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修)
歸苼本就睡覺輕,外面略有些動靜就醒了。她剛想起床,發現被池溫抱在懷中,動彈不得。
她被池溫抱在懷中,略動了動,擡起頭,就撞上了池溫的眼睛。
“醒了?”
歸苼順着聲音擡頭,撞上了池溫的眼睛,他目光清澈,絲毫沒有剛睡醒的朦胧,看來是醒了有一會兒了。
“你再睡一會兒吧。”
池溫說完,俯下身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就坐了起來。墨松正領着人進來,見此情形,松了口氣。她家主子搖身一變成了這世間最尊貴的人,饒是她近身服侍這麽久,也難免有些畏懼。尋常人家對天家的畏懼,是刻在骨子裏的。
墨竹身後,跟着一衆宮人,歸苼掃了一眼過去,都是內侍省積年的老人。看來她們明白得很,出了宮也沒什麽出路,倒不如留下來。
池溫用青鹽刷了牙,又接過墨竹遞過來的帕子。歸苼睡不着了,索性坐起來圍着錦被看着他洗漱。池溫感官靈敏,忽然轉過頭,歸苼猝不及防,被他看個正着。
“看什麽呢?”池溫笑起來。
歸苼沒說話,面頰卻紅了起來,就連耳朵尖,都是紅的。
“今日事情繁雜,我要晚上才回來。你若是悶了,就看看書,或者打發人告訴我,我給你找解悶的法子。外面悶熱,輕易不要出去。”
金陵的夏天,一場雨之後,往往更加悶熱,仿佛在蒸籠裏倒了一瓢水,越發蒸騰。
“你能想什麽法子?”歸苼歪着頭看着池溫,“新朝初立,事情繁多瑣碎,你忙多忙不過來,還要想着給我解悶。若是被禦史知道了,現下不表,日後還不是要記我一筆。”
歸苼說這話的時候,面上帶着笑,酒窩若隐若現。
“放心,我自有法子。”
池溫說罷起身,讓宮人穿了衣衫。新舊交替之時,一切都失了常序,池溫又未正式登基,是以只穿常服。歸苼看着他,有些恍惚。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池溫了。
穿好衣衫,池溫過去捏捏歸苼的面頰。
“我走了,晚上等我。”
歸苼點點頭,也起身把池溫送到門口,她知道唯一的倚仗就是池溫。
直到池溫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門外,歸苼這才走進來。她走了困,此時也不想睡了。
“叫人進來服侍吧,”歸苼坐在那裏說道,“若是困了,下午再睡。”
外面的天空還是黑沉沉的,昨晚那一夜的雨,想來還沒下透。歸苼穿了件雲紋紗的裙子,仍舊覺得悶悶的。
玉竹吩咐人去準備早膳,她就坐在書房,纖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書案。歷朝歷代都忌諱神鬼之事,尤其是死後重生,很難不讓人與巫蠱扯上關系。前朝的一個妃子,就因為自稱重活一世,直接以妖孽的名聲關進了白雲觀,結局不詳,想來是不得善終。
所以歸苼明白,自己輕易不能露出馬腳。她身份本就特殊,若是再惹了別人的眼,這日子怕是比上一世還要艱難。
若是依着她之前的記憶,今日衆臣怕是就定了汴梁為新都。汴梁幾朝國都,就連宮城都是現成的,只是派人去略微修葺一下就可以了。現在是七月,如果她沒記錯,九月就應該遷都了。
歸苼之前記着的事情不得落在明面上,她這一日表面上拿着書,實際一頁未翻,一直在仔細捋着過往的事情。玉竹與白氏看在眼裏,只當她心緒不寧,這個時候她們又不好深勸,只得在一邊守着。
回想昨日的事情,歸苼明白她與池溫不似前世那般決裂,但是他們之間究竟是哪裏與前世不同,歸苼還要仔細思量。
池溫回來的時候,歸苼還在那裏坐着,聽見動靜,才緩緩地擡起眼,略微有些迷茫。
“可是沒睡好?”
歸苼搖搖頭,她這一日,想得太多了。
“今日如何?”她問道,“事情頗多吧?”
池溫此時已經坐在她身邊,接過玉竹遞過來的茶水,一口氣喝了個幹淨。
“定了汴梁為新都,”他說道,“還有就是母親過幾日就要住進安仁殿。”
歸苼有些恍然。上一世,池溫的母親許夫人,可是一直在白雲觀住着,直到帝後入主新宮,她才去的汴梁。
“怎麽了?”池溫見她出神,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母親和藹得很,你又不是沒見過她老人家。”
歸苼笑了一下沒說話,上一世許夫人,哦不,應該成為許太後,待她确實不薄。只可惜宮裏的人慣是踩高捧低,許太後不理宮物,宮人自是看皇後柴瑩的眼色。
她的手輕輕地從裙上的繡紋劃過,今世的皇後,還不知道是誰呢?想來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歸苼輕輕嘆了口氣,她這個身份,換誰看了都礙眼。
“所以登基大典在金陵嗎?”歸苼忽然問了一句。
“并不,”池溫說着接過宮人捧來的茶水,“一切太過匆忙,大典定在新都。”
這件事情倒是與歸苼記憶中一樣,是以她不再說什麽,眼見着宮人端着盤子進來,便拉着池溫起身。
“忙了一日,想來午膳也沒好好用,趕緊吃過好好休息吧。”
“好。”
池溫任由歸苼牽着他的手往正殿走去。
“母親住安仁殿,宮人都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你去給她老人家請安就好。”池溫與歸苼用飯,自來不講究規矩,食不言寝不語在他這裏,只當不存在。就連一邊伺候的宮人,也被他揮退到外面等着。
歸苼夾了一塊青筍仔細地咀嚼,聽了他的話,點點頭。她以前沒少給許太後請安,也靠着她過了一段安生日子,是以她并不抵觸。
今日的晚膳有蟹,尚膳監準備了一壺女兒紅。池溫見歸苼取了一只螃蟹在手裏,就倒了一杯酒遞到她手邊。
“這蟹雖然鮮美,但是性寒,要拿黃酒來暖。”
尚膳監燙的黃酒,溫度剛剛好。歸苼輕啜了一口,覺得味道比往常喝的要略重一些。她微微一笑,想來是為了适應新帝的口味特意準備的。這宮裏的人,誰也不是傻子。
池溫喜好河鮮,尤其是蟹。今日這蟹膏脂厚膩,肉質肥美。他吃了兩只,只覺得不過瘾,又拿了一只過來。歸苼見狀,輕咳一聲。須臾間,玉竹便輕輕走了進來。歸苼對她叮囑了幾句,玉竹點頭應了。
“說什麽呢?”池溫捏着蟹鉗笑着問道。
“見你喜歡,就讓尚膳監再送一壺女兒紅來。”
歸苼一邊說話,一邊用手背貼着面頰。她雖然少飲酒,但是有量。今日不知道為何,只覺得臉上燙得厲害,想來是已經紅透了。
片刻,宮人便端了女兒紅上來,歸苼接過酒壺,倒了一杯給池溫。
“阿苼不若再陪我一杯,可好?”
池溫透過搖曳的燭火看着歸苼,覺得多日不見,她分外嬌媚。
歸苼這兩日心緒煩躁,飲了酒覺得輕松一些。是以她想了想,點點頭。往自己杯中倒了一些。
“阿苼不老實。”
池溫說完,端起酒杯飲盡,亮出杯底給她看。歸苼抿嘴一笑,便把杯中的酒倒滿。她素來量大,這點酒,她是不怕的。
殿內角落裏擺着冰盆,晚風從敞開的窗牖吹進來,沾着涼氣,吹得燭火搖曳,牆上的影子,一晃一晃的。窗下許是有蟲,清脆地鳴叫聲一直未停,歸苼有些恍惚,倒像是有些像在白雲觀的日子。
她抿着酒,看着池溫吃好了蟹,便讓人端了摻着茉莉花的綠豆面來,二人細細地擦幹淨手指,又用溫水沖了,這才覺得指頭間那股腥味不見了。
“吃蟹就這點不好。”
歸苼說完話,只覺得一陣發暈,她努力地想坐起來,身體卻止不住往下滑。池溫見狀,起身把她攬在懷中。
“阿苼可是酒醉?”
池溫說話間,就抱着她往內殿走去。被绫羅綢緞裹着的身子千嬌百媚,豐盈處抵着池溫的胸口,仿佛跳脫的白兔,一下一下地撞着他。
歸苼靠在他身上,輕蹙着眉頭,她只覺得燥熱得很。僅剩的直覺告訴她,今日的女兒紅,怕是有問題。她攥着池溫的衣衫,隔着錦緞,便感受到他身體的溫度。他與她一樣。
內殿燃着香丸,絲絲袅袅地飄過來,池溫覺得越發熱了起來。他四下看看,角落裏的冰盤還往外散着涼氣,怎麽他卻這般燥熱。
池溫把歸苼放到床上,不知為何,腳下一滑,整個人便跌在她旁邊。旁邊的人面頰發紅,眼角眉梢滿是春色。池溫看着她,只覺得一股無名之火在體內蒸騰起來。
墨綠的大衫斜搭在歸苼身上,露出雪白的肩頭,漆黑的發絲搭在分明的鎖骨上,越發襯得她膚白勝雪。池溫拽下那大衫,暗紅色的诃子便露了出來,他的手指在側邊繞了幾繞,一切便一覽無餘。
外面傳來幾聲悶雷,接着便是雨聲。金陵的夏天,素來是急雨。雨腥氣裹着少女身上特有的香味,讓池溫越發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