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野,Ye

十二月的冬夜,獵獵寒風卷過殘枝空隙發出聲響。

北京大雪,MST基地院子裏覆着一層厚厚白被,清晨特地到掃出來的院中小道早已不見蹤跡。

小洋房的二樓窗戶內面水滴緩慢下滑,仿佛已經到了春日融雪時滴滴答答的景象。

一顆晶瑩水珠被MST經理歐小典做作地用指尖戳破了,他搖着左右兩只食指一步三顫地後退:“你們看看你們,開多大暖氣,窗戶上都是水珠!”

訓練室內十分熱鬧,鍵鼠敲擊聲不斷,就是沒有人回答他的話。

詭異非常。

精致演出無人問津後,歐小典清了清嗓子,端着一張“為你好為你全家好”的關切表情:“這地暖開太高了,真的,我稍微關低一點,不然多幹燥,大家多多喝水,多喝熱水。”

在他降低地暖溫度的同時,終于有人問了一句:“暖氣是不是比熱水更貴?歐小典竟然已經摳到這種地步了?”

歐小典降溫的手一抖:“怎麽回事,這是錢的問題嗎!這是身體健康的問題!就說說你梁年,作為我隊不中看但中用的中單選手,竟然腎結石……”

“你閉嘴!”梁年捂住他的嘴,“你昨天還說我是隊伍裏的定海神針,中流砥柱!”

歐小典躲開以後,哼唧幾聲,掐着腰四處巡邏,逛到輔助謝栖眠的電腦前面,一改那眼睛長天上的脾氣,舔狗似的比個大拇指:“喲,我們Roost在打游戲呢,玩的派克輔助哦,不錯啊,十五分鐘就砍到8-2了,我宣布這把您是對面AD的爹。”

歐小典這一頓亂吹沒有得到謝栖眠半寸眼神,謝栖眠懶散地看着屏幕,鼠标控制電腦屏幕裏頭頂ID【MST-Roost】的派克,連續兩次砍出大招,收獲對面下路雙人組人頭,随後甩了甩鼠标,按B回城。

“帥啊!”歐小典又捧一句,“不愧是我隊的中流砥柱!”

梁年生氣了:“你說清楚你隊到底多少個柱?!”

謝栖眠買裝備出門,低頭攏了攏肩頭寬松的針織毛衣,雙眼因為低垂而輕輕彎出一道新月般的弧度,從眼尖一直鈎到眼尾。

約莫是因為眼皮薄,謝栖眠不說話時候給人一種很難接近的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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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領口偏大,謝栖眠坐姿不好,斜往一邊倒,衣服一扯就露出右肩鎖骨,他懶得管了,重新揚起下巴看着屏幕,緩慢地闡述:“好冷。”

“那我還是去把地暖開高……一度?”歐小典煞有其事地撿着謝栖眠桌上的東西,大驚小怪道,“哎呀!這水瓶都空了,不然我先去給你倒杯水,然後把你隊服拿來披上,這樣就不會冷了。”

歐小典花蝴蝶般地飄走,還順便招呼一聲梁年:“腎結石那個也過來打水喝!”

謝栖眠不知想到什麽,嘴角突然挂上奇怪的笑容,再次結果對面下路兩人,等歐小典倒水回來時淡淡說了一句:“我在直播。”

房間裏愣了幾秒,梁年打開謝栖眠的直播間,看見滿屏的——

【年糕崽,腎不行】

【傳下去,年糕崽那個不行】

【傳下去,MST中單因為不那個舉退役】

【這怎麽辦,不舉的話我年糕崽做0都有風險】

【喝水頂什麽用啊,腎結石icu起步,趕緊百度就醫】

在梁年發瘋之前,謝栖眠切出去,利落下了播。

同時,梁年啪一下摔了鼠标,大吼:“臭阿眠過來挨打!你不是說好了今天不直播嗎?!”

“吵死了。”

訓練室裏專屬于AD的座位上,忽然傳來冷冷的一聲。

訓練室裏霎時靜下來,其樂融融的氣氛蕩然無存,梁年手臂擡起到空中,原本要打歐小典,這會兒也跟折斷的翅膀似的下落。

大概沉默了一個世紀後,實在沒人出聲,歐小典扯着嘴角打了個圓場:“那什麽,都快十二點了,确實擾民,大家都稍微小點聲。”

謝栖眠偏頭,一眼看見耷拉着腦袋的梁年,又望向剛才發出聲源的人。

那是隔着謝栖眠一個座位的MST現役AD——Mirror連鏡。

至于為什麽AD連鏡沒有挨着輔助謝栖眠坐,原因很簡單,謝栖眠現在只是一個輔助替補。

謝栖眠結束一局Rank,揉着腰起身,和歐小典打招呼:“我出去一下。”

“幹嘛,又去抽煙?”歐小典攔着他,“不好吧,都幾點了還抽煙啊。”

“腰不舒服,出去伸展一下。”謝栖眠說。

歐小典将信将疑地放他出去,不客氣地坐在謝栖眠的座位上,翻了一會兒他的戰績。

韓服峽谷之巅高分段Rank,十把裏面玩了八個不同的英雄,贏了七把,輸贏戰績都算不錯,歐小典悄悄轉頭瞥了眼在旁邊勾着頭認真排位的首發輔助賴志全。

歐小典年紀小的時候相信人定勝天,但進入電競領域後,他成為了一個堅定的天賦論者。

盡管如今謝栖眠帶着傷病、幾近兩個賽季沒有上場,Rank數據依然超過十八歲全盛狀态的賴志全。

謝栖眠是天才輔助,至少在歐小典的腦子裏,五年來全聯賽裏沒有一個超過謝栖眠的,甚至在連鏡還沒加入聯盟的時候,謝栖眠就已經是T0級別的輔助了。

MST-Roost這個id,不只象征了謝栖眠,更象征着LPL一個時代的統治力。

歐小典嘆了口氣,點擊已經下播的直播網頁,雖然謝栖眠走了,但粉絲還在裏面呆着,歐小典從一堆【???】裏找到幾條比較明顯的。

【冬季轉會期就要過去了,我九流戰隊貓屎團什麽時候才有消息?】

【有本事繼續擺爛,繼續把老大按飲水機】

【衆所周知,貓屎團沒有貓,就像歐小典沒有心】

【不懂就問,賴志全是歐小典的1嗎?夏季賽下路都直接爆線了,還不把倆臭弟弟送去二隊養鹦鹉?】

【面粉真就一群怨婦,一天到晚踩這個踩那個,說的好像擡了謝栖眠上來就能進世界賽似的,仔細算算都兩年沒坐過出國的飛機了吧?】

饒是已經被罵麻木了,歐小典看見這些言論還是挺心碎的,正準備關掉界面,就聽到身後謝栖眠的聲音:“啊?賴志全是歐小典的1?”

戴着耳機的賴志全沒聽見,歐小典倒是一蹦幾米高,捂住了謝栖眠的嘴:“你放什麽囫囵屁!”

謝栖眠推他的肩讓他走開:“放不放屁不知道,但別拿你一個套間那麽大的屁股坐在我的電競椅上,轱辘會壞。”

“誰稀罕坐你位置,”歐小典哼了幾聲起來,“還有,這些粉絲能不能有點素質啊,一天到晚罵我!”

直播界面被謝栖眠關了,他重新排隊進游戲,說:“體諒一下底層隊伍的粉絲吧,也就只能黑化一下過過嘴瘾。”

歐小典看他排了三分鐘還沒排進去,就雙手撐着電競椅背,扒拉下謝栖眠的右邊耳機:“和你透個底。”

謝栖眠沒動,歐小典好沒意思,只能再趴過去說:“江野,Ye。”

這兩個字用細微的耳語說出時,第一個字會很清晰,第二個字卻反而會被喉口吃掉,顯得很弱很啞。

但謝栖眠眼皮還是連續跳動了兩次。

“就你推薦的那個,上個月登頂韓服第一的AD,真名叫江野,上周在青訓營那邊試訓,已經通過我們戰隊的考核指标了。”歐小典繼續說,“挺多戰隊都在約他,我上個月請隔壁CT監督吃了一頓天價日料才把拿到聯系方式,不過怎麽說呢,那小子……”

耳機裏“锵”的一聲,謝栖眠的游戲排進去了,但他反而摘了耳機,晃了晃左邊被壓扁的頭發,輕笑着接上了歐小典的話:“他挺傲的吧。”

“豈止是傲啊,他媽的恨不得把額頭挂到九雲山上去!”歐小典不忘損一句,“比你剛入隊的時候脾氣還大!”

他悟了兩秒,問謝栖眠:“你怎麽知道他挺傲?”

“感覺。”謝栖眠沒有特地為了歐小典而回憶和江野的幾場游戲,反手在BP界面(ban&pick:禁、選英雄)預選了個英雄。

歐小典陰陽怪氣地“嗷”了一聲。

顯然,歐小典在江野那兒受過氣了,但以歐小典能屈能伸的性格,肯定把江野哄得服服帖帖的,但人是不是真的肯來MST,估計得看江野自己的心意。

畢竟MST是個三年沒有進過世界賽的九流戰隊了。

歐小典不能透露太多,只把謝栖眠的外套給他披上:“所以你懂我了嗎?”

謝栖眠:“?”

“暖氣很貴,熱水也很貴,我雖然沒有錢,但我願意為你們留下一樣,我內心好仁慈。”

謝栖眠:“不用內心,從外表就看出你是一個很慈祥的人了。”

“缺德!不識好人心!”歐小典一把辛酸淚地離開了,謝栖眠扯了個無奈的笑,撫摸着鼠标半晌,才選定了英雄。

淩晨兩點半,訓練室裏的人陸續走光,謝栖眠打了個哈欠,和在看世界賽視頻的梁年說:“我去睡了。”

他拎起戰服,低頭掃着手機,不知不覺到門口,好奇不巧撞上了同樣回去睡覺的連鏡。

現役AD和替補輔助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沒有多餘的話。

連鏡擠了擠,走在他前面。

謝栖眠不屑和他争這種奇奇怪怪的事,繼續低頭翻着微信群裏的消息。

樓梯裏燈光明亮,前方的人不動時,一塊陰影就落在腳下,謝栖眠冷着眼擡頭,連鏡站在離他三階樓梯的地方,停住不動。

“謝栖眠。”連鏡喊他的名字。

謝栖眠掃了他背光的臉,擡步往上走,從他邊上擦過去,也不說話。

連鏡肩膀碰了他肩膀一下:“歐經理說,要買新的AD。”

“是嗎。”謝栖眠懶懶地偏頭,“你消息好靈通啊,在役AD。”

連鏡一股邪火湧上心頭。

因為謝栖眠基本不喊他的名字。

“謝栖眠,我不和你搭檔上場,你就想換個新的AD來和我競争?”連鏡不如謝栖眠高,和他站在同一階樓梯上,憑着扶手助長氣勢,“你以為新來的AD能忍你多久,除了你以前的AD,誰願意和你搭檔走下路?”

謝栖眠掐滅了手機屏幕,手在耳垂上摸了摸,從困倦中清醒過來,說道:“不管有沒有人願意和我搭檔走下路,但你聽清楚了,職業聯賽的隊伍裏,只要我想轉會,轉會費是你的三倍。”

他在連鏡怒極的臉色中往上走,到平臺上時轉身,彎了彎眼睛,善意提醒:“忘說了,還是在我不講價的情況下。”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大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我回來啦~

開本電競的寫寫,希望大家走過路過不要忘記收藏一下子,啾咪。

日更的,放心吼。

排雷:

1.受有前男友,只牽了手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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