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刷碗引起的命案
紙片人做完家務，攀着水龍頭向桌案上面蕩，精準落在牆角的垃圾桶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結束了自己短暫的生命。
賀其一看了眼紙人，感受一瞬間在身上結成的因果，若有所思。
用別人的符紙洗碗似乎不足以償還賀衍對他的恩情。除了那頓早飯以外，他與賀衍的因果源于賜名。賀其一壓根不知道他的名字與村裏大鴨子的淵源，只覺得“其一”兩字簡潔，卻蘊含頗多。賀其一自幼便天賦異禀，被寄予衆望，一生求仙問道，自诩清高。真正得道成仙，才發現人也好，仙也罷，不過是滄海一粟。天衍四九，人尋其一。賀其一尋得便是這個一，同時他也不過是凡人之一罷了。這個名字陰差陽錯幫賀其一感悟許多，自然而然也與賀衍建立了更深的因果。
灌注在紙人內的靈力消散的一瞬間，賀其一突然感知到，原來凡人的一個名字為他帶來的因要深遠的多。賀其一的道行頂得上幾百個錢多多，一旦意識到自身纏上的因，果也就變得明确。賀衍與他不再是路人，而是他身上纏着的果。
“賀其一？”賀衍看他發呆，忍不住叫了一聲。
賀其一回神，看向賀衍。對方仍舊有些局促，小心翼翼地問他：“你最後的記憶是什麽？據說找到生前的執念亡靈就可以被超度……”
“我真的不是鬼。”賀其一微皺起眉，澄清道。
“是是是，你不是。”賀衍連忙應和。死去的鬼總會忘記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這個時候如果貿然告訴他真相，反而會因為執念而變為厲鬼。
“不是你想的那樣。”賀其一感到有些頭疼，要證明自己是個好仙似乎比在三十三重天上研究人的命運還要困難一些，“成仙所需的九重雷劫我已渡過，以神的身份觀三界命途。如今職責已盡，這才來凡間走一遭。哪怕你的朋友真的叫黑白無常來，他們也不能拿我如何。”
賀其一說得誠懇，但賀衍依舊将信将疑。
與錢多多呆得久了，再加上體質特殊，賀衍見過的“神經病”鬼實在太多。有因為車禍去世卻每天在路口蹲守賣雞蛋灌餅的大叔，還有溺水而亡穿着泳褲在水壩裏安家的小孩，甚至還有在賭場猝死以後在老虎機前整日搖杆的賭徒。
他們每一個都堅信自己沒有死，說起這幾天的經歷和家裏的事情也頭頭是道。對于這種鬼不能逆着來，必須得順着。
賀其一的氣質出塵，生前必然是個有涵養的大家公子，問道求仙艱難，賀衍對他産生了無限的憐惜。
“明天錢多多要來，如果你沒地方去的話今晚就在店裏住，明早躲掉他好了。”賀衍看了看門外被破壞的鹽圈，拿了包食鹽仔仔細細的修補，補充道，“來之前站回去。”
賀其一的目光根本沒有往鹽圈上挪動，只是點了點頭，在落地窗前的單人沙發上坐下閉目養神。
第二日一早，HelloKitty就興奮地叫嚷起來。
同她一起高歌的還有炸毛的錢多多。
“你怎麽在屋裏？賀衍呢？賀衍！”錢多多的叫聲戛然而止，他對着走出來的賀衍瘋狂揉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我就一晚上不在，他怎麽就勾搭上你變成守護靈了！？”
賀其一第一次知道原來人類可以這樣聒噪，他揉了揉太陽穴：“只是一根因果線……”
“你這是養虎為患！”錢多多根本沒有搭理賀其一，搖着賀衍的肩膀苦口婆心，想讓失足少男回頭是岸。
賀其一維持了應有的風度，面無表情地看着錢多多對賀衍說：“你朋友修仙是沒什麽出路了，我聽說在人類這裏天橋貼膜是個很不錯的行當。”
擁有遠大志向的錢多多同志堅決拒絕了手機貼膜這項工作，對着店裏的符紙垂頭喪氣，為老友的淪陷而悲哀。
“也不用這麽難過……”賀衍看着錢多多拿出的一串銅錢，忍無可忍，“別以為我不知道那是你和你師父出去辦喪事時用的法器！你別病急亂投醫啊，我才不帶那種東西！”
賀衍把錢多多的銅錢串塞進他口袋裏，問賀其一：“守護靈和因果線是怎麽回事？”
賀其一沉默了片刻，默默把頭轉去了另一邊。
賀衍對着完美的側臉怔愣了片刻，意識到事情好像朝着他想象不到的方向發展了。而且這個冷漠卻又欲言又止的側臉……怎麽那麽像個被辜負了卻情根深種的狗血劇男配呢！
賀衍被賀其一的表情弄得有點慌：“你扭臉幹什麽！是不是我昨天提了什麽不該提的要求，我聽說修仙的人要斷七情，舍六欲，我不會斷了你的修仙路吧……”
賀其一轉過臉，正對上賀衍擔憂的神情。皺起的眉和抿起的唇讓賀衍有一種搓臉貓咪的感覺。賀其一眯起眼睛，沉穩地回答：“沒有。”
“真的沒有？”賀衍将信将疑。
他狐疑的表情讓賀其一很想挽起袖子捏一捏臉，真的和當時山腳下弟子養的那只狐貍靈寵一樣可愛。那只小狐貍就和賀衍一樣，主人踩碎了自己的漿果，會先為髒掉的衣袍嗷嗷直叫，而不是抱怨沒有甜甜漿果吃了。
“我們的因果線在遇到時就有了，我已成仙，所以……”賀其一停頓了片刻，對擔憂的賀衍說，“即使是守護靈，也不會對我造成影響。”
“所以你真的變成我的守護靈了？”賀衍震驚，“就因為昨天要你刷了個碗嗎！”
事情遠比賀衍理解的要複雜得多，和刷碗沒關系，根本就是賀其一一時心念動搖，把這條因果線看的太重，才導致他們兩個羁絆加深。總的來說，這事和賀衍一點關系都沒有，完全是天道大人心緒四起，小事化大了！賀其一鄭重其事地點點頭，騙人騙得面不改色：“可以這麽理解。”
錢多多：我只是一晚上沒在！！！
賀其一：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真的只是洗了個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