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蘭海的風
在甄漆記憶裏，蘭海的風起時，有種輕紗拂過皮膚的感覺。偶爾涼絲絲的，很是柔順舒服，偶爾卻有些幹燥磨人，讓人心情躁郁。
在蘭海的甄漆還不叫甄漆，她姓林，叫林墨星，還是個自以為成熟的內心中二的少女。這個名字看着很文藝，但在當地方言裏卻有些類似木楞呆傻意思的諧音，是她不友好回憶裏的其中一項。
甄漆認為林墨星這個名字還可能真的帶煞，就沒有給她帶來什麽好運。在她出生前，她父母生活得還挺幸福。
她的父親林建海是個二線城市某單位的公務員，母親何希聲是名中學音樂教師。兩人大學相識相戀，談了十年才決定進入婚姻的殿堂，迎接小生命，組建新的家庭。
林墨星出生的頭幾年，家庭應該是幸福的，盡管她不怎麽記得。但在奶奶斷斷續續的謾罵描述裏，他們家以前的日子過得不錯。
事情轉折發生在她5歲那年，全家人一起出去旅游，不知道車禍怎麽發生的，但結果就是外公外婆當場去世，爺爺成了植物人，奶奶全身癱瘓，一天只清醒一小會兒，就那麽一小會會就足夠折磨全家人的神經。從林墨星罵到何希聲，用盡了她這輩子聽到過的所有髒話詞彙。
長大後的林墨星偶爾回想起來甚至還會自嘲，她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竟然講話不帶髒字，真是棒棒噠！
蘭海是座沿海城鎮，可能古早經濟發達過，現在卻是蠻淳樸的小鎮。像舊照片裏的老街村，充滿人情的味道。
林家出車禍後，林建海和何希聲受傷比較輕，但也修養了一段時間，林墨星小孩子運氣好，更是沒傷到什麽。只是搶救爺爺奶奶花了不少錢，後續治療更是一個無底洞。林家漸漸入不敷出，東借西湊，還欠了鄰裏不少錢。由于沒有多的旁支親人，請人照顧癱瘓的奶奶也是不小的花費，更何況奶奶那種情況，不少人都幹不下去，最後是何希聲無奈辭了職照顧她。
鄰裏剛開始還很同情照拂林家，但時間長了，多少是不高興林家的只借不還還有奶奶的見誰都罵。林建海和何希聲夫妻兩一向是自尊心強的，在堅持了2年沒有結果後，終于簽了同意書，放棄治療植物人爺爺。辦了葬禮後，帶着奶奶搬到了沒人認識的蘭海，做起了小生意。
他們租住的地方是一個小村子，村裏的房子都獨棟，奶奶罵罵咧咧的嗓門不大，不影響鄰裏。租給他們房子的是個獨居的老太太，戰鬥力不比林墨星的奶奶弱，兩人經常你說你的我說我的吵架，看得年幼的林墨星一臉震驚。
不過林墨星并不喜歡這個老太太，她的嘴不止對奶奶開炮，還會對着她。小時候她不懂，只以為老太太可能和奶奶一樣，并不喜歡她，又或者所有的老人都是那樣的。大一點之後她才下判斷，這個老太太沒什麽壞心思，就是女德班教導主任，嘴上說的所有都是她不夠淑女，不夠孝順之類的。
早些年奶奶和爸媽都在的時候還好，後來奶奶也沒挺住，突然去了。林建海和何希聲不甘心就這麽埋沒在小城鎮，從白領模樣搓磨成路邊小販。于是開始往外跑，終于在一線城市S城找到了發展機會。
那個時候林墨星剛上初中，而且是全年級段排名一二的成績。林建海夫妻倆商量了一下，帶林墨星去S城一來他們沒時間照顧，二來生活成本也會更高，于是把她留在蘭海，只有空回來看看。
林墨星是個聰明早熟的孩子，父母要留下她去大城市發展她也沒有哭鬧，默默接受了。只是對房東老太太每天的說教不厭其煩。至此她開始了喜歡在外面晃蕩和借宿同學的家的日子。
可惜的是，都說蘭海民風淳樸，對于她一個女孩子常在外晃蕩，以及老愛跑同學家借宿的行為還是有了流言蜚語。難聽的話她林墨星聽得多了，并不在意，但老師、同學和同學的家長不會在意。
Advertisement
在一次老師找她談話，說有個同學的家長向老師反應她的借宿行為會帶壞他家孩子，拉低他孩子的成績後。盡管無語，但林墨星也正式開始了獨來獨往的日子。
溫然是個呆頭鵝，林墨星是這樣想的。
一開始林墨星以為是自己錯覺，她偶爾回頭遞作業本、試卷時，不經意間看到溫然，總覺得他在看她。不過經常盯着她看的人不少，她不會自作多情到以為溫然也會。畢竟他也是女同學口中要是簽了經紀公司，她們就能光明正大喊兒子、老公了的絕對養成系帥哥。
對此林墨星不置可否，以少年感帥哥标準來說他這個年紀、這張臉的确可以，但等他二十多歲還是這張臉或者長殘了的話……算了，她不打破這群小屁孩的美好想象。
不去同學家借宿的日子，為了不讓房東老太太唠叨死，林墨星就喜歡在超市、蛋糕店和書店晃蕩，基本上只看不買，幾個收銀員看她都眼熟了估計。好吧，蘭海不大，她風評更差了估計。
等她不止一次在這幾個地方看見溫然，并且離她不遠的時候，林墨星聰明的大腦開始運轉，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開始小心留意溫然。
這麽一留意，她驚奇，莫不是溫然就是傳說中那種道貌岸然的變态？為什麽經常跟着她？或者難聽一點，尾随？
溫然跟得并不近，甚至林墨星一開始都會想是不是她想多了，只是剛好順路。只是每次都前後腳順路那就不合理了。加之林墨星觀察過後發現，溫然回家的确可以和她走一條路，但明明有更近的路可以選擇。
作為看過的雜書和影視劇無數，自覺涉獵甚廣、理論經驗豐富的林墨星，自然對溫然下了不少定義，“僞君子”、“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變态”、“鬼畜發育中”等等。好吧，林墨星看着日記上的形容詞，突然發現她涉獵的方向可能偏懸疑劇多。
算是半獨居的林墨星警戒心很強，但對溫然的行為倒沒太多的警戒，只是覺得那人估計有病，打起來不一定打得過力氣還蠻大的她。再加上顏值的确容易讓人放松警戒心，林墨星決定小心觀察，豐富人設，這人很适合寫進她最近突然感興趣的小說素材當中……
漸漸的林墨星也習慣了和溫然的“偶遇”，有時候她也會充滿少女的幻想，想說溫然是不是暗戀她不好意思說。有時候又覺得自作多情要不得，萬一是個變态，長得帥也不能原諒。
和溫然相處不只回家的這一段路，還有班級和超市的接觸。偶爾的搭話讓林墨星漸漸對溫然改觀。溫然和他的名字一樣，是個溫潤淡定的人。沒有展現過大幅度的情緒，很多時候都是輕輕笑着說好，自己做着卷子，聽着一旁的同學吵吵鬧鬧，跟他科普着八卦，還會偶爾應和表示他在聽。
林墨星還聽到過幾次溫然組織同學編排她的話，她眉頭一挑，心裏開始傾向于這呆頭鵝不會真暗戀她吧？
這什麽瑪麗蘇情節？林墨星撇了撇嘴，覺得自己是不是青春期，竟然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正在林墨星想不通溫然的行為時，期中考的卷子發了下來，林墨星看見數學試卷上的150，靈光一閃，溫然同學不會是想找她補課吧？
林墨星的成績常年穩在年級段一二名，他們所在的蘭海二中是蘭海最好的初中，蘭海二中的一二名基本上就是全縣的一二名，甚至教導主任經常在年末大會上打包票蘭海的一二名是全市都能排進前十的存在。
不過很多人包括林墨星不信罷了，向來就只聽說某某高中多厲害，初中還有名校？初中的東西那麽簡單，随便學學就行，分不出什麽高低。
只不過現在的話，林墨星好歹是別人口中的真學霸甚至學神，溫然的成績不錯，但只是班級前十的下位圈徘徊，搭配他那張性子和顏值，這個成績似乎是拖了他略完美人設的後腿。
此時的林墨星還是個內心有些中二的少女，喜歡腦洞大開，也不管是不是事實，能推測出這個結果，就足夠她沾沾自喜，暗誇自己聰明。
只不過琢磨溫然對林墨星來說也不算大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前不久林建海夫妻打電話過來，說是今年過年會回來或者接她去S城過春節。
林墨星已經一年多沒見過父母了，去年春節他們就沒有回來。她絞盡腦汁想弄個驚喜禮物給爸媽，讓他們開心一下，最好還能帶到S城區，睹物思人，讓他們在忙裏偷閑的空隙裏能偶爾想想她。
想了好久她才決定，做一個小小的房屋模型。這也是她的願望。她想有一個自己房子，自己的家。父母不用擔心交不出房租，自己不用聽房東老太太的唠叨。每天回家可以看見熱騰騰的飯菜，可以和爸媽說說學校裏的事，給他們看自己的成績單，然後笑笑鬧鬧的過一天天的平凡日子。
只是滿心的期待，最終化為了一句對不起。那天是領報告單的日子，林建海的電話直接打給了班主任，讓林墨星去接聽。她原本以為自己能忍，最終還是氣不過，把準備了好久的房子模型扔進了垃圾桶。
越想越傷心，林墨星沒走幾步，想想扔了自己辛辛苦苦的東西不值當，還是回頭去撿。沒想到就看見溫然手上拿着自己模型，正站在垃圾桶旁發呆。
今天的林墨星心情不好，也沒打算忍着，直接開口：“溫然？你在幹嘛？”
一向淡定的溫然難得漲紅了臉：“沒，沒，沒……”
看溫然這麽尴尬的樣子，林墨星心裏一松，反而有些惡作劇成功的好笑，便繼續問：“沒，沒，沒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經常偷偷跟着我？要不是看你長得帥，又沒幹什麽，早就報警了！說，你老跟着我幹什麽？是不是圖謀不軌？”
“啊？”這下溫然更慌張了，拼命咽着口水，又不知道怎麽解釋。
兩人尬在那兒了，林墨星無奈。眼珠子轉了轉，突然想到小說裏影視劇裏似乎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擁抱能帶來慰藉。眼睛一眯，計上心來，假裝嘆了口氣，伸手拍拍他肩膀道：“好了，好了，別緊張，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少年人，我懂。來，抱一個。”
也沒管溫然臉上豐富多彩的表情，說完，直接上手抱了上去。初一升初二這段時間林墨星身高飛竄，溫然在男生中不矮，但現在也沒比她高多少，林墨星這一抱剛好環住他雙臂。但是冬□□服厚實，她委實沒什麽感覺。
拍了拍溫然的背，很快送了開來，嘟囔了一句“難道衣服穿太厚了？沒感覺？”
說完，轉身就走，只留下已經不知道怎麽管理表情的溫然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可惜了她那張臉，那麽可愛的妹妹，怎麽會是混社會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