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纨绔

前方街道冷清,路燈四周圍繞灰色飛蟲,七扭八扭的行道樹下,一排自行車倒了。

野貓的嚎叫從巷子深處傳來,慘如嬰孩啼哭,薛越忽然抓住身旁人的手,“阮哥哥!”

阮昀柊沒被貓吓到,被他吓了一跳,“害怕?”

薛越拼命搖頭,“不怕!”但手抓得更緊了。

他在心裏嘆氣,小孩果然是小孩,剛剛還在高速上耍帥,這會兒原形畢露。他把那只手牽住,“你真是在這裏長大的?”

“嗯。”十二歲之前,他是在這裏長大的,這一點千真萬确。

薛越心裏美滋滋的,念了一晚的牽手散步終于實現了。感謝演員的工作,這副膽小模樣演得,他自己都快信了。

“也挺好的。”阮昀柊莫名評價了句。

好嗎?他沒感覺出哪裏好,只有在這裏生活過的人才知道,這份看似普通的平靜下,充斥着在南區接觸不到的灰暗産業:藥品、器官、性……有人說北區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容納來自南區的污穢,實際控制這裏的人,住在金融中心的高樓裏。

路燈光線逆射過來,他看到阮昀柊的頭發亂了幾絲,被燈光糾纏成發光的線。他輕輕撫平了亂發,像在呵護珍寶。

楊夜那句話說得很對,這個人,沒有接觸過黑暗,是幹幹淨淨的。

“幹嘛?”阮昀柊條件反射地想躲避,手被攥得緊緊的。

“沒。”他笑,嘴角兩旁淺淺陷下去,“剛剛突然覺得哥哥特別好看。”

猝不及防,心髒狙擊。

“能不能別在路中央膩膩歪歪?”夏猶突然出聲,背着手經過他們,後半句成了自言自語的嘀咕,“還說不是男朋友……”

阮昀柊尴尬至極。

之前是他牽薛越,現在換成了薛越牽他,看上去并沒有太大區別。可能周圍環境安靜,他不由自主想走慢,薛越的側臉也挺好看的,還會陪着他走慢,性格很好,帥的時候很帥,乖的時候很乖,其實有這麽一個小男朋友好像也不錯。

突然冒出的想法,把他吓得不輕,他們才認識幾天!

前方道路逐漸起了人聲,終于見到還在營業的店鋪,多是燒烤、酒吧,客人不多。燒烤店把爐子擺在路邊,黑色煙霧四處缭繞。薛越突然松開手,一只手從脖子後繞過來,抱住他肩膀,另一只手輕輕捏住了他的鼻子。

“快走。”

他就那樣被保護着通過了煙霧路段,走過之後,薛越拿手掌在他身上扇了扇,湊近一嗅,“還是沾了點。”

太要命了。阮昀柊震驚得回不過神,半晌腦袋裏飄過不着邊際的想法,要不給他立個「國民男友」的人設吧……不行,不能讓國民知道……

“到了!”夏猶停在低矮狹窄店門口,用扇子柄挑開透明的塑料簾,如位店小二一樣彎腰送笑,“兩位少爺請。”

薛越用餘光掃過夏猶低下的腦袋,心中生出幾分怪異感。兩位少爺,碰巧說出口的玩笑話嗎?

裏頭燈光比路上還昏暗,幾張臺球桌橫七豎八亂扔着。聽到動靜,玩球的人動作一致地擡頭看來。所有人陸續張口喊了夏老板。

夏猶一個沒應,走到前頭帶路。他們從球桌中間過,兩旁目光一步不離跟着,全是敵意與戒備。阮昀柊拿袖子掩住了鼻子。

這地方居然聚集着這麽多alpha,沒有自覺使用阻隔貼的意識,不太流通的空氣裏塞滿了信息素的味道,雜亂而劣質,等級差距太大,不至于影響到他,但就審美而言很不舒服。

“挨着我就沒事了。”冷冷松香覆蓋過來,薛越把他往身邊拉了拉。

标記過他的alpha,信息素熟悉得令人安心,甚至催生迷戀。今晚頻繁出現這樣的瞬間,他懷疑自己又要被極度不規律的生理周期照顧了,否則怎麽會生出這麽多悸動?

可惜到目前為止,他狀态很好。

穿過大堂,裏面有部電梯,樓層數字顯示B7,正在慢慢往上跳。

阮昀柊的注意力被吸引走,居然有地下七層。探究的目光往夏猶身上移去,夏猶哼着小調兒,搖着水墨扇的手臂上纏了條綠色藤蔓刺青。

他覺得那圖案隐約眼熟,視線繼續往上,看到後頸腺體處有道疤。他第一次見到被破壞了腺體還正常活動的alpha。

“叮”一聲,電梯門開了,裏面摔出來一個彪形大漢,剛落地,被後面兩個年輕人架起來拖走了,地上拖出一條暗紅色血跡。

“小心點,別踩到。”薛越推着他繞過血跡,走進了電梯。

電梯的按鈕數字從0到B7,他們所處就是0層。電梯三面是玻璃,一開始只看得到灰色牆壁,降到B3時,視野豁然開闊。

環形的看臺,人山人海,中間四方形擂臺,裁判舉手吹哨,鼎沸人聲雷鳴一樣炸開。

阮昀柊眼睛亮了亮,地下格鬥場,而且是這麽大規模的。那抹明顯感興趣的亮光沒能逃過薛越的眼睛,他稍微低頭問,“想去玩嗎?”

可能來到了新環境,新鮮感占據了上風,阮昀柊眼裏躍着興奮光芒,“怎麽玩?”

夏猶搶了話,“可以上去打,可以押賞金,看你。”

那副躍躍欲試的姿态,很明顯是想上去玩。果然,他勾起嘴角,“可以上去打?”

“阮哥哥,那些人很菜的,我們在下面看看就好了。”薛越怎麽可能讓他上擂臺,不是擔心他打不過,想到交手過程中避免不了和別人身體接觸,占有欲幾乎爆炸。

阮昀柊倨傲偏過頭,“不要幹涉我的決定。”

“那我陪你玩。”

他突然僵硬了一瞬,“不要!”

“為什麽?”拒絕的口氣太堅定了,薛越有點受傷,“哥哥不想和我玩嗎?”

也不是不想,但是,阮昀柊想到被他壓制的經歷,實在不想再被壓一次。很久以前他就想上擂臺,無奈處心積慮提防着信息素的味道被人發現,近距離和人接觸,哪怕用了阻隔貼也不安全。現在,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有了臨時标記,其他人再也發現不了他的真實屬性了。

夏猶很有興致,端着副看熱鬧的姿态,積極主動替他安排。

現場觀衆很多,呼聲如海潮。擂臺上的人換了白色武術服,藍色腰帶勒出纖細腰線,不長的馬尾垂在背後。他身材修長,和嬌小不沾邊,站在對面的打手卻是虎背熊腰的大塊頭,把他襯托得弱小可憐。

然而走不過三招,大塊頭被他擊中腹部滾了出去。越來越多的人不服氣上臺挑戰,下場無一例外。間隙,阮昀柊回頭看過來,嘴角勾出的笑容堪稱絕美。

好飒啊,薛越忽然覺得他不該混在娛樂圈當個閑散金主,适合他的地方,和阮家其他人一樣,是戰場。

還好他是omega,否則就真去戰場了。

夏猶啧啧贊嘆,“這麽厲害,不愧是阮家教出來的孩子。”

薛越适才就在懷疑,“你認識他?”

“我認識他很奇怪嗎?那可是阮家的大少爺啊。”夏猶承認得大方,“我更奇怪你怎麽看上他的,該不會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吧?”

“難道他不好看嗎?”薛越目光些許得意,“只有阮哥哥配得上我。”

“你還真是人小鬼大,把他當魚釣,小心他弟弟回來把你斃了。”

“他可不是魚,我喜歡他,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決心要把他追到手。”

夏猶不可思議地啊了一聲,“你确定是喜歡他?你知道什麽是喜歡嗎?”

薛越沉下臉,“我又不是傻子。”

“那說說看,你是怎麽喜歡上他的。”

他們第一次交集就是兩年前,阮昀柊醉醺醺地上來找他麻煩,拖着他滾進了山谷。可能是他沒見過世面,褪去高冷表皮的美人哥哥,攀着肩膀咬他舔他,薔薇花的味道那般誘人。

他發現了一個秘密,他想把這個秘密占為己有,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阮昀柊骨子裏就是只貪戀性/欲的omega,極盡克制,可惜媚骨天成。

這種感覺很微妙。

夏猶苦笑,“小薛少爺,這不是喜歡,充其量就是興趣沖動,玩膩了就覺得沒意思了。”

“怎麽可能?說得我是渣男一樣。”他莫名其妙,類似的話,陸秋深也說過。

“渣男我不知道,但你是個合格的纨绔,想想以前幹的事,哪樣不是玩膩了就丢的。”夏猶拍拍他的肩膀,“漂亮的omega一抓一大把,阮大公子還是算了,他會殺了你的。”

薛越沒接話,沉默幾分鐘後,問,“讓你查的事呢?”

“消息不是很多。”夏猶說,“北區曾經有一個組織,裏面的醫生也叫蘇蜜,原本是只beta,聽說移植了omega的腺體,是個喜歡收集标記的變态女人,後來組織被特別行動局盯上,所有人都下落不明了。”

“移植腺體?”這項手術死亡率極高,目前是禁止狀态。

夏猶似乎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不要和阮家的人扯上關系,小心害了你爸,你應該還沒忘記媽媽是怎麽死的,我不想再救你一次。”

有根針刺進了心髒。薛越沉默了幾秒,“最後那個人還沒找到?”

“找不到了,放棄吧。”夏猶嘆氣,“都這麽多年了,就算找到了又怎樣,你要把他的眼睛也戳瞎嗎?”

“不是。如果找到了,會跟他說聲謝謝。”

擂臺結束了,在場沒一個是阮昀柊的對手。他玩高興了,按住欄杆灑翻越下臺,朝這邊走來。夏猶從僵硬中恢複笑臉,拍着手迎接,“謝謝你啊哥哥,我這場子的招牌終于被砸了。”

阮昀柊臉上覆着層薄汗,白皙皮膚泛起絲絨一樣的紅,看起來更可口了。薛越擰開一瓶水遞給他,“玩過瘾了嗎?”

“還好。”他接過去喝,仰起的脖子細長,喉結上下滾動。

薛越舔了舔嘴角,異常幹澀。他忍不住湊近,“阮哥哥,要去我家坐坐嗎?”

比尋常更濃烈的松珀香味傳入鼻腔,阮昀柊心髒顫動了一下,他的alpha,對他動情了。手裏的水瓶被抓得扭曲變形,他想說不,卻輕輕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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