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仉淮一開始沒聽明白。
從句意上來理解的話,這女生罵他“狐貍精”,接着這忽然出現并幫了他的男人,問這“狐貍精”是不是在叫自己。
“狐貍精”是什麽好詞嗎?怎麽會有人覺得別人喊“狐貍精”是在叫自己呢?除非這人自己這麽認為,承認自己是“狐貍精”。
這怎麽想都很奇怪啊!
他望過去,在看清那人模樣的時候,實打實的征楞了一下。
這男人個高腿長,看着穿得随意,衣服卻是那種高端卻低調的大牌子,身材比例跟雜志封面上的男模一樣。
他的頭發有些長了,細看下卻不是純正的黑色,而是紅得發黑的發色,在腦後簡單的紮了個小辮子,面上帶着個黑色口罩,耳朵還戴着銀色的耳釘。
人們一旦看到他,首先關注到的肯定是他的那張臉。
哪怕被口罩遮擋了大半,憑借那優越的下颌線,高挺的鼻梁,那露出的小半張臉,也足夠讓人驚豔到失神了。
那雙眼睛實在太好看了,眼尾上挑,右眼角處綴着一顆淚痣,像是藏着無數深情,勾魂奪魄。
見過一面,便能讓人深信這絕對是個舉世無雙的美人,只是站在那裏便是一副畫。
“嘁,”男人嗤笑一聲,将那張沾着飲料點菜牌扔回桌上,“原來不是叫我啊?”
他眯着眼睛,看着桌子對面那一下子失聲了的幾個女孩,半響,道:“哈?那種男人,我王怎麽可能看得上,你們瞎了吧。”
他說話的語氣桀骜,于是便又讓人瞬間看清,明白了。
這不是一副溫婉的畫,而是一團不羁的火。
仉淮沒有那個時候發現自己的聽力這樣好,以至于讓他抓到了男人話中的某個詞語,一下就意識到了什麽,腦海中浮現出的想法讓他渾身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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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瑩她們才回過神來,也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其他什麽,沒有聽清男人話裏那特殊的稱呼,臉都漲紅了。
“你、你是什麽人?又不關你事!”
“怎麽就不關我事了,”男人直接在仉淮身側坐下了,坐得很近,然後伸手攬住了他,“我可是……哦,差點忘了。”
他像是才想起什麽事情一樣,有些煩躁。
“我還想說你過分呢,跑出來也不給我消息,要不是先前見那條臭蟲樣子不對,我還是找不到你。”
那條該死的黑龍跟鋸嘴葫蘆一樣,最後只說了仉淮這個“失憶”的情況,至于人在哪裏,那是根本不肯說。
“說你被車撞了?好好的怎麽就被車撞了呢?讓我看看,沒傷到哪裏吧?應該是傷不到才對啊,怎麽腦子就出了問題呢?”
仉淮努力憋出一個笑。
他兩只手相互按着,争取讓自己不要抖得那麽厲害,沒有預想到自己會在外頭忽然碰見魔王的下屬。
可不是嗎,他根本不認識這男人,男人卻來維護他,從這說話的态度跟表現,還有剛才話語裏對他的稱呼,已經很明顯了。
他的腦子一片空白,完全沒有想好應對方法,實在太慌,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男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裏頭是顯而易見的無措,他看起來比仉淮還慌。
“不是,怎麽就哭了,為什麽啊,我什麽都沒做呢!”
“眼睛、是眼睛裏進沙子了?我給你吹吹!”
“我……我沒事……”
仉淮也不想說這是因為體質問題。
那種變得淚眼婆娑我見猶憐的招數他不是不會,可那跟這是兩碼事,不能控制自己哭就顯得很弱雞啊!
他在朦胧的視野看見女生們正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不知道他怎麽能這樣說哭就哭。
接下來的想法就跟好推了,比如這男人是他的姘頭,過來給他撐場子,耀武揚威,而男人一來他就哭哭啼啼表現得好像被欺負了一樣。
“你裝什……”
“閉嘴。”
男人頭也不回地道,他的聲音沉了下來。
一瞬間,似乎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沉重,壓在人的身上,讓人無端喘不過氣。
仉淮胡亂擦着眼淚,聽見男人說:“我是離瑜。”
算是知道仉淮腦子摔壞後的再一次自我介紹。
随後離瑜站起身,掃了眼站在不遠處的幾個服務生。
他們本來是因為注意到這邊的争吵聲,想要過來了解情況,給個不要影響到其他客人的提醒,結果現在是站在這裏,隔出一段距離,也不敢動。
離瑜将目光落在了其中的一個女人身上,她穿的制服跟其他人一樣,胸前也沒有戴标明身份的胸牌,可他就是一眼看出了她店主的身份。
這是個很漂亮的女人,看着很年輕,卻有種說不上來的風韻,相當勾人,這家店的名氣有一半都來源于她,相當多的客人是為了來這裏看一眼這位好看的老板娘。
老板娘站在離瑜面前,可以說是瑟瑟發抖。
她害怕身前的這個男人,真是怕極了,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股恐懼到底從何而來。
“你祖籍在菏澤?”
離瑜問了這麽一個突兀的問題,她絲毫不敢怠慢,顫着聲音應答稱是。
菏澤以前不叫這名,那地方狐貍可多。
歲月更替,地形地貌都發生了改變,連帶着血脈也随着不斷跟人類的通婚而稀釋掉了。
這幾個服務生都是老板娘的親戚,血脈幹淨得什麽也不剩,這老板娘倒是罕見的返祖了。
不過說是返祖,也就血液裏的濃度重了一點,依舊屬于人類。
“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吧。”
離瑜說着,這話卻不是對老板娘說的,轉身要去找仉淮。
一個女孩從一邊走過來,不知是哪裏冒出來的,她同樣漂亮年輕,看起來就像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此時穿着西裝三件套,标準職場女性的打扮,帶着官方笑容給老板娘遞上了名片。
“驚擾到您了,真是十分抱歉,今天所有的損失都會由我們負責,請您放心。”
之後便是一連串流利的社交辭令。
老板娘面對她時顯然放松下來,不知為何還帶着點親切感,再看那張名片時,又是一窒。
只因她看見了看見了名片上印着的圖标,這個集團名稱,腳下的這一大塊地,包括她的這家店鋪,都是靈霄地産所屬,換句話說,是她的房東。
而這小姑娘小小年紀,居然就已經是總裁助理了?等等,那這麽說的話,剛才那位豈不是……不對,他跟電視上長得不一樣啊。
“啊,不是不是,那位不是總裁。”青苑道。
那可比總裁難搞多了,就是位祖宗。
她本身就是個性子活潑的,跟在離瑜身邊都快憋出病了,恨不得找個人把一肚子苦水大吐特吐。
真正的總裁,也就是她親叔叔說跟在離瑜身邊能學到很多東西,所以才把這個珍貴的機會讓給她,她起初是很高興,現在差不多都麻了。
離瑜喜歡到處跑,說是要找人,她便只能跟着一起到處跑。
他的性格加上打扮,最重要的是那張臉,很容易遇上麻煩,而他一般不會忍。
他只是日常松松筋骨,需要善後的事情就多不勝數。
可是那張臉……啊啊啊那張臉真是讓青苑又愛又恨。
仿佛心裏有再多的怨怼,看他一眼就再也升不起了。
他自己有這個自覺,卻沒想着利用,也沒有要掩飾或者規避。
戴個口罩有什麽用啊!
青苑快速搞定完老板娘就要去應對那三位小姐,覺得按一般流程來的話可能有點不好辦。
富家小姐大概看不上錢,何況此時還一身狼藉,不過應該清楚靈霄地産的分量,知道該怎麽做。
可她轉頭望過去的時候,那邊只剩下那三名不明所以的小姐,離瑜不見了,見到了她,一下子要讓她給個說法。
“你!你是那人的秘書還是什麽的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不管怎麽也太失禮了吧!”
“我告訴你,這事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結果,你別想……”
青苑看見原本不見蹤跡的離瑜居然從店門外走了進來,顯而易見的暴躁,她的心裏一跳,當機立斷的往幾個女生面前吹了一口氣。
她吹得緩,呼出了讓人頭暈目眩的香氣,只見在場的人們表情都逐漸變得迷離起來,失神的盯着眼前的某一點,接着便恍若無事的散去了。
“他跑了。”
離瑜周身氣壓很低。
青苑楞了一下,随後發現這裏确實是少了個人,意識到離瑜剛才應該是出去找人,沒找到然後回來了。
緊接着她發覺離瑜的情況有些不妙,這外放的威壓讓她都有些腿軟。
離瑜沒有再詢問,只是臉色陰沉的坐了下來。
完全沒有必要問,被問話的人也不需要回答。
除了那個人還有幾個早該去死的同僚以外,他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所有他想知道的答案。
仉淮自然是跑了,他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溜得飛快。
在場的人或多或少的都會将注意力放在離瑜身上,而離瑜又沒有料到他居然會一聲不吭的直接跑掉,居然就這麽直接讓他跑了。
他一路跑出好遠,然後哆嗦着上了出租車,司機看着他通紅的眼眶,以為他是怎麽了,還好心詢問了幾句。
仉淮跑回了家,把門鎖上,背靠着門板滑落在地。
他這會兒倒是冷靜了,想着之後該怎麽辦,明明面無表情眼淚卻還是嘩啦啦的掉,跟精神分裂似的。
之前見到殷九昭的時候,他忽略了這一點,只想着有魔物會找到家裏來,會讓家裏變成“魔窟”,殷九昭答應他不會讓魔物找過來,他半信半疑,只能是先當真。
就是沒有想到在外面的時候也會被找,他總不能一直待在家裏吧?
而到了外面的話,魔物僞裝得跟人類一模一樣,他又該怎麽去辨別跟判斷?萬一對方是在試探自己呢?
仉淮怎麽都想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麽?
魔物們是靠什麽認“魔王”的?如果那只兔子選他,純粹是因為他這張長得跟“魔王”一模一樣的臉,那為什麽他以前都過得那麽平和,什麽都沒有發生?
還是說那只兔子對他做了什麽?
霎時間一連串的問題塞滿了他的腦子,他有心讓生活回歸正軌,也想過“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可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得實在太快,讓他處理不過來了。
“陛下?”
仉淮看見有人半跪在了自己面前,輕聲喚了一聲。
他望過去,發現是殷九昭,心下一悚,不知道該說什麽,
然後本來放在他身上的目光逐漸越過了他,落在了他身後的走廊上,變得有些疑惑。
奇怪,他家原來有這麽長的走廊來着嗎?
不,等等……!
下一刻仉淮才猛地驚醒,注意到了家裏的環境。
剛才頭腦混亂沒有第一時間發現,現在仔細一看,他家怎麽大了這麽多??
原先只是一個堪堪能住人的一室一廳,現在變得無比寬敞,他甚至看見了落地窗跟不遠處通往二樓的樓梯??
他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不能太呆滞,可是那跟他的眼淚一樣控制不住,感覺自己此時變得跟當初開門後看見黑龍時一模一樣。
“這……你……”
“一點小法術。”
“屬下以為,這樣能讓陛下住得舒服些許,”他道,半響,又似是在觀察着仉淮的表情,“若陛下希望,屬下也可另覓他處。”
“宮殿的話,需要一點時間。”
殷九昭沒有說如果仉淮不喜歡自己可以變回去之類的話,他想來善于揣測聖意,并且無比精準,能在仉淮開口說出自己的需求之前,為仉淮做好所有的一切。
“宮殿?不不不,不需要,”仉淮吓了一跳,他直覺如果他說自己想住宮殿,殷九昭真的會給他從不知道哪裏弄一座宮殿出來。
“現在這樣就很好了,”頓了頓,他又道,“謝、謝謝你。”
“……本分之事。”
殷九昭說着。
他說完後看着仉淮,仉淮不知他為什麽要盯着自己,又變得有些緊張起來,慌亂的擦掉了自己的眼淚,覺得應該是這幅樣子引起了他的注意,還擔心殷九昭會問起。
可殷九昭貌似并不是因為這個才看他,而是出于其他原因。
一時間沒人說話,見仉淮沒有表示,他便又默默地,低下了頭。
那道本有辦法徹底愈合消失的疤痕深處,泛起了絲絲癢意。
作者有話要說: 是暴躁的狐貍精。
龍龍沒有被抽上一頓作為獎勵所以感到很失望(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