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原來你是這麽想的
大片的雨層雲席卷而來，遮天蔽日，天已暗了下去。
“估計六個小時內就會有雨。”樓輝用手表測了空氣濕度，眉頭也蹙了起來。
“我們四個小時內趕到，采完樣立刻離開，趕得及的。”梁方懷想了想，又道，“我聯系二隊在三千米高度接應我們。”
樓輝有些不贊成：“行程趕得太緊，容易出危險。”
梁方懷肯定地開口：“趕得及的。”
這個研究已經拖了許久都沒有進度，研究所裏放棄的人不少，能繼續留下的都是憋了一股勁想奮戰到最後一刻的，因此也再沒人反對，都加快腳步上山。
這條路都走得熟練了，但梁方懷還是按照慣例認真設了路标，樓輝停下腳步默默等着他，兩人都在隊伍最後面，和走在最前面的楊岷隔了四五米的距離。
“他們平時不設路标的嗎？”樓輝問，“他們都直直往前沖，根本沒有停下。”
梁方懷道：“這段路程我們閉着眼睛都能走了……但設路标還是不能遺漏的，回去我說說他。”
梁方懷心裏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意味，他把這個歸根于天氣的壓抑，強行按捺下焦躁與不安，大步跟上了隊伍。
“等、等等，停下來歇一歇。”
淩彥氣喘籲籲地開口。梁方懷喊住楊岷，舉起右手打了手勢原地休息，看了看手表，道：“距離采樣點還有海拔兩百米的高度。我們休息五分鐘就繼續走。”
一時間大家站的站坐的坐，紛紛取出水小口小口抿着。梁方懷道：“淩彥，我們換一下裝備。”
淩彥身上背的設備是最重的，也無怪他累得大汗淋漓。樓輝卻把梁方懷剛接過手的設備奪過去：
“我先背着，我們待會再換。”
梁方懷搖搖頭，樓輝又道：“你先看看你同事，他出汗太多了，得喝些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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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輝的廚藝不堪大用，但基本生存技能還是在線的，梁方懷聞言連忙把鹽罐遞給淩彥，看着他喝下鹽水，然後又對樓輝道：
“你背不動的，我來吧。”
樓輝感覺到了羞辱，他忍不住好奇地問：“梁老師，你這是在故意挑釁你老公嗎？”
梁方懷默然片刻：“我不是故意的。”
樓輝磨牙：“所以你真的是在挑釁？”
“你是真的背不動。”梁方懷用手扶着樓輝，“要不你試試站起來。”
樓輝站了起來。
樓輝坐了下去。
樓輝把設備還給梁方懷。
他有些茫然，也有些憂傷。這個設備得有六十公斤，他是真的沒辦法背着它爬山，而且還是在爬了幾公裏山路之後。
休整之後一行人又抓緊時間趕路，梁方懷心裏也隐隐約約有些擔憂，雲層實在太厚了，這場雨一定會很大。
樓輝看了他一眼：“回去吧，這場雨很快就來了。”
在杳無人煙的山裏遭遇大雨，泥石流、坍塌、陷落、雷擊……有無數種事故都可能發生。
梁方懷咬咬牙，道：“已經快到了，可以趕得及的。”
天不遂人願，在距離采樣點還有海拔四五十米的距離時大雨傾盆而下，現在再退回去也來不及了，他們換上雨衣冒雨前行，梁方懷大聲喊道：“交錯前進！”
雨天路滑，如果筆直前進容易打滑，一旦摔下會連帶着後面的人也被絆倒。梁方懷不再催促速度，所有人腳步都放慢了，一步一步走得穩穩當當。
“注意安全，小心腳下。”
天色徹底按下去，走在最前、中間和最後的人打開探照燈緩緩走到采樣點。梁方懷蹲下身仔細辨認着标志，道：
“是這裏沒錯。”
幾個人迅速分工，安好取樣鑽機。樓輝雖然是第一次來剪雲山，但對地質勘測工作并非一竅不通，站在梁方懷身邊打下手。梁方懷沉默着把樣本存放好，拉了警戒線設好标記，低聲道：“原本是想時間充裕的話要再往上走幾百米尋找下一個采樣點的。”
樓輝不由得氣笑：“敢情您老人家還琢磨着冒雨再往上走呢？”
梁方懷默然。樓輝見他不說話，繼續道：“你是來這裏考察采樣多少次了，應該比我更清楚這裏的危險，沒有什麽比生命更重要，這一次冒雨上山已經是很不理智的行為了，別再折騰了，趕緊收隊吧。”
梁方懷嘆了口氣，幽幽開口：“如果可以，我倒寧願付出生命，也要看到最後的成果。”
樓輝臉色陰沉：“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
梁方懷：“我知道。你是在覺得我不重視我的生命對吧，但是，在我心裏，這個研究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樓輝聲音都染上了幾分陰郁：“梁方懷，你可真行，你真以為你是在舍生取義呢？沒有生命，那再好再有價值的研究有個p用！研究的成果最後還不是為人服務的，怎麽到你這兒就這麽命賤呢？你還知不知道你是一名教師，難道你以後帶着學生去實習也要這麽教導他們嗎？你還有什麽資格去帶隊實習？”
梁方懷猛地擡起頭看着樓輝：“你說什麽？”
樓輝沉着臉扭過頭，沒有回答。梁方懷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原來你是這麽想的。”
不遠處楊岷淩彥幾個人也都察覺到梁方懷和樓輝之間的氣氛不對勁，但雨聲實在太大，他們聽不清楚對話，只能看到兩人都陰沉着臉不發一言，楊岷有些尴尬地走近一些，道：
“我們準備準備，要下山了。”
梁方懷背着設備走在最前面，他肩膀很薄，但身量挺拔，脊背挺得很直，沉重的設備并不能壓彎他的身軀，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根緊繃的弦。
“小梁，走慢點。”
楊岷發現身邊的樓輝一直盯着梁方懷的背影，渾身似乎都散發着冷氣，他看得心驚，連忙出聲提醒。梁方懷随意擺了擺手，放慢了速度，但身後一行人卻仍跟得氣喘籲籲。
“二隊在來的路上遇雨了，沒辦法上到三千米，我們要自己背下去。”
梁方懷接到這個消息有些無奈，但山上不能多呆，還是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山下挪。
“梁方懷，停一下。”
樓輝在後面喊了一聲，梁方懷做了原地休息的手勢才減速停下，轉頭看了看樓輝：
“有事？”
“換行李。”
樓輝言簡意赅，把他身上的設備扒拉下來。梁方懷道：
“你剛剛試了背不動。”
◎作者有話說：
在這裏解釋一波：可能有的人覺得梁方懷執意上山不妥，為了自己的研究太自私了，但，其實這個研究他并沒有保密，研究所核心人員都可以參與的，他并不自私，不然誰願意把自己的研究公開透明？還有，大家都是支持繼續上山采樣的，因為這個研究傾注了他們多年心血。至于稀土，想必大家也知道它的稀有和昂貴，如果真的勘測出豐富的稀土資源，那這對于整個國家的發展都是極具貢獻的。他們知道稀土的價值，因此願意為此付出生命——在裏面也有一個對比，二隊本來是來接應的，但是遇雨就不再上山，但梁方懷他們卻毅然決然前往。所以二隊和梁方懷他們的眼界、魄力、膽識都是有差距的。梁方懷的行為并沒有什麽問題。當然，也有的人覺得樓輝沒有為了科學犧牲一切的精神，但他明知有雨，勸阻無果仍然跟随上山，并沒有獨自離去，不能說他沒有科研精神吧。再說，當他在面對他最愛的人的時候，愛人說要為了理想和追求而死，哪怕理智知道這樣OK，但情感上還是不願意的啊。誰不是希望自己愛的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呢？難道還要樓輝支持愛人以身殉道嗎？所以樓輝的行為也沒有問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