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一擊對于大乘期的玄隐真人并沒有什麽影響,最多就是讓他濕了身,而且只要施個小法術,就能清爽如初了。
但別說江宛彤了,就連林青棠都沒有見過師尊這副模樣。
林青棠反應很快,拉着江宛彤就背過身,小聲道:“非禮勿視。”
也不知道是在提醒江宛彤,還是在提醒自己。
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玄隐真人沒有把這件小事放在心上,按照自己來時的打算,直接把兩人帶回北辰峰。
江宛彤知道自己闖禍了,見玄隐真人一言不發的樣子,還擔心師尊是不是生氣了,又不敢問,意外地安靜。
林青棠了解師尊,從玄隐真人的态度看出師尊似乎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對她們說,只是路上不方便說,便安撫地拍了拍江宛彤,示意小師妹別擔心。
回到北辰峰,江宛彤一眼就看見長胡子宗主守在主殿門口,似乎已經等待師尊許久了,一見到他們回來,便迎了上來。
江宛彤心想,修真界不是都在讨論靈玉和赤魔的事情嗎?現在師尊把她帶回來,宗主又出現在這裏,難道是讨論結果出來了?
她倒是有些好奇,如今小說劇情線已經被她打亂了,後面會怎麽發展。而且,赤魔和林青棠的感情線怎麽辦?
不過,如果林青棠少了赤魔這條感情線,說不定對她來說還是一件好事,在小說裏,赤魔就是勾起林青棠心魔的罪魁禍首,将她帶在身邊後,不斷地用人性去考驗林青棠,引得她痛苦不已。
江宛彤想,赤魔是師姐的爛桃花,這樣的感情線還不如不要呢。
“仙尊,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将赤魔交由給修真聯盟,也承諾了不參與靈玉歸屬讨論。”宗主所說的承諾并不是口頭承諾,而是以他的神魂起誓,一旦違背諾言,将會遭受天雷轟頂的懲罰。
江宛彤眨了眨眼睛,修真聯盟啊……這個聯盟由世家和幾大修仙門派組成,相互制約,誰也看不順眼誰,把赤魔交給聯盟,說不定赤魔能夾縫求生。
“嗯,做得不錯。”玄隐真人點點頭,宗主就像得到了獎勵,笑得跟小孩似的。
玄隐真人看向底下乖巧站立的兩個徒弟,他擡手掐訣,整個主殿便像是被什麽東西隔絕,江宛彤的耳朵好像突然聽不見聲音了,只餘下自己的呼吸聲。
林青棠見玄隐真人與往日不同,還在主殿下了結界,防止他人偷聽,正色道:“師尊,是出了什麽事嗎?”
玄隐真人平靜說:“我從赤魔口中得知靈玉的作用。它是開啓新靈脈的鑰匙。”
“新靈脈?!”宗主和林青棠兩人驚訝出聲。
怪不得他們如此反應。整個修真界的靈氣來源是上古流傳下來的五條靈脈,如今五條靈脈只有一條靈脈還在運作,剩餘四條靈脈都是死靈脈,不會再生靈氣,這也是現在修真界靈氣匮乏,人界有修仙資質的修士越來越少的主要原因。
自五百年前,現任魔尊上位,便曾因為靈脈發動過戰争,魔修污染了靈脈的一條小分支,若不是幾位大能以隕落為代價,堵住了分支流向主幹,那麽整條靈脈都會被污染,從靈氣變成魔氣,人界便會成為魔族的天下,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突然告知修真界,即将有新靈脈出世,恐怕整個世界都會發生改變。
“如今的修真界不同以前,靈脈主幹貫穿人界,卻有多條分支,在分支周圍的世家或者宗門已将靈脈分支據為己有,現今衆人修煉所使用的靈氣都來源于靈脈主幹。”宗主邊說邊分析,眉頭皺得越來越深,“若是有新靈脈出世,肯定會惹來整個修真界的争奪,屆時,不用魔界出手,修真界便因內鬥而元氣大傷。”
江宛彤正在消化這段話的信息量。所以玄隐真人讓乘霄宗退出争奪,是在保存己方實力,至少在魔界入侵的時候,好有高個子頂着塌下來的天?
“師尊,您是不是還有別的打算?”林青棠神色凝重,師尊并非是那種會把自己置身事外,眼睜睜看着修真界完蛋的人。
玄隐真人說:“這件事本該等你兩位師兄回來再議,許雲澤說他已在回程路上,莫時歡還在調查修士失蹤一事,我便與你們先說。”
江宛彤一聽到許雲澤的名字,眼皮就跳了跳,許雲澤是最了解原主的人,萬一他回來之後發現她有不妥,那可就糟糕了。
“仙尊,”宗主猜想接下來的話應該很重要,看了一眼江宛彤的方向,“江宛彤才入宗門不到半年,讓她參與,是否過于危險了?”
宗主以為江宛彤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小孩,應該聽不懂他的話外音,但江宛彤十二年的語文閱讀理解不是白做的,他說的“危險”并非指的是江宛彤會陷入危險,而是他們需要承擔江宛彤這個不确定因素的風險。
畢竟江宛彤才入宗門不久,又跟赤魔呆在一起過,跟宗門裏的誰都不算很熟,萬一從她口中走漏風聲怎麽辦?
江宛彤抿了抿唇,她才不是那種人,她也能很靠譜的!
玄隐真人在虛空中擡手壓了壓,示意宗主稍安勿躁,說:“我的弟子,絕不會是心懷不軌之人。”
宗主閉嘴了。
林青棠垂下眼簾,掩蓋情緒。
江宛彤因為師尊一句話,心髒怦怦直跳,她知道自己這樣很不争氣,但是有人對她如此維護,誰能遭得住呢?
“我希望你們能夠秘密尋找靈脈。”玄隐真人頓了頓,看見江宛彤一臉迷茫的表情,咳嗽一聲,又改口,“我會與你們同行。”
江宛彤露出不解的表情。
乘霄宗退出了靈玉歸屬的争奪,現在他又讓自己的弟子秘密尋找靈脈?這是什麽意思?
“我們必須先于魔界和修真界其他人找到靈脈,并且将新靈脈與現今靈脈主幹融合,化為整個修真界的靈氣,不讓他人有任何私用的機會。”玄隐真人說。
三人反應過來,仙尊已達大乘期,飛升在望,到了這個境界,修不修煉已經無所謂了,他大可以不管修真界的死活,現靈脈的主幹靈氣就已足夠飛升,卻為了整個修真界主動卷入此事。
不過,也只有他能做得出如此無私。
那可是一條靈脈,放在江宛彤以前所在的世界,就是一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金山。
在利益面前,誰能經得起誘惑?
談話結束,林青棠送宗主離開,借此機會消化剛剛的內容。
這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無比重大的擔子,他們需要面對誘惑,面對危險,還有絕不能失敗的壓力。
江宛彤回到自己的院子裏,修煉了半天,總覺得哪裏不得勁,心裏裝着事情,靈氣都轉不快了。
她打算踩着月光出門走走。
北辰峰很冷,山頂常年積雪。
江宛彤運轉靈力護在自己的周身,與那個還需學習火球術,點燃木堆禦寒的她已經大不相同了。
月光傾灑在通向頂峰的長階上。
江宛彤是個南方人,她所在的城市一年不見得下一次雪,每次下雪她都很興奮。
她将雪踩得嘎吱作響,走到最頂的階梯又往下走,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若是放在以前,她估計走一趟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哪裏還能玩得如此不亦樂乎。
江宛彤低頭瞧着印滿腳印的雪,樂呵呵地跳上一級階梯,終于玩累了,她擡起頭,便看見站在北辰峰頂端的玄隐真人。
月光照在玄隐真人的身上,像是給他打上一層淡淡的柔光,模糊了江宛彤的視線,她恍了恍神,才緊張地開口:“師尊,我吵到您了嗎?”
長階距離主殿不遠,她這麽玩是不是吵到師尊了?
玄隐真人聽到江宛彤的聲音,好像才回過神,道:“無礙。”
江宛彤不知道師尊在上頭看了多久,快步跑上去,站在師尊身旁,禮貌問候:“師尊,晚上好。”
玄隐真人似乎沒有聽過這樣的問候語,只是點了點頭。
江宛彤與他站在一起,順着師尊的視線看去,整條長階都是她的腳印,沒什麽好看的。
“師尊,您剛剛在看什麽?”
玄隐真人誠實道:“在看你玩雪。”
江宛彤不大好意思,肯定是雪的聲音吵到他了,都說大乘期的修士耳朵特別好,說不定師尊是不堪其擾,才過來提醒她不要擾民。
玄隐真人見小徒弟又露出擔憂的表情,開口道:“我天生對感情遲鈍,三歲便踏上修仙之途。師父曾說,不是我選擇了無情道,是無情道選擇了我。從此之後,我的人生便只剩下修煉。方才見你玩雪,想起兒時也曾這樣見同齡人玩雪。”
至于另外三位徒弟,他們對于師尊有天然的敬畏感,更不會在他面前流露出孩子氣,一個比一個老成。
江宛彤眼巴巴地看着師尊,情感遲鈍就修無情道嗎?
“無情道是不是很無情?”她一直想問這個問題來着,可是師尊看起來一點也不無情啊。
玄隐真人:“無情道不是絕情道。”
江宛彤聽出了師尊語氣裏的無奈,她對無情道誤會頗深。
“無情道,是在大道面前,不因私情而動搖。”玄隐真人解釋。
江宛彤似懂非懂地問:“就像師尊為了修真界,放棄飛升一樣嗎?”
玄隐真人低頭,對上江宛彤的眼神,堅定不移地回答:“是的。”
他仿佛回到了千百年前,他還是一個懵懂小童,也像她這般問他的師父。
江宛彤想起小說裏,将修真界攪得天翻地覆的玄隐真人,與面前的人幾乎是兩個極端,她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如今會為了天下蒼生,能夠放棄一切的師尊,會因為戀愛腦,變成毀滅世界的始作俑者。
“就像……”江宛彤咽了一口唾沫,她聽到自己的心跳因為緊張而越來越大聲,說話的聲音不自覺顫抖。
“如果師尊的徒弟被整個修真界背叛,入了魔,師尊也會毫不猶豫地手刃徒弟,是嗎?”
玄隐真人深深地看了江宛彤一眼,似乎看穿了小徒弟的心思,他嘆息一聲,目光越過江宛彤,看向遠方。
在江宛彤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風帶來了師尊的聲音。
“這就是我未能飛升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