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因為是私人輪渡,方纖星一到渡口,輪渡就可以出發了。

目送着方纖星坐着船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視線以內,謝跖站在那裏遲遲沒有離開,長長的睫毛在海風吹拂下微微顫動,在眼下映着一層淡灰色的陰影。

“先生,我們回吧。”司機老許出聲道,“太太肯定很快會再來的。”

“嗯,”謝跖唇瓣微微抿着,“新婚妻夫一般分別多久會忍不住想見面?”

老許笑了笑:“這幾日我看着太太對您的好,絕對出不了一個禮拜。”

老許本意是想順着雇主的心意說好聽話,謝跖也确實跟着笑了一下。

但他很快耷拉着腦袋,沒什麽精神了。

一個禮拜嗎?

好久。

他是現在,剛剛分開的時候,就已經忍不住想見面了。

他好像變得有點戀愛腦了?

中午十二點二十三分,仗着方纖星不在,謝跖将玉鎖拿出來,放在手心裏盤着,開口吩咐老陸幫他找個小錘子出來。

錘子還沒到,方纖星的微信消息先到了。

說是到了那邊的酒店,正在吃飯,還問謝跖在吃什麽。

正好老陸拿着小錘子過來,謝跖便問老陸中午的飯菜,問完,放下手上的玉鎖,仔仔細細回過去。

方纖星:“好豐盛,酒糟雞、溫泉牛肉我沒吃過,下次過來我要吃。”

謝跖勾了勾唇,将這句話收藏起來,想想還是怕自己忘了,又跳出來在備忘錄上記了一遍。

備忘錄上有讓記時間的一欄,謝跖手指在那裏摸過來摸過去,想問方纖星,但最後還是默默忍住了。

妻主出去是工作的,他不能不懂事地扯後腿。

謝跖轉而又問方纖星在酒店吃的什麽,方纖星拍了個照片過來。

看得出來,飯菜還沒有上齊。

謝跖想了想,方纖星應該是一到就給他發消息了。

他抿抿唇,心裏有點高興。

接着兩個人說着閑話,用文字聊了半天,直到兩人都吃完中飯。

下午方纖星的事情多,就先結束了對話,走之前還不忘叮囑謝跖好好照顧自己。

謝跖看到方纖星那邊的正在輸入徹底停了下來,也沒有松開手機,看着手機屏幕發了會兒呆,想了想,又在手機相冊裏找到自己壁紙上方纖星的照片,将它設置成聊天背景圖。

設置完,耳朵發紅地看了一會兒。

回過神來,離下午上班的時間只剩下不到半小時。

謝跖慌忙站起來,漱了漱口,伸手将桌上的玉鎖抓起來塞到口袋裏,趕着去上班。

他到的時候,裴教授她們已經在遠程監視器上忙開了。

透過遠程監視器的屏幕,謝跖看到昏暗一片的海底,偶爾還有星星點點的海底熒光略過。

借着微弱的光,謝跖看到了雕像。

雕像多露出了一些,但沒有黑兜帽處理過的那麽幹淨,上面還覆着厚重的沉積物,讓雕像的面容更加模糊。

下水的潛水隊員身上綁着攝像頭,舉着潛水燈,繞過雕像往後面坐标顯示的方向探查過去。

謝跖拿着筆和筆記本站在角落裏,眼睛略微睜大。

雕像後面的景象,和他之前所見的差不多,厚重的海底淤泥莫名少了許多,露出了下面遺跡的殘垣。

似假非假,似真非真。

謝跖心口亂跳了一陣,抿着唇,順着攝像頭的鏡頭,四處張望,生怕黑兜帽從那個角落竄出來。

可能是視野受限,也可能是黑兜帽只感應跟方纖星有關的人,總之,黑兜帽消失了。

接下來下水的潛水隊員沒有再忙于探索,而是用水下考古特殊的框架,将這片遺址框了起來,在外圍牢牢安上許多海底監控器。

只要不是三公裏附近海底地震的強度,這些海底監控器就不會受損。

這次下水非常順利,只花了七天時間,海底建方和監控器安裝就都準備好了,接下來需要更細致的挖掘記錄工作。

這個耗時會非常長,短則幾個月,多則幾年。

裴教授扶了扶眼鏡,認真地透過海底監視器看溫茹的雕像:“這個雕像……我們要打撈上來嗎?”

“要吧,這是目前唯一一座溫茹雕像。”季教授蹙着眉也看向溫茹的雕像。

說實話,上次進入衣冠墓之後,溫茹絹帛畫像瞬間剝落損害的記憶仍然讓人心有餘悸。

季教授猶猶豫豫的話引得辦公室安靜了幾分。

謝跖手放在口袋裏,手指在玉鎖上摩挲。

是的,他還是沒砸那塊玉鎖,每次他想動手的時候,就剛好有別的事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心底好像也有點抗拒。

方纖星在的時候,他害怕方纖星看到,所以急切。

方纖星一不在,他就有點控制不住地覺得,不過就是塊玉鎖,能出什麽事。

大不了,等他以後能下水了,親自把玉鎖還回去。

謝跖想,他可能還是同情那個黑兜帽的。

假如那個黑兜帽找的不是他的妻主的話,他說不準會竭盡全力去幫他找人,哪怕大海撈針。

哪個考古人會對歷史上的人和事沒有同情和遺憾?

可惜,沒有這個假如。

“學生覺得不打撈比較好。”謝跖開了口,“溫茹衣冠墓并沒有出土太多有佐證歷史的文物,這個海底遺址目前打撈情況也不清楚,溫茹雕塑若是先打撈上去,就會成為一個沒有根由的孤本,不僅不能證明什麽,反而會引發社會大界肆意的猜想,反倒影響歷史的正本清源。”

“況且,溫茹雕像在海底淤泥和沉積物保護下保存得這麽好,倘若上了岸,反倒受了損傷,後悔都來不及。”

“我們不妨先将溫茹雕像留在這裏,對溫茹雕像和遺址進行盡可能地保護和還原,以後說不定能建起一座水下博物館。學生覺得這樣更有意義。”

謝跖的話說完,裴教授和季教授齊齊沉思起來,程教授倒是最激動:“說得對,說得對,我可不想再看一次溫茹像被毀。不久前,我剛聽說附近每年有龍舟比賽,賽後,漁民靠的就是将龍舟埋到海底淤泥裏把龍舟世代保存下來,想來,溫茹雕像在海底待着不比我們帶出去放到博物館裏委屈。”

“成,我先記下來,到時候上報上去。”季教授點了點下颌,笑道,“這次水下考古,上面也是想做成典型,水下博物館她們估計會很感興趣,”

談妥了溫茹雕像的處置,辦公室裏的氛圍輕松了許多。

謝跖松了口氣。

打撈出海的雕像一般會得到最大程度的還原,借助各種高精尖技術手段,剝離雕像身上所有的沉積物,還原出雕像本來的面目。

雕像肯定做不到像畫卷一樣精細,但謝跖也不想看到雕像長着一張跟方纖星七八分像的臉。

更何況,他總覺得黑兜帽還在那裏,溫茹雕像留給他,玉鎖以後也還給他,他們兩不相欠。

方纖星晃了晃有些僵硬的頭,視線從電腦上挪開,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機,準備跟謝跖打電話。

手頭的事花了很長時間,終于要暫告一段落了。

石詩特別難纏,多耗一天虧本那麽多,她也不理,非要從她手上得些好處才肯罷休。

方纖星不得不直接搞垮了石詩在寧市最大的那間公司。

想到資質還不錯,一接手就能用的公司資産變成了需要重新整理的不良資産,方纖星就覺得石詩真的有夠讨厭的。

好在,事情總有結束的時候。

不知道謝跖有沒有想她,方纖星是有些想他了,她想盡快去島上跟他見一面。

随意地笑了笑,方纖星剛準備給謝跖撥過去電話,屏幕上忽然閃爍起宋籠沙三個字。

“姐,”電話接通,宋籠沙甜滋滋地喊了一聲,“聽說你在寧市哇?”

“怎麽?”方纖星有點警惕,她可不想加班。

“我也在,出來吃個飯。”宋籠沙在電話那邊笑,“有驚喜哦。”

方纖星半信半疑:“什麽驚喜?”

“我男朋友啊,”宋籠沙捂着嘴,壓低聲音高興地跟方纖星彙報,“姐,我把大明星周霖拿下了,我棒不棒?”

方纖星稍稍語塞,腦子想了好半天周霖長什麽樣:“棒。”

“所以我們一起吃個飯啊!”宋籠沙情緒仍然很亢奮,“正好還有個事拜托姐姐,不對拜托姐夫幫忙。”

“拜托謝跖?”方纖星本來還情緒不高,聽到宋籠沙要找謝跖,登時疑惑地皺了皺眉,“什麽事?”

“我們導演消息路子多,聽說海底要撈出一個溫茹雕像了對不對?”宋籠沙小心翼翼地打聽。

方纖星沒聽說,她每天都有和謝跖通電話,有時候還通過視頻,但謝跖從來沒說起過這個啊。

“我們的戲要殺青了,導演剛好聽說了這個消息,就想讓我和周霖過來補拍幾組鏡頭,造成歷史與現實的交錯感,想着一定能成經典。”

方纖星想了想:“那你們直接過去基地呀,這次水下考古古榆島基地是半開放的,可以接受拜訪申請。”

“批函我們已經拿下來了,但是朝中有人好辦事啊,有姐夫帶着我們,我們說不準能知道更多內幕呢。”宋籠沙鬼靈鬼精地撥算盤,“姐,你想,考古隊剛宣布考古成果,我們的電視劇就有這樣的鏡頭呈現,多酷啊,觀衆不看我們看誰?姐你也是投資商,賺錢的事,你放心上,幫我們跟姐夫說說。”

“折騰。”方纖星可不想把這事攤到謝跖身上,他就是個普通的考古隊員,“別找謝跖,我會跟基地負責人說的。”

“好好好,不管姐姐說,還是姐夫說,都行,姐姐最厲害了。”宋籠沙在那邊甜言蜜語,“姐姐,晚上一起吃飯呀。”

“不太想吃,”方纖星撐着下巴,嫌棄地撇撇嘴,“成雙成對地別往我眼前晃。”

宋籠沙樂呵呵地笑出聲來:“姐你是不是又忙着工作,好久沒見姐夫了?錢又掙不完,夫郎可是會老的,趁着年輕還不多在一起享受享受。”

方纖星:“有本事你到媽媽爸爸面前說。”這才離家多久,說話一套一套的,不正經。

宋籠沙打着電話都忍不住立正站好:“我沒本事。”

說完,立刻轉移話題,“姐,我們劇組明天登島,你和我們一起呀。你不願意出來吃飯,人總要見一見嘛,這可是我第一次帶給你看我戀愛對象。”

“劇組一起?劇組都知道你們有一腿了?”

宋籠沙嘟囔了兩句:“姐,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地下還是地下啦。我現在就一個十七線,哪配得上大明星?”

“不過沒關系,等這部劇播了,我肯定能一飛沖天,到時候看周霖的粉絲還敢不敢叽叽歪歪。女明星的粉絲一向比男明星粉絲戰鬥力強,說不準周霖的粉絲還會被我以後的粉絲打得落花流水呢!”

方纖星被逗笑了,難怪找關系找得比導演都還積極。

行吧,不就是個電視劇嗎,大不了到時候她多花點錢給她們營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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