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章
忘了是大學大幾的了,知道灰原前輩死去的時候,她坐到自習室裏,拿起筆繼續做題。
寫了一會兒才發現作業本被水滴滴得濡濕。眼前也模糊了。
自習室裏安靜非常,只有翻書的聲音和寫字的細響,咒術師的危險世界,她還能回想起來。
仿佛和現在的平靜生活撕裂成兩半,一半和同學一起學習,每天只想中午吃什麽。
一半是混着血的泥土,惡心的咒靈刺穿人類的心髒,擺成扭曲的模樣。
她從沒有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咒術師是瘋批的世界。
各種意義上的瘋批。
沒有任何心理輔導,沒有任何戰後梳理,在三觀還沒有成熟的年紀經歷連大人都可能承受不住的戰鬥、死亡。
最後形成在普通世界格格不入、只能存在于咒術世界的信念。
眼前突然出現一張紙,瑠奈微微擡頭,一個黑頭發的男生遞給她的。
眼睛被眼淚模糊得看不清,她帶着鼻音的說話聲:“謝謝……”
影山茂夫搖搖頭。
瑠奈擦了眼睛,再擡頭時,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
汽車的鳴笛聲。
黑暗中她猛的睜眼,宿舍的天花板,瑠奈喘了口氣,慢慢坐起來。
圓子和蘭都睡熟了。和五條悟分開以後,最後那個男朋友放了她們的鴿子,蘭倒是急忙道歉,瑠奈不在意地揮揮手。
窗戶外面忽然黏上一個液體一流動的東西。
瑠奈眯眼,小心下床,走到窗戶邊,窗戶被液體緩緩打開。
在月色下,閃着寶石的光芒,綠色的凜凜亮光。
依舊是黑衣黑短褲,他半跪在窗臺上,金色的手扶着窗戶框,綠色的寶石眼折射着漂亮的微光。
瑠奈仰頭,他也低頭看她。
瑠奈:“法斯……”
法斯:“瑠奈……”
瑠奈:“你為什麽來這裏?”
法斯:“今天我看到你了,在偵探社。你沒來見我,所以我來見你了。”
瑠奈:“啊,抱歉。我忘記了。”
法斯:“沒關系,我也忘了很多東西。”
瑠奈:“能記起來麽?”
法斯:“不能了……”
瑠奈:“那就是丢掉了,不是忘記了。”
法斯:“恩,丢掉了。”
“呃……”一時沉默,瑠奈回頭,她們還在睡着,她繼續小聲道:“我們出去說吧。”
法斯:“恩……”
話音剛落,金色的流動手臂纏住她,瑠奈順勢攀上他的肩膀:“沒關系麽?”
法斯一把抱住她,少女騰空,法斯平靜道:“沒關系,沒有其他人。”
瑠奈在一陣風吹中閉眼,手臂下的肩膀,和纏住她的金色液體都冰涼的可怕。
他悄聲落在草坪上,将托着的少女輕輕放下。
瑠奈踩在草坪上,樹林的樹葉飒飒作響。
瑠奈:“在偵探社怎麽樣?”
法斯想了想:“他們都很好。”
瑠奈看着他的樣子笑了一聲:“很不習慣麽?”
法斯老實點頭:“恩,他們都是人類,和我不一樣。”
“這樣啊……”瑠奈眯眯眼,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她倒是不怕他的身世了,“你的世界是怎麽樣的?”
法斯一愣,但又想到他的同伴們,低頭笑笑:“都是寶石人,我們生活在一起,會一起對抗月人……哦,月人就是月亮上來的東西,他們一直在打碎我們,想要将我們帶走……”
綠發的寶石神采奕奕地給她講他的世界,連眼睛都瞪大了幾分,瑠奈笑着聽下去。
最後,她問道:“那為什麽來這裏呢?”
法斯興奮的表情停下,對瑠奈溫柔地笑笑:“因為我追着你過來的,瑠奈。”
瑠奈:“抱歉……”
“沒關系,雖然是假的……我還挺開心的。”
……
那個時候,法斯的雙手雙腳還是原來的模樣,還沒有滿三百歲,還是不能勝任任何有用的工作。
每天不知道幹什麽,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
打月人也輪不到他,同伴犧牲他也不能做什麽。為什麽他不能更強大呢?
“所以說,韌性低就要好好保護好自己,不要老是斷掉。”
法斯低頭看接好了的手臂:“知道了啦醫生。”
金紅石醫生無奈地瞥他一眼,暗紅色的寶石發之間還有幾縷暗金色。
法斯悄悄看他,“那……醫生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
他小心地離開,背靠在牆上,緊張地喘了口氣,綠色的眼睛像小孩子一樣警惕地轉轉。
法斯左右警惕地看,見沒人,立刻矮身潛入到自己的房間,在關門前還伸出腦袋四處看看。
門被猛的關上。
他走到一個箱子旁,箱子四周都是他打的孔洞。
法斯打開箱子。
暗紅的箱子裏是一個呼吸着的少女,黑色的柔軟的發披散,溫暖的體溫,軟軟的肌膚,臉還泛着粉。
法斯如果有心髒,早就緊張得心跳如雷,他頭一次這麽大膽的藏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
突然的陽光,讓少女的眼簾動動,慢慢睜開眼。
法斯緊緊地盯着她。
明明也是黑色的……卻不像圓粒金剛石的頭發那樣,圓粒金剛石的發絲是黑黑的夜空,那她的頭發……就像夜空布滿了星星。
還有眼睛,藍藍的,晶瑩得像寶石,但又和寶石有所區別。
他說不清楚這種差別,卻又被那種差別吸引過去。
才剛剛考完一場考試,還在上初中的瑠奈,一走出教室就被一個黑色漩渦帶到這裏來,頭一暈,就暈到現在。
她遲緩地眨眨眼,擡頭,和法斯對上視線,誰也沒有說話。
身體在箱子裏躺了太久,都酸酸的。面前的人也沒有黑霧。
瑠奈小聲道:“你是誰?”
“嗚哇!說話了!”綠頭發的人瞪大了眼。
瑠奈:“……”
法斯天真的臉靠近:“你是什麽啊?”
這什麽問題?瑠奈眉頭一皺:“我還沒問你是什麽呢!”
“我是法斯啊!”
“法斯是什麽?名字麽?”
“磷葉石聽過沒?”
“誰聽過啊,我沒有。”
“那你是誰?”
“我是水野瑠奈。”
“那你是什麽寶石?”
瑠奈一頓,随口道:“最好的寶石。”
法斯驚奇地看着她,“難怪你軟軟的,頭發也是一樣。”
“哼。”中二病麽。
如果是以後的瑠奈,會很快警惕并察覺到不對。
如果是以後的法斯,會很快調查并認出她不是寶石人,也不是月人。
兩個人都在最天真的時候相遇。
從箱子裏出來。
瑠奈敲敲他的手,硬硬得完全是石頭的觸感。
瑠奈:“……”麻麻,我到外太空見到外星人了麽。
法斯沒察覺到她的震驚,他也捏捏少女的手,軟乎乎的。
法斯:“喂喂瑠奈,你的韌性是多少?”
“韌性是什麽?”
“啊,不會吧。”法斯驚訝道,“你連你的韌性都不知道麽?”
瑠奈搖頭……
“是……堅硬程度?越高越不容易碎掉。”
碎掉?
瑠奈沒說話。
“不過你的頭發也是,軟軟的。”法斯撚撚她的發,發帶早就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她只能披散着。
“啊,對了!你是新寶石的話,我就可以去告訴大家了!”
法斯高興地一拍手。
正要走出去,被身後的少女拉住,法斯疑惑回頭:“怎麽了麽?”
其實我不是寶石人,我是人類。
這種話說出來會不會遭受噩運啊。
瑠奈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低垂眸:“你、你可不可以先不要告訴大家。”
法斯單純地撓頭:“為什麽啊?”
“反、反正你不要告訴他們好不好?”瑠奈藍色的眼睛哀求地看着他,“我……我害怕,你不要說出去好不好?”
“別怕,大家都是很好的人。還有金剛老師……诶?你那是什麽?”
法斯湊近,好奇的綠眼盯着她的眼睛:“在流水……”
是淚水。瑠奈正要擡手抹掉,一只手卻比她更先。
冰涼的,沒有絲毫柔軟的手輕輕一點她的淚珠。
法斯:“這是什麽?”
媽耶,他們果然不是一個物種的。瑠奈眼淚流的更兇了。
瑠奈更咽道:“是、是眼淚。我很傷心,就會流眼淚。”
“很傷心……不不不,你不要傷心,和大家會很快樂的。”
“不要!”瑠奈大聲道,意識到可能會被聽到又壓低了聲音,“我……我要我要準備一下才見他們。”
“準備?”
“對沒錯,要不然我就會很羞恥,很……很傷心,我會……碎掉的!”
“沒關系,醫生會幫你黏上的。”
“我,我碎掉再黏上就不是我了。”
法斯笑道:“怎麽會,又沒有丢掉一部分,你還是你啊。”
“我是那種碎掉就不再是自己的寶石!”
“诶?”有那種寶石麽?
“而且,我就待一段時間,再出去也可以的。”
法斯想了想:“你能戰鬥麽?”
“不能,我什麽都不能。”
和他一樣。法斯頓了頓:“那好吧,我也要給他們一個驚喜哈哈哈……”
瑠奈暫時松了口氣,他看起來傻傻的。
瑠奈:“我最久能藏多久?”
法斯:“恩……不知道,一百年?”
瑠奈:“……”她早死了!
事實證明,她到了這裏身體也發生了變化。
比如說,她停止生長了。
不會餓,頭發也不長了,受傷了恢複得極度緩慢。
“瑠奈!我今天采了花給你看!”法斯一把推開門,高興地笑着,綠色的發和眼閃着亮光。
黑發的少女從箱子裏鑽出來,箱子裏鋪滿了法斯帶來的柔軟的布條。
她接過,淡顏色的花:“好看……”
“是吧是吧。”
瑠奈擡頭,他一臉期待她問他的模樣。
瑠奈問道:“今天發生了什麽高興的事情麽法斯。”
“嘿嘿……”他笑出聲,天真的面容可愛得很,“我啊,有工作了!是編纂博物志!”
說完他又失落下來:“雖然是很沒用的工作。”
黑發少女扒在箱子上,藍色的眼看着他,法斯蹲下來和她同一高度。
瑠奈輕聲道:“這也是一個進步啊。以後會有更好的工作的。”
法斯:“沒錯!一定會的……吶吶,瑠奈,你聽我說……”
月色下,他靠在箱子外面,嘴裏不停的傾訴,黑發少女在箱內,支着下巴側頭看他。
她悄悄用手戳他的腦袋,法斯抓住她,笑道:“哈哈,我抓住你惡作劇了!”
“這才不是惡作劇啊。”
法斯手裏柔軟的少女的手,他轉頭,綠色的眸看着她的眼睛。
“瑠奈,為什麽你的眼睛好像有東西?”
瑠奈:“什麽東西?”
“恩……星星?”
“哈哈哈,好看麽?”
法斯誠實道:“好看……”
“噗哈哈哈。”
法斯手裏還握着她的手。
他每天晚上都會和瑠奈聊很久很久,他也有所預感,瑠奈可能不是寶石人,法斯也再沒有提讓她和大家認識的話。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法斯愣愣道:“瑠奈,你會不會感到無聊啊。”
瑠奈:“習慣了,就還好?而且法斯你不是一直跟我聊天麽?”
“恩,我明天還要給你花。”
“為什麽?”
“因為你看起來很喜歡。”
“噗哈哈哈,好吧。小心一點哦。”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