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海中異動

“師尊。”

一心朝涼錦行了一禮,态度恭敬。但她的臉色卻依舊慘白,誰也不知道她竭力保持平靜的面孔下,是如何激蕩喧嚣,那來自內心深處的痛楚猶如一把利劍，刺穿了她的胸膛,而她，卻不願在涼錦面前露出狼狽的模樣。

這一聲師尊,是一心對涼錦由心的尊敬,她想知道,涼錦為何會變成這樣。

當初那個風采卓然，教她找到自己的道心,引導她走上修仙之途的,最令她景仰尊敬的人，如今卻以魔族魔督的身份，出現在她眼前。

這一聲師尊不止驚訝了一心身後的三名築基修士,同樣也令珑玥震驚，珑玥訝然地看向涼錦,不由自主地驚呼出聲：

“她真是你的弟子？！”

涼錦臉上閃過一抹無奈,輕輕點了點頭,坦然道：

“一心，別來無恙。”

一心緊抿着唇，她想問，但那些字句卻好像有千斤沉重，讓她無論如何無法開口。

但涼錦是明白她的,也知道她在疑惑什麽。見一心猶疑不定，涼錦輕輕上前一步，走到一心面前，看着她迷茫又倔強的雙眼，溫聲說道：

“一心，若你還認我這個師尊，那為師便再教導你最後兩件事情。”

聞言，一心身子猛然一震，那“最後”二字仿佛尖銳的荊棘，刺穿了她的心肺，讓她的臉色越發慘白。

但涼錦卻無法給她想要的安撫，她不願欺騙眼前這個姑娘，一心的純真和善良注定了她可以在仙道之途上走得很遠，而不像她這般，遭遇挫折之後，便內心晦暗，選擇了堕落和複仇。

她平靜的臉孔上沒有悲傷，也收起了那一抹無奈，漆黑的雙眼十分深邃，沒有了往日那般閃爍的星光，與她對視的目光，皆會不由自主地被她吸收進去，好像墜入無盡的深海。

“不管你要做什麽，死了，就一切成空。”

涼錦擡了擡手，抓起一心手中的佩劍，這柄劍，是她送給一心的禮物，直至今日，一心依舊随身攜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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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劍刃翻轉過來，手在上面抹過，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但見涼錦的血飛快沿着劍身上的血槽延展而下，拉出細密而又精致的紋路，看起來格外妖嬈。

“無論神人還是魔，善惡對錯，唯心而已。”

說完，她染血的指尖點在一心的額頭，将一段更加高深的心法渡入一心的識海，而一心手中那一柄普通的長劍，也因為涼錦加持在上的兩道殺陣和一道防陣，而提升了一個品階。

她看着一心，微微一笑，不管一心有沒有記住她剛才所說的話：

“這是為師久別歸來的見面禮，對你，為師很是放心，下一次再見，想必你已經能有一番更加喜人的成就。”

看着涼錦臉上溫和的笑容，一心的眼淚卻不可遏制地順着臉頰流淌下來，她死死咬着牙，紅着眼眶，猶豫許久，終于開了口：

“師尊，弟子記下了，這些年，您可還好？”

她的聲音帶着些許顫抖，涼錦輕聲一笑，像多年以前那樣，輕輕拍了拍一心的頭，對她說：

“為師很好。”

末了，她收回手來，不帶絲毫留戀地轉身，對身側一衆魔兵道：

“走。”

魔兵當即散開，其中一人将跪伏于地的魔仆一把抓起，跟在涼錦身後撤離，珑玥走在最後，看了一眼呆愣于地，淚流滿面的一心，心裏的思緒很是複雜，這是她來到人界之後，見到的第一個，與涼錦有關的人類。

臨走之前，她忽然頓了頓腳步，對一心說道：

“你別難過，你師尊雖然去了九幽，但從沒有害過一個人類。”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為涼錦說話，照理說，她應該更想讓涼錦徹底和人界脫離關系，乖乖地留在九幽做她的魔衛。然而此時，看着一心無聲啜泣的模樣，她忽然心軟，就自然而然地說出口。

她的确不懂涼錦，但她知道，涼錦看起來冷漠，她在心的外面築起了厚厚的城牆，但內裏卻是細致而柔軟的。

否則，她不會一直包容自己的任性和胡作非為，也不會，為了普苑和普桦這兩個于己毫不相幹的人，甘願冒險擊殺隕珥魔王。

她就是被涼錦身上這一種看似冷漠，卻又無端善良的性情所吸引了，無關乎涼錦的天賦多麽出色，也不因她的身份多麽特殊。

直到珑玥也跟随涼錦走遠，消失在叢林深處，跟在一心身後的築基修士才戰戰兢兢地開口：

“一心前輩的師尊，在下記得好像是淩雲宗的涼錦。”

另一人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四處看了看，唯恐涼錦折返，心有餘悸地說道：

“一年前紫霄宮和淩雲宗還在到處尋找她的下落，沒想到她竟然入了魔，做了魔族的走狗。”

但他此話剛剛說完，便覺一股殺氣迎面而來，當即心頭一跳，但他想退的時候，一心手中的劍已抵在了他的喉嚨上，只要再近些許，就将将他的喉嚨劃破。

這一名築基修士吓得亡魂皆冒，身旁兩人也詫異無匹，驚詫而慌亂地看着一心，但見一心冷着一張臉，銳利的眼神中冰冷的寒芒幾乎凝成實質，她冷眼看着眼前之人，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的師尊，行事自有她的道理，絕不許旁人诋毀。”

那被一心拿劍指着的築基修士吓得臉無人色，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一心的劍上缭繞着真真切切的殺意，如果他膽敢再說涼錦的不是，他毫不懷疑，一心手中的劍，真的會洞穿他的喉嚨。

為保小命，他慌不疊地點頭：

“前輩饒命，在下口不擇言，多有得罪！”

一心冷哼一聲，收起手中靈劍，但見方才那一名叫做李叔的獵戶忽然言道：

“我倒是覺得那位姑娘不像壞人，剛才就是她救了我。”

聽聞此言，一心微微眯了眯眼，想起涼錦方才諄諄教導她的那一句：

無論神人還是魔，善惡對錯，唯心而已。

她沉重的內心像是有一道光亮照了進來，頓時一片明朗。

或許，她明白了涼錦方才話語中的意思。這與涼錦當初教她的，心之所向，便是道，并未沖突。

世間之道，非僅仙家一途，涼錦走了魔道，與自己，不過殊途同歸。

一心心中豁然開朗，果然，不管如何，師尊總是對的。

卻說涼錦帶着一衆魔兵離開之後，見珑玥許久沒有跟來，不由停下腳步等了一會兒，待珑玥追到近前，她才側了側身，與珑玥并行，低聲問道：

“殿下方才與一心說了什麽？”

珑玥中途停下，涼錦心頭頗為詫異，亦有些好奇，不知這位公主殿下又忽起了什麽心思。

珑玥卻斜眸掃了她一眼，勾起唇角，微微笑道：

“怎麽，你想知道？”

涼錦挑眉，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珑玥笑而不語，但腳下的步子稍稍加快了些，将涼錦甩在身後。和一心說出那句話，她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也不再如先前那般苦惱。

涼錦方才與一心說的那些話，她也聽得真真切切，想來魔也好，人也罷，能教導弟子說出那樣的話的涼錦，又怎會對因人與魔的不同而心生偏見。

她以前所擔心的，現在想來，真是庸人自擾。

涼錦到底是沒從珑玥口中得知她方才到底對一心說了什麽，但見珑玥笑容輕松，好像放下了心頭重擔一般，涼錦不由搖頭，她果然還是看不懂這位公主殿下。

經過這一件小小的插曲，一路上總悶悶不樂的珑玥忽然像是想開了什麽，心情變得輕松愉快，而涼錦則領着一衆魔兵繼續朝前探路。

又過了十日，衆魔抵達海岸，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闖入海中，踏着洶湧的海水朝龍州的方向快速行進，由魔使和夜椎搭設巨型陣法，以防止衆魔走散。

魔軍的隊伍快速朝前推進，因為堪比化神之境的兩位大能聯手施為，故而在海面上行軍的速度提快了不少。

行至血海附近，涼錦為防與予治遭遇，刻意避開了通往血海的線路，選擇了繞道而行。

在臨近龍州之時，魔軍行進的過程變得更加謹慎，前一路隊伍就是在這附近馬失前蹄，還折損了一位千機族的魔使，可謂損失慘重。

涼錦等人為防此類事情再度發生，都凝神觀察，注意着四方動向。

眼看龍州海岸近在眼前，海面上忽然刮起狂風，涼錦警覺地将靈識鋪散開來，意外地發現動蕩來自于海下。

魔使和夜椎也同樣發現了變動，涼錦心中警兆突生，忙轉頭對身側不遠處的夜鳶說道：

“夜鳶，通知夜椎閣下，魔軍不能再朝前走了，前面有埋伏！”

夜鳶聞言，大驚失色，她不知道涼錦緣何做出如此判斷，明明海下的變故是來自于他們身後。

但涼錦說得篤定，夜鳶咬了咬牙，果斷向夜椎傳音，卻沒有說明這是出于涼錦的判斷，她怕夜椎會因此猶豫，而引起與涼錦之間不必要的矛盾。

越是緊要關頭，越應該以大局為重。

作者有話要說：  2333一心走個過場又退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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