來,抻開一半眼皮見卧室門開着——唐雲只要不在房間裏,門都是敞開的。

言不喜仰頭看了下表,剛好九點。唐雲已經上班去了。

言不喜爬起來,踢上擺在沙發邊整整齊齊的拖鞋,習慣性往廚房走,果不其然唐雲在桌上留了白粥煎餅和小菜,言不喜拿手指碰了碰瓷碗壁還是溫的,碗邊有一盒藥,藥盒上粘了張便利貼,用娟秀的小楷寫着“吃完飯把藥吃了”。

言不喜幹澀嘴唇咧開,心裏瞬間覺着甜滋滋的,他拉開凳子沉沉坐下,喝了兩口粥後拿起焦黃嘎嘣脆的煎餅,還沒來得及咬一口,放在客廳充電的手機就響起來,言不喜趿着拖鞋過去,一見屏幕上忽閃名字眼睛瞪老大,忙不疊把拿了煎餅的油手往身上蹭了蹭,畢恭畢敬接起來,整個人有蔫吧的幼苗強行支棱感覺。“喂,教授。”

“你還記得我是你教授!”手機那邊傳來怒吼,老爺子畢竟年歲大了,吼這麽一句,空氣劃過嗓子發出呼啦之響,緊接着開始咳嗽起來,盡管如此,依舊不依不饒。“從開學到現在,咱倆見過面嗎?你還記得我長啥樣嗎?言少爺!”

言不喜聽他氣的說話都不利索了,下意識在這邊點頭哈腰。“不敢不敢,您別動氣。”

他一邊安撫着,翻起眼皮想了想,扪心自問,教授長什麽樣子,他确實不記得了,上次見面……

是什麽時候還真記不清了,反正不是這學期。

“十分鐘以內,給我滾到辦公室來!”

“哎哎,好,您別……”言不喜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挂了。他看着回了鎖屏的界面,痛苦撇了下嘴,無奈的把一頭亂草緩慢揉成鳥窩。

在這有限的十分鐘裏,他還是抓緊把唐雲準備的早餐和藥塞進肚子,而後抓起外套火急火燎出了門。

言不喜的教授是位七十歲老頭兒,當下化學界物質催化裂化領域學術泰鬥,著作等身的名家。早過了退休年齡但因為專業太強又被學校返聘回來,但從那以後就不帶學生了。

言不喜入學那年泰鬥在茫茫人群裏一眼就相中這棵獨具慧根的幼苗,當下動了收徒的心。言不喜就在學院老師同賀的戲劇性背景下被稀裏糊塗領走了。化學研究分項目,言不喜入門以後上沒前輩下沒學弟,師門中的光杆一個,沒人可以合作,總不能大一就跟着師父磕高端研究。

為了這個崽老教授又收了三個人入門給他組隊,當時為了這三個名額全系搶破頭往裏擠,畢竟踏出校園後說一句我是唐萬婁教授學生比拿着T大推薦信都光榮。這在當時甚至進行了一場小小考核。

教授沒管這些,只是看着言不喜這平頭正臉的小孩舒心,覺着自己伯樂欲才心裏樂開了花。

如果言不喜想搞科研,倆人的相遇絕對是一個堪比黃石公和張良的慧眼識才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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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言不喜啥都想幹,就是不想搞科研。

不到兩天他就證實了什麽叫身在曹營心在漢。曠課,打架,勾搭小姑娘,一流大學的學生活的像個街頭混混。教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屢屢教訓屢屢犯戒,最後甚至都快被氣出心髒病來。老人家悲痛啊,惋惜啊,這孩子生了能為化學添磚加瓦的腦子,但就是連道都不上,真想給他把腿打斷了直接關實驗室裏,但刑法不讓。

言不喜連衣服都沒顧得上換,匆匆趕去學校。

老教授吹鼻子瞪眼坐在辦公室裏,桌子上放着兩摞實驗數據,左邊的比右邊的明顯要厚,課題組其餘三人噤若寒蟬的杵在牆角面壁。言不喜進門見這興師問罪架勢,瞥見分成兩摞的數據,當下明了,看來代算的事情被發現了。

“哼。”教授靠在椅背上,見他一頭亂草風風火火模樣冷哼了聲,那張不務正業的臉真是越看越煩。“你們真能耐,啊~”

言不喜背着手搓了兩下,硬着頭皮上前。“我的錯,是我的主意,我算不完,就找了人。”

牆角的吳飛皺眉縮眼給他使眼色,結果言不喜還沒看懂他就被教授瞪了回去。老教授渾身都是經年累月堆砌出來的高端學術氣息,就算面無表情坐在這兒,你都覺着泰山壓頂,更別說拿眼睛瞪,吳飛當即哭喪着轉過臉去,再也不敢造次。

“你的主意?”教授點了點桌上最厚的那一摞。“你跟我說說,他為什麽要幫你?”老教授一開始看到這字跡時候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但連邏輯順序和計算習慣這些都是紋絲不差。怒火中燒同時又覺着疑惑。那孩子從小正直自律,對待學術态度嚴謹一絲不茍,看到這群偷奸耍滑的猴崽子受罰只會說一句話該。

幫着作弊?這簡直就跟言不喜突然宣布要浪子回頭一樣讓人覺着違背本性。

言不喜覺着這個問題有點莫名其妙,幫人還要理由嗎?

“沒什麽。”他一邊腹議,一邊偷瞥吳飛希望能給點提示,人畢竟是吳飛找的。然而吳飛被瞪了一眼後肝都慫了,縮在那裏埋頭像個鹌鹑。眼見指望不上,言不喜怒其不争地咬了下後槽牙,無奈開始用自己宿醉後的大腦瘋狂猜測,憑和吳飛認識多年的經驗看,這摳貨肯定不會花錢雇人。

那是人情?這摳貨平常除了打游戲沒有別的社交?

女朋友的男朋友?他單身。

都說了是學長了那肯定排除掉同學。

……

一通分析後連言不喜都好奇,吳飛這屌絲從哪找的神通廣大學長。

在教授逐漸失去耐心的逼視下,言不喜指尖扣了扣太陽穴,嗫嚅道:“大概……是因為,我長得好看。”過去經年言不喜在親爹的捶打下,逐漸養成了一個壞習慣,風愈大我愈浪,形勢越嚴峻他嘴越油。

了解言不喜的人能聽出來,他這句話堪稱在耍流氓了。“噗呲”鹌鹑吳飛慌忙捂住嘴阻止自己笑出聲來,但肩膀還憋得亂顫,像只犯了癫痫的羊駝。

佩服佩服,果然是無知者無畏,誰都敢調戲。

教授臉板的更沉,但逼人目光裏又夾雜探尋,受多元文化熏陶下的老教授似乎在考慮這話裏的真實性,在他那張臉上一寸一寸細致的掃了遍。

終于下定結論——長着一張不學無術的臉,誰看誰心煩。

言不喜僵硬扯了下嘴角,對于這細致入微地打量吐槽。“教授,您這是要給我相親呢?”

提起相親,老教授“嘶——”了聲,似乎是突然想起什麽,拍了下大腿,一臉恍然罵了句:“兔崽子,都不省心。”他把桌上兩摞數據推在一起往前一推,拿手指在半空忿忿點道:“拿回去,重算,周日送過來,再敢找人幫你,我把你們一塊收拾!”

“好嘞。”言不喜趕緊抱着數據,對着暗喜的課題組人使了下眼色,四個人劫後餘生麻溜滾出去了。

教授斜瞥着這幾個活泛年輕人連逃帶竄出門,眼角皺紋緩慢堆在一起露出慈愛神色。“小兔崽子。”

從兜裏摸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

唐雲走在回家路上,馬路上車呼嘯飛過又彙入川流不息的車群裏,手機鈴聲在一片喧嚣中響起,他又往旁邊靠了靠,腳步不停。

“喂,爺爺,怎麽了?”

作者有話說:

hhhhhhh,驚不驚喜!小言:哼!你為難我,小心我回家欺負你大寶貝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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