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故說起

蔣耀光握緊昏迷不醒的人的手，吊瓶中的液體，一滴一滴落下，輸進閉着眼睛不肯醒來的人的體內。

蔣耀光拿着對方的手，他吻住他的手背，他沉默的等着他醒來。

柯正昕轉身，狠勁地一拳，朝着銅牆鐵壁打去，手背上，血色模糊，他握緊拳頭離開醫院。

許鳴專程去開車，他不适合留在醫院守着，彭錫雁天天往醫院跑，一天兩份餐，每天被消去一份，剩下一份，都是被扔進垃圾桶，柯正輝還在昏迷中，他根本無法進食。

喬少揚其間來過一次，他看到守在病床前的蔣耀光，蔣耀光輕輕撫摸着昏睡不醒的人的嘴角，他的臉上，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溫柔。

蔣耀光沒有對誰說過，幾乎也不會有人知道，他這輩子，碰的第一個男人，唯一一個肌膚相親的人，就是柯正輝，想不到吧，唯一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那麽多年過來，揭穿的，就只有柯正宏。

柯正宏有那麽一刻，想殺了蔣耀光，因為他，柯正輝沒了清白。

二十歲的柯正輝，被下藥的蔣耀光，後者腦袋懸在刀尖上時，他還敢向柯四爺提槍，沖他而去。

柯正輝喝酒酩酊大醉，他已經記不得這件事，蔣耀光藥勁上瘾，他一發不可收拾。

柯正宏那天早上四處去找自己的四弟，他發現了那一幕，他想殺人的眼神，蔣耀光記得清清楚楚。

當然，畢竟是卧底刑警，面對突發事件，他有很多辦法，所以，臨危不亂，他居然還能氣定神閑的指了指被敲暈的柯正輝，他說，“柯正宏，你難道想讓你弟知道，他就這麽糊裏糊塗被我上了？”

要是讓柯正輝知道，他一定會殺人，要真那樣，他手上就沾了鮮血，害了人命，纏了冤魂，柯正宏不願那樣，所以，他抱起被做了一夜早上醒來還被罪魁禍首掐暈的弟弟，他咬牙切齒的把渾然不覺的弟弟抱回自己房間，這過後的幾年，柯正宏都讓小鬼寸步不離的跟在自己身邊，不再讓他遠離三米之外。

那是蔣耀光最深刻的一段記憶，那時候，他時不時想起那一夜的神魂颠倒黑白不分，他想着身下的少年，他看着少年，長成青年，甚至與自己身高不相上下，他看着他，盛氣淩人的拿起槍，為了他口中的大哥，他拿槍對着自己說，“蔣耀光，他媽的你竟然是卧底，你原來是卧底，我真不明白，為什麽我大哥就是不殺你，我告訴你，我會把這事告訴我父親，我哥心軟，我爸可沒那份豁達，真是該死的條子。”

那是很久沒有接觸過的少年，等再走近他，他已成了青年，并且獨當一面，雖然，他仍被他的哥哥們護着，但是他變得越來越成熟，做事，不知分寸，不循常理。

蔣耀光，看着這個人，長大；他看着這個人，住進自己的心裏，占據全部的位置，他不知該怎麽去表達感情，等想好了，才想起，家裏還有一位未婚妻，她是他做卧底前，準備迎娶回家的即将過門的妻子，剛從部隊裏出來的少年，得到領導的信任，上級寄予他厚望，所以他選擇了艱巨的任務，而暫時放下成家，他讓年邁的母親再等一等，他想，等榮獲了功勳，就回去成家立業，他未曾想過，一切的一切，在做卧底後，都會翻天覆地，不複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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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過自己會愛上男人，也沒想過自己和從小到大的鄰居女孩，彼此間要走到一起，那是不是因為愛情，他原本以為，兩個人單純在一起，就是生活。

無數個日日夜夜的輾轉難眠和思考，他在焦灼裏偷偷溜回去，想要看一眼家中的老母，想要斷絕自己的念想，他清楚的認識到，他是在堕入深淵，因此，奮不顧身的偷跑回家探親，然後，遇上了讓他驚震的一幕。

昔日的戰友，與自己的未婚妻，在自己的家中，翻雲覆雨。

他連上男人都沒有那麽驚震，他難以想象，這是他想要面對的另一個真相。

突然之間，好像所有的意志都在實實在在的問題面前斷裂粉碎，什麽都不能完好無損。

當他決定放開未婚妻，他說，只求你，照顧好我媽。

她答應了，而且，生出了那不是自己兒子的兒子，至于那所謂的戰友，他感到慚愧，并不敢提出任何的要求。

他們三個熟人之間，就形成了這樣一種格局，做兒子的認了不是親爸爸的人作親生父親，而把親生父親當作叔叔。

蔣耀光在回到卧底的生活裏，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報複什麽，這樣做的意義，某種理解上說，這對自己是一種解脫，畢竟自己身在匪窩中，未來不知生死，而她，只不過不甘于寂寞和毫無期望的等待，所以選擇了別人，就像自己，借口說是為了任務，因此一而再的接近柯正輝，這是出于現實的選擇，還是因為，本身，心裏就想這樣，就算不是，也會破了那道德理念，妄為肆意。

蔣耀光決定解脫自己，所以，那次，他決定讓她和她的孩子，他們一家三口，幸福生活，他當然沒想過，自己好不容易決定的最好結束，竟是那一場激烈的警匪大戰，為此還葬送了自己的母親和那一對母女，她們再槍林彈雨中，紛紛倒下，而他站在那裏，頃刻間，他的天，轟然塌陷。

曾答應與柯正宏，會好好對待柯正輝的話，最終沒有實現。

因為，認為那無辜的三條命，是自己害死。

柯正宏目睹了那慘烈的一幕，因此，他給蔣耀光時間，他說，“蔣耀光，你是卧底，但是，你對正輝做了不該做的事，你只有兩個選擇，死，或者，保證正輝以後的安全。”

柯正宏賭，賭這個警察的正義，他有時候也會想，如果不是他們先草菅人命，那麽警察也不會無緣無故找麻煩，凡事，都在相互作用。

柯正宏原諒了蔣耀光，而蔣耀光沒辦法原諒自己，以致，柯正輝被無辜的折磨，他從頭到尾，都不明白前因後果，他就只知道，蔣耀光像自己的哥哥一樣，在自己沒有兄長保護的時候，奮不顧身承的保護自己，而自己，喜歡他心口的旋律，所以，喜歡，義無反顧，不能自已。

柯正輝不會知道，蔣耀光的心跳，那是他難以言說的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