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能與不能
金确實是帶着十二萬分的愧疚把餅幹換成奶嘴的，然而超夢似乎從這個簡單的動作中感受到了來自大宇宙的惡意。
——它不僅用自己三個肉球的手捏碎了銀最喜歡的奶嘴，還順帶着把整個常磐道館拆成了數不清的碎塊。
——每塊都不超過乒乓球大小。
幸好這家夥有的只是拆房屋亢奮症，對自己的手辦和游戲機還保留了一定的仁慈，并沒有施以暴行。金長長舒了一口氣，低下頭看了看懷裏的弟弟。
銀圓正睜着眼睛看着他。漂亮的碧藍色眼眸總讓人想到“澄澈”和“純淨”——哪怕這個一歲冒頭的小屁孩兒看過來的眼神中明明白白寫着“你這個連奶嘴都保護不好的逗比”。
“傻孩子，刺激得它毀掉常磐道館，總好過它一巴掌拍死我們，你的小奶嘴救了三條人命。”金掐了一把他的臉頰，擡眼看過去，剛剛發洩完的超夢降落在他身前三米遠的廢墟上。
“我感受得到，三天前跟随坂木前往新島研究所的人就是你。”超夢看不出明顯表情的袋鼠臉上呈現出濃重的陰郁和敵意來，“是你制造了我！”
金覺得吧，哪怕是被私生子找上門撒潑打滾要求承擔責任的男性同胞們恐怕都不能真正體會到他在這一刻的心情，畢竟不是所有的私生子都具備了可以一言不合就一巴掌把親爹拍成紙片的能力。
金感覺到自己膝蓋結結實實中了一箭，無奈道：“不好意思，既然你已經聽到了我們那天的對話，你就應該清楚，我們都是在三天前才知道有彼此的存在的——請你相信，如果有的選擇，我也會拒絕這種會讓我有一個跟自己一樣大兒子的基因改造的。”
超夢森然瞪着他：“你說誰是你兒子？”
金感受到最開始見面時沉重的壓迫感又籠罩在自己四周了，嘆了一口氣，無奈道：“你不要總是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別人，我說這句話完全是沒有惡意的。”
超夢極輕極短地發出一聲嗤笑：“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這樣的劣等物種所說的話嗎？”
“哈，你的身上有一半甚至一多半的基因來自于我這個所謂的‘劣等物種’，你難道就沒有意識到你把自己也給罵進去了嗎？”金笑眯眯說完，趕在超夢翻臉發飙之前補充道，“我剛才說的這句話，才叫做‘滿含着惡意’，你自己可以把這兩句話對比一下，弄明白什麽才叫‘有惡意’。”
超夢：“……”這倒是真的，聽了第二句話總感覺比聽了第一句話更想要毀滅全世界，可是第一句話也同樣不好聽，為什麽第一句話就叫“沒有惡意”，第二句話就叫“有惡意”呢？
超夢花了很長一段時間來思考這個高深的問題，好半天後才猛然間反應過來，一拳重重砸在地上：“我不需要你來教訓我，我是完全淩駕于人類之上的高級物種！”
金在這一瞬間深刻感受到了超夢身上确實有着自己的基因——準确地說，應該是有着坂木家族基因——就沖這中二蛇精病的程度，它完全可以跟坂木探讨一下各自的犯病心得了。
對待這種人/小精靈是完全不能夠用常理來判斷的，金看着被超夢一拳打得裂開了深溝的土地并沒有慌亂，十分平靜問道：“你覺得你比人類高級在哪裏？”
他在跟坂木的相處中積累了相當多的經驗，金很明白對待這種中二病順毛摸也很容易把他們惹炸毛，最應該做的就是在戰術上藐視他們，再把他們閃爍着璀璨光輝的七彩琉璃玻璃心扯過來摔到地上砸成渣渣。
超夢被他鎮定自若的反應弄得禁不住愣了一下——在它的預測中，眼前這個三生有幸為它的誕生提供劣等基因的人類應該如同新島研究所所有的研究員一樣，在自己動粗的一瞬間就尖叫着跑開才對，而不是這樣鎮定的提出問題。
它想了想，覺得這個問題實在是問得太蠢了，滿含輕蔑地冷冷一笑：“這還用說，我能夠做到你們做不到的所有事情！”
金用跟它有九成九相像的輕蔑笑容牽動唇角：“就憑你？別說是人類做不到的事情，你連人類能輕而易舉完成的事情都做不到。”
“你胡說，”超夢憤恨萬分道，“我是無所不能的超神獸，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是我做不到的！”
它喘了一口氣，一臉苦大仇深地補充道：“有本事你就證明給我看，否則我就弄死你！”
金不由得笑了一下，以他的眼光來看，要找出超夢做不到的事情真心不要太容易。
超夢明顯被他的表情給惹火了，酷似袋鼠的臉上浮現出森然的冷意，陰恻恻開口道：“有本事你就做一個給我看看！”
何苦呢，像我這樣天才的腦回路豈能是你一個中二期還沒過的小精靈能夠了解的呢？金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把銀往旁邊站着的管家懷裏一放，叮囑道：“抱好他。”
而後他頂着超夢森冷的目光施施然往地上一躺：“你做得到嗎？”
超夢用一種明明白白寫着“你這人有病啊”的眼神斜望着他：“我怎麽可能連這個都做不到？”別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躺下的動作，就算讓他繞着地球飛十個來回，那也不過就是分分鐘的事情。
自己看東西不認真還要來嘲笑他，金對着它翻了一個白眼，提示道：“你可要看清楚了，當我躺下的時候，屁股是能夠碰到地面的——你能夠做到屁股貼着地面躺下嗎？”
“……”超夢默默扭過頭去，發現它的屁股後面比人類多了一個東西。
——對于一個屁股上長着長達一米半淺紫色粗壯尾巴的小精靈，如何讓自己的屁股碰到地面——這确實是個問題。
不過就這樣輕易認輸不是超夢的一貫作風，作為一只從出生起就注定睥睨衆生的超神獸，它怎麽可能接受因為自己長了一條尾巴就要被一個人類給輕易打敗的慘烈事實？
所以它只是默默咬了咬牙，若無其事補充道：“我所說的‘做到做不到’，是不以我和你的身體構造不同而作為評判标準的。”
“你剛剛可沒有加上這一句，你說的可是‘所有事情’——考慮到你真正出生才不到一天時間，用不用我給你詳細解釋一下什麽叫做‘所有’”？金麻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運動服上的塵土，并不打算接受這個不平等條約。
超夢确實被問住了，它面無表情目視前方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鐘，幹脆萬分地彎下腰，在自己上一拳砸出來的深坑中又補了一拳，一本正經道：“你打不過我，所以我說了算！”
金倒沒有慌亂，在剛剛那半分鐘沉默中，他已經又想到了超夢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
——不過考慮到對方撒潑打滾耍賴皮的本領高超，他還是提前打預防針：“只要我能找到不基于我們身體構造不同，而我做得到你做不到的事情，就算你輸了，對不對？”
超夢見他說得這樣胸有成竹，莫名有些緊張，不自覺繳盡腦汁開始思索有什麽事情是它——傳說中的超神獸做不到的。
——一分鐘後，它帶着幾分遺憾地停止了思索——再想下去只能是無用功白白浪費時間，因為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它最不到的事情，誰讓它生來就是這樣的完美，也許過于完美就是它最大的缺點了。
金笑眯眯在管家手中把自己弟弟再抱了過來，對準懷裏軟乎乎的小毛團子，印下一個濡濕的口水吻，而後擡眼看向傻住的超夢，把銀遞了上去：“我弟弟每天洗澡皮膚好好，沒有螨蟲青春痘的煩擾——擦掉我的口水，你可以放心地親上去了。”
“……”超夢袋鼠臉上的五官糾結在了一起，親一個人類小崽子就已經很惡心了，關鍵是這個小崽子臉上還帶着另外一個大崽子的口水。
它先是下意識地把銀接了過來，盯着懷中小鬼的死魚眼看了半晌，不動聲色地看向金。
後者對他露出一口閃亮白牙：“別怕，你放心親就是了。”
“……”超夢糾結了半天，始終沒有狠下心這樣殘忍地對待自己，沉着臉把小鬼頭遞還給金，“你的無恥打敗了我。”
“也不用這麽說，你要是還不服氣，我們可以再比比，我可不想落下一個欺負剛出生小屁孩兒的壞名聲。”金伸手想要去接自己弟弟，跟銀對上視線的一瞬間，瞬間領悟了某種玄機，“你……你是不是該尿尿了？”這小子每次想上廁所時表情都會變得格外苦大仇深和生無可戀。
銀在超夢手中不自在地扭動了一下圓滾滾的身體，粉紅色的嘴巴一張，“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金生怕他的童子尿沾染了超夢三個肉球組成的手，連忙把人接了過來，拉開尿布看了看，見自己所料不差。
他擡起頭看向表情古怪盯着自家弟弟尿布的超夢，感覺到自己需要尊重一下對方的意見，因而真誠問道：“前面兩件我能夠做得到的事情你都做不到，如果你還是覺得不甘心的話，可以挑戰一下幫我弟弟換尿布。”
超夢在這一瞬間終于忍無可忍了，怒斥道：“無恥！”
看，明明是人類完爆你，就不要擺出一副“全天下的人類都是傻逼”的拉仇恨表情了。金輕輕笑了一聲，在管家的幫助下從一片廢墟中翻出一包沒有拆封的尿不濕來給自家弟弟換上。
銀換上幹淨的尿布之後，十分自覺地停止了抽噎，紅着鼻頭吸了吸鼻子，往金懷裏蹭了蹭，含着口水呼喚道：“哥哥……”
這是小屁孩兒困了想要尋求一個溫暖懷抱時才會有的乖巧反應，金把人往懷裏一摟，輕聲道：“睡吧。”
等哄着銀睡過去，他才擡眼看向超夢，一臉平靜問道：“對了，當你彎下腰的時候能不能把手掌碰到地面？”
這個它能夠做到——媽蛋終于找到了一個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情了！超夢精神一震，立刻彎下腰去，兩只手向下伸，六顆柔軟的肉球撐在地上，興奮萬分地大叫道：“你看，我做到了！”
而後它直起身子來，看向金，覺得有些不對勁兒，納悶問道：“你讓我做這個幹什麽？”
金笑眯眯道：“沒什麽，我以前看《動物世界》的時候，就一直想看看袋鼠做立位體前屈是什麽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