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別說話,我好累
拐杖雖然不重,但在這種猝不及防的狀況下打上來是非常疼的。
展駿痛得喊了一聲,腳下一個趔趄就被自己絆倒了。背脊上的痛感異常清晰,他整個身子都麻了,手撐在地上一直抖。盡管如此,他還是在第一時間回頭瞪着展立國,把背部暴露給自己的敵人,這可不是個明智的選擇,尤其身後那人展駿根本不能用常理來推斷。
展立國撐着單拐,朝他走近幾步,站在他身邊嘿嘿地笑。“給我點錢我就走,不用搞得這麽狼狽。”
掉在地上的拐杖被他撿了起來。展駿驚愕地看着展立國輕松站起,只是身子有些歪。他突然明白展立國其實不依靠雙拐也能站立和走動,他已經裝了假肢而且适應了一段時間。可他還是帶着拐杖過來了,因為拐杖是他對付自己的武器。
悲涼感讓展駿渾身發抖。為了從自己這裏拿到錢,展立國連之前還蒙在臉上的那層“父親”的皮都撕了下來。
“不多,兩三千就行了。”展立國居高臨下地俯視還坐在地上沒起來的展駿,“我也不想來找你。是你跟展韋說讓他不要理我別給我錢的對吧?我這輩子就生養了你們兩個兒子,還不如養條狗!現在你把他教壞了,連我的電話都不肯接,我除了來找你還有什麽辦法?給了我就走。”
展駿不可能相信他這樣的話。在他心裏展立國說的任何話都是不可信的,何況跟錢扯上關系?他知道展立國肯定又開始賭錢了。這個瘾根本戒不掉,尤其是像他這樣的人:一個以少博多、空手套白狼的機會放在眼前,哪怕知道自己會被坑,但已經失去判斷能力的人根本就無法控制自己再上賭桌的心。
這樣的結果毫無疑問是繼續輸,繼續欠債,而欠得越多就越渴望在下一次賭博中翻盤。
永遠填不滿的無底洞。
展駿喘了幾口氣,突然極快地伸出手把展立國松松倚在腋下的拐杖搶了一根過來。展立國頓時站立不穩,差點摔倒。
“展駿!”
無視他的怒吼,展駿撐着站起來,将奪下來的那根拐杖橫在兩人之間,恨恨道:“滾。我沒錢給你,我寧願給條狗買吃的也絕對不會給你。”
展立國眼裏此刻只有錢。自己兒子把那間大房子賣了,現在還在據說很了不得的大集團裏工作,說他沒錢誰會信?至于當日賣房子得來的錢在這麽多年間都花去了哪裏,這不是展立國需要關心的問題,他只知道那間房子賣的錢裏必定有屬于自己的一份。
他還有一根拐杖,他不信自己打不到自己兒子,他不信自己兒子會不屈服。
展駿對展立國的心早就死了。展立國知道自己住在這裏,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麻煩糟心事。他眼看展立國把另一根拐杖抓緊在手裏,眼神不掩戾氣,立刻往前踏了一步吼道:“滾!”
展立國被吓了一跳,往後踉跄了幾步,心中一橫,立刻舉起那根長拐杖,直直朝着展駿頭上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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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駿馬上舉起手裏橫着的拐杖格擋,但橫裏卻猛地沖來一個人,重重将展立國撲倒。
那人壓倒了展立國後根本沒停手,捏着拳頭狠狠往他肚子上連砸幾把,砸得展立國嗷嗷地叫。
展駿胸口裏那顆心跳得迅猛,腳下有些發虛。溫珈言背着他的斜挎包從展立國身上站起,回頭看展駿的眼神裏滿是慌亂和緊張。
“你怎麽樣?”溫珈言幾步就跨到他身邊,緊緊攥着他手臂,話語裏有些顫抖。
展駿的心緩慢地穩了下來。身邊青年如此有力,他在保護自己。
展立國還躺在地上哎哎地呻吟。因為動靜太大,小區的保安也從遠處跑了過來。展駿冷着臉說明躺在地上的男人自己不認識,簡單留了個事件記錄,剩下的事情就留給保安去處理了。期間展立國口沫橫飛地控訴着展駿的沒良心和忘恩負義,從家裏跑出來看熱鬧的一個老頭子瞅了他幾眼突然大喊“你不是那個姓展的爛賭王嗎怎麽還有臉回來害你孩子”,展立國頓時住了口,只拿一雙渾濁的眼恨恨瞪着展駿,再也沒說一句話。
背脊上的疼痛有越來越烈之勢,展駿見沒再有自己什麽事,于是扔了那拐杖,轉身回去了。溫珈言匆匆在事件記錄的本子上簽了自己的名,看看展駿消失在樓梯上的身影,躊躇幾秒鐘就快步跟了上去。
展駿開門後沒關,溫珈言跟在他後面換了拖鞋走進客廳,舉止像以往一樣平常。
“他打到你了嗎?”溫珈言輕聲問。
展駿沒回答,從冰箱裏拿了罐飲料想扔給他,但背上真是很疼,手舉了一半突然軟了,飲料沒扔出去反而從手裏掉了下來。他倒吸了一口氣,心想這下傷得狠了,忙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
比起自己居然讓溫珈言這個“陌生人”走了進來,展立國會糾纏自己這個事實更令展駿心煩。他連溫珈言挨着自己小心坐下都懶得訓斥,只扶着腦袋無聲地喝水。
溫珈言也不說話,靜靜陪他坐。展駿有些感激他不言不語的沉默,他想起自己似乎還沒跟這位救了自己的恩人說過襲擊者是什麽身份,斟酌了一下悶悶道:“那個人叫展立國。”
雖然沒見過展立國但溫珈言知道這個名字代表的意義,“嗯”了一聲,頓了頓繼續問:“他經常來找你嗎?”
“第一次。”展駿很需要傾訴,他原本不想在溫珈言面前暴露自己的軟弱,但連被人打都被他看去了,這些又算得了什麽。于是他把去展韋那兒發生的事情跟溫珈言都說了。
溫珈言全程沉默,一直到展駿說完之後他才低聲道歉:“對不起,我當時……”
他的手悄悄伸過來,想牽着展駿,被展駿輕輕一掙就縮了回去。
“還說這種廢話幹什麽。”展駿幹巴巴地冷笑,“你媽不是一個人呆着,你還不回去麽?”
“我多陪你一會兒。”
展駿心又揪起來了,他把水杯放在桌上,站起往自己卧室裏走:“算了,今晚謝謝你,好走不送。”
“展哥!”溫珈言突然竄過來大力拉着他,“你背上怎麽了?他傷到你了?!”一邊說還不夠,溫珈言立刻動手掀起展駿衣服,果真看到他背上兩道紅痕,印在瘦削的骨頭。溫珈言一下子就心疼得說不出話了。展駿反應激烈,又羞又怒地拉好自己的衣服把他推開:“走!關你X事!”
溫珈言不肯走,他心想自己就算耍賴也不能這樣離開放着展駿不管:“展哥,我幫你上藥。你這樣自己沒法……”
“不要你管,煩死了快滾!”
“上了藥我就走。”溫珈言語氣裏帶着懇求,“讓我幫你上藥。”
展駿最後還是屈服了。他背上确實是疼,可這個傷勢和這個點去看急診都有些不合适,溫珈言的要求他無從拒絕。
洗完澡後溫珈言讓他在床上坐好脫了上衣,背脊上的傷痕看上去就更加觸目驚心。表皮沒有破,但明天起床後淤青肯定很可怕,而且由于正好打在背脊的蝴蝶骨上,所以手臂稍微動動都牽到傷處。家裏只有跌打藥油,展駿不肯出去買,溫珈言自知沒有鑰匙的自己一旦出了門還能再踏回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于是幹脆就拿藥油來解決。
消毒棉蘸着藥油塗抹着,不大的房間裏彌漫着濃烈的藥味。展駿垂頭坐在床上,他不說話,溫珈言就自己沒話找話一句句跟他聊天。
“這藥油是上次王哥去香港還是越南帶回來的來着?”
“對了,劉姨家裏怎麽貼了個雙喜?她兒子結婚了?”
“我明天還來幫你上藥,中午和晚上都回來,你記得回家。”
最後一句他直接省略了疑問的環節,以祈使句形式表達,但展駿毫無反應。溫珈言一邊說一邊上藥,時間其實過得很快。展駿等他弄完了,連上衣也沒穿,也沒回頭看他,直接俯卧在床上躺了。溫珈言幫他蓋好被子,背上因為塗了藥,所以只蓋到了腰上。任他動作,自己一動不動地躺着,很疲憊的樣子。“上好藥就走”的承諾溫珈言決定先放在一邊,他在房間裏東走走西走走,看到了展駿床頭的幾個藥瓶,頓時吓一跳。
“展哥。”溫珈言從他床頭拿起那瓶吃了幾片的安眠藥,按着焦灼溫言道,“別吃這個,這個不好。我把它扔了行吧?你可以喝牛奶,或者睡前聽聽音樂看看英語書,都能幫你睡覺的……”
看到展駿居然用安眠藥來助眠,溫珈言心驚膽戰,恨不得自己立刻就能拖着行李塞回來,天天晚上盯着他睡覺。
他一直叨叨地說,展駿總算倦倦地開了口。
“溫珈言,別說話了。”展駿趴在枕頭上皺着眉頭,露出半張臉小聲說,“我好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