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流氓會功夫,誰都擋不住

一頓飯吃得相當開心,賓主盡歡。

展駿确認紀文的确是一個熱情開朗的人。考慮到展駿對學校的情況不熟悉,又是作為家長過來參觀的,紀文言語間都在說學校的情況,說得巧妙又不讓人反感。展駿心裏甚至在想,紀文這樣的老師能把學校誇出朵花來,這學校應該還是不錯的,給王豆豆留個心吧。

飯畢,展駿表示自己要走了,去停車場的路和往教師宿舍的路是同一個方向,紀文于是帶着展駿順道參觀一下校園。展駿時不時看看手機,紀文發現了他這個小動作,笑道:“展先生趕時間的話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嗯?哦,不不不。”展駿忙否定,随即苦笑,“在等電話而已。最近我和……”

展駿一臉想說又躊躇的表情,最後還是把話吞了下去:“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哈哈。”

第一次見面時埋下的種子此時已經生長出枝桠了,疑惑和好奇越來越重。紀文看他臉上明顯為情苦惱的表情轉為平靜,沉默思考了幾分鐘,終于猶猶豫豫地問:“展先生……是有感情煩惱嗎?”

展駿也不掩飾,點點頭:“是啊。”

是感情煩惱啊。比如最近生生死死,和渣渣分手,等等等等。

他沒說謊,但也不打算繼續往下,只等紀文繼續開口。

在老蔣給的資料裏有一件事情展駿認為很有利用價值。能給一個分手案子掏三萬塊而且還說後續可以再添錢的客戶并不多,老蔣是個典型的富家子。展駿不知道他們家是暴富或者綿延數代的世家,但身為獨生子的老蔣家庭壓力必然很大,所以他和紀文那麽長時間的關系一直被掩蓋着,老蔣沒有對家裏出櫃,這件事只有他的一兩個死黨知道。

反觀紀文,家世平常普通,卻在和老蔣确定戀愛關系的第二年,就跟父母坦陳了自己的性向,為此還導致了家中的一場大亂,至今未和父母修複關系。展駿不知道該說紀文有勇氣還是莽撞,但在兩個人的關系上,紀文比老蔣走得更遠也想得更遠,卻沒有得到老蔣相應的承諾。沒有安全感,沒有可抓住的未來,甚至紀文根本不清楚別的同性戀人是怎麽生活和規劃将來的,他和老蔣又該如何。

展駿對老蔣的這個決定并不贊同。但他的客戶是老蔣,給他一萬五的人是老蔣,所以他只要完成老蔣的要求就好了。

兩人已走到一個僻靜處。此時又是中午,學生和老師都休息了,周圍沒有人。路邊的長廊上垂挂下枝葉茂盛的長藤,在風裏輕輕擺動,在兩人的身上投下一片又一片稀疏影子。

身邊的紀文終于開了口:“展先生的感情煩惱是關于……關于戀人的嗎?”

“是的,我的戀人。”

“我不是故意聽的,但是上次隐約聽到你打電話的時候,嗯,對方好像,好像是……”紀文吞吞吐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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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駿心裏嘆了口氣。這家夥為了老蔣那麽勇敢地向家裏出了櫃,現在卻變得這樣畏縮,這讓他頗唏噓。

“原來你聽到了。”展駿平靜而肯定地說,“沒錯,我是同性戀。”

紀文頓時愣在了當場。

蟬聲不失時機地響起,頓時連成一片,在耳朵裏嗡嗡地繞。

良久,紀文緊繃的肩松了下來。他捂着臉笑了一聲,仿佛是嘲笑自己一般。

“紀老師對這個問題好奇嗎?如果是八卦方面的好奇,對不起,沒什麽可說的。”展駿繼續端着,語氣裏故意透露出一絲絲被冒犯的不快。

紀文忙否定:“不,展先生,你誤會了。我……我們一樣。”

哎,可算說出來了。展駿心裏大大松了一口氣,比原先更快,接着可以往第三階段前進了。

這層紙一旦捅破,彼此交流起來也就順暢了很多。

一直到下午上課之前,紀文才和展駿告別,臨走前還交換了微信與手機號碼。紀文的輕松和愉悅是裝不出來的,展駿坐在從王钊君那裏借來的車上想,這一對的情況遠比之前老蔣說的更複雜啊。

紀文告訴展駿,自己在生活中并未遇上過除了自己之外的同志。這讓展駿大大吃了一驚,因為在老蔣給的資料中,老蔣自己就有同志圈子裏的各種聚會,他說紀文不喜歡所以從來不跟自己去。這件事在紀文這邊卻成了自己的戀人在自己留校加班的晚上就會出門,至于去了哪裏連他也不知道。

除此之外紀文還問了展駿很多關于同居和相處的問題。展駿其實很想直接告訴他“別問我我被同居人趕過出來呢而且後續很凄慘說了你也不信”,但還是秉持着職業道德,和紀文說了些泛泛之談。

而在大部分的泛泛之談中,展駿還是給紀文透露出了兩個重要的訊息:展駿和戀人是竹馬竹馬的關系;他們現在因為一些誤會在冷戰。

情報換情報,信息對信息。

這兩個虛拟出來的情況剛好與紀文和老蔣現在的情況類似,一下子就讓警戒心變得超低的紀文對展駿生起一種病友的憐憫感。

到這一步為止,展駿前期的所有安排基本都完成了。這個案子他不想用出賣皮相的方法解決,嘗試換了灌心靈雞湯的溫和法子,現在紀文已經接收到了自己傳達的所有訊息,就等之後他主動找上來傾訴煩惱了。

當然在傾訴煩惱之前,展駿在紀文面前始終要保持一定的曝光度。

展駿邊開車回市區邊理了理整個過程,覺得自己堪比福爾摩斯轉世,這個案子結束後肥佬王不給自己發點獎金簡直都對不起貝克街221B。

被掉進錢眼的展駿惦記着的肥佬王正站在窗邊再次隔着一面混凝土巨牆俯瞰世間百态,展駿就進了辦公室還他鑰匙外加簡單彙報案子的進展。

該說的事說完之後,王钊君猶猶豫豫地問了他一個問題:

“老展,那啥,你……你是不是跟薛景烨同居過?”

展駿:“……”

王钊君:“哎?真的啊?!我擦,老展你……姓薛的就是個渣啊!唉!”

展駿奪過他的煙扔在缸裏:“你怎麽知道的?”

王钊君心疼地看了看那支剛含在口裏還沒點起來的煙:“他打過來問我的。”

“你說了?”

“我說什麽了?”

展駿趕快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問你什麽了?直說,多難聽都給我說!”

王钊君回憶了一下:“你知道我挺讨厭他的,沒什麽好話說。他就問我你住哪裏,我說你問這個幹嘛,他說你給他操了一個月之後拍拍屁股就走了,不仗義,他要問你……咳,這個反正挺難聽。我當時那個氣呀,我說展駿什麽樣的人物,能被你這孫子壓?然後他笑了兩聲說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住哪,我直接就挂了。”

展駿坐在沙發上垂着頭不說話。他現在很想做一些他的身體不能承受的事情,比如抽一支煙或者喝一次烈酒,或者再不行就畫個薛景烨的人像放在自己面前,拿刀子一刀刀地割。

王钊君和他是關系最好的朋友,甚至可以說,他只有王钊君這樣一個真心真意的朋友。薛景烨知道他喜歡自己,就明示暗示他說不喜歡看到展駿和別的人太親近,所以展駿也傻傻地沒去跟人交往,留了個清高孤傲的名聲。到了大學畢業,他拿完了能拿的獎學金和各種榮譽,照了兩張全班一起的畢業照,就只有一個王钊君陪他拎行李離開。

凄涼嗎?當時可不覺得。當日他還覺得自己如此自貞自愛,總能打動薛景烨那顆心,頑石也能被捂暖。

可薛景烨給王钊君的這通電話是什麽意思他現在完全能明白。沒了那層蒙蔽自己心眼的霧,他把薛景烨這個人和胸腔裏的鐵石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在嘲笑自己,并且借着王钊君,他展駿最好的唯一的朋友,來嘲笑自己。

終于惱羞成怒了嗎?因為自己先甩手走人,因為覺得沒面子了嗎?

展駿冷冷笑了一聲,聽得端着杯熱茶正要遞給他的王钊君打了個冷戰:“老展,展駿!別生氣,我說錯話了,你……冷靜一下冷靜一下。”

“我冷靜着呢。”展駿接過茶,拍拍王钊君小心翼翼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你……你要不跟我說說?能說麽?”王钊君坐在他對面問。

展駿于是就說了。當他最後說到“譚曉路要回來了,所以他讓我走”的時候,王钊君直接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口裏問候着薛景烨上下十八代,捶着辦公桌狠狠地罵。

“老王……肥佬!”展駿哭笑不得。王钊君怒了,他反而冷靜下來,忙攔着他不讓他再戕害桌上的其餘物件。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流氓會功夫,誰都擋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 寫渣渣蠻爽的~

寫狗血的渣渣尤其爽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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