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歸苼睡不着,可是她見池溫滿目困倦,不忍再煩他。擡手按住撫上他的眼睛。
“睡吧,明日還有許多事情呢。”
“無妨,”池溫說着把她的手指放到唇邊,輕輕一吻,“你若是不困,我便陪你一會兒。”
“我現在困了呢!”
歸苼說這話便笑了起來,嘴角兩個梨渦若隐若現,很是甜美。
“那便一起睡。”
池溫抱着歸苼不撒手,她只得埋在他懷中,合上眼。她睡不着,滿腦子都是舊事。
窗外傳來蟬鳴聲,一陣一陣的。歸苼合着眼,一直未感翻身,生怕擾了池溫。漸漸的,她在池溫緩緩的呼吸聲中,也睡了過去。
夢裏,她又見到娘親麗妃。同以前一樣,她依舊不說話,只是看着她微笑。歸苼走過去,伸手想抱住她,卻沒想抱了個空。
她睜開眼,身邊的人早已經不在了。歸苼揉揉眼睛,緩緩地坐了起來。天光大亮,想來已經很晚了。
石竹在外面聽見動靜,走進來,見歸苼醒了,趕忙上前。
“姑娘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歸苼搖搖頭,就着石竹的手站了起來。她這一夜後面睡得沉,想來是被池溫一直抱着,渾身酸痛得緊。她起來溜達了一會兒,這才覺得好一些。
“洗漱吧。”
她輕聲說了一句,便進了書房。
快到中元節了,歸苼想着自己應該去白雲觀拜祭一下母親。麗妃葬在帝陵,但是她卻不好過去。思來想去,也只有白雲觀是最合适的。
池溫下朝歸來,歸苼便笑着迎上去。池溫立在那裏讓宮人換衣裳,擡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尖。
“這般讨好,有什麽事情?”
歸苼先是一愣,旋即便笑了。她小時候纏着池溫帶她下山閑逛,也是這般樣子。
“快到中元節了,我想去祭拜母親。所以,想去白雲觀小住。”
池溫想了一下,便同意了。
“我多派些人送你過去,不過小住不行,最多兩天。”
“你真好。”
歸苼上前攬住池溫的脖子,仿佛小時候一般。池溫趁人不備,照着她面頰便是一吻。
“我既然這般好,怎麽獎賞我?”
歸苼咬着下唇想了一下。
“我做荷包與你,好不好?”
池溫點點頭,內心卻暗笑。歸苼自小沒怎麽學過女紅,等她的荷包,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不過他不舍得她辛勞,随便她愛做到什麽時候便做到什麽時候好了。
因着歸苼的身份,再加上她本身不想張揚,出行的規制便只按着最末等。不過池溫怕她不習慣,提前便讓人送了冰往白雲觀。
“很是不用,白雲觀在山上,歷來就比山下涼快許多。”歸苼知道以後嗔怪了一句。
“往常如此,可是今年夏天格外悶熱,你若是不習慣怎麽辦?”
池溫說着又往随行的名單裏添了一名女醫。
歸苼無奈地扶額,這個人,跟前世簡直判若兩人。
淩煙閣的動靜自然瞞不過池夫人。她掌家是一把好手,到了紫宸宮,不過就是地方大了些而已。沒幾日,這上上下下的情形,她便知道得一清二楚。
歸苼去往白雲觀,她本身是不同意的。她已經不是公主了,怎好如此興師動衆、任性妄為。可是池夫人最近想要為池溫從衆多世家女中擇一典雅賢淑的姑娘為皇後,歸苼在宮中,難免打了世家姑娘的臉。
是以她去便去了,池夫人只是與池溫念叨兩句,未在多言。
歸苼自安禮門出了紫宸宮,一路往西。七月将要過半,金陵仍舊悶熱。好在馬車內備了不少冰塊,歸苼這才覺得好過一些。
一路過去,金陵城已經如從前一般熱鬧。改朝換代對普通百姓沒有什麽影響,無非就是換個人跪拜罷了。只要吃飽穿暖,他們跪誰都無所謂。
歸苼掀開車簾,好奇地往外張望。她許久未出紫宸宮,難免有些新鮮。
終于,馬車出了城門,人煙便稀少起來。歸苼覺得無趣,放下了車簾,靠着軟枕閉目養神。
“一會兒行至山下告訴我一聲,”她說道,“我要步行上去。”
石竹輕咬了一下嘴唇,有些為難地看着歸苼。
“皇上說要婢子照顧您周全,這天氣悶熱,恐怕上山不易。”
“怎麽,我使喚不動你了?”
歸苼未睜眼,但是聲音冷冷的,讓石竹忍不住往後縮了一下。
“可是姑娘若是有什麽事情,婢子是要受罰的。”
“放心,有我在,定不會讓你受罰的。況且白雲觀在半山腰,不過走一會兒路而已。”
說到這裏,歸苼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窗外。
“也只有步行上去,方能顯我誠意。”
石竹自小伴着歸苼,知道她說一不二。因此也未在勸阻。
很快,馬車行至山腳下,歸苼扶着石竹的手下了車。
因為提前知道歸苼要來,山下已經清場,四處無人。歸苼往山上看了一眼,便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多年以前,麗妃過來看她,也是這麽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歸苼嬌弱,行至一半便覺得疲累。她在涼亭略坐了一會兒,這才又繼續往上走。等她到了白雲觀門前,衆道人早已等候她多時。
“碧真道人。”
歸苼走過去,抱住前面為首的一位道長。她自小跟着碧真道人長大,感情很是深厚。
“趕緊進去歇着吧。”碧真道人摸摸歸苼的頭發,把她迎了進去。
歸苼仍舊住在以前的院子,她覺得一路走來渾身粘膩,便讓人打了水來沐浴。
她泡在熱水中,這才覺得洗去了暑氣。
“不要拿平日的衣服,”歸苼說道,“道袍便好。就是你們,也要換的。”
石竹點點頭,從箱籠中碰了青灰色的道袍過來。
歸苼豔麗,一身清冷的道袍,被她穿出別樣風情。素淨之下,更凸顯了她身上的妖嬈。兩個極端矛盾的氣質,全部在她身上體現出來。更讓人移不開眼。
“怎麽了?”
歸苼換好衣服,見玉竹一直看着她,忍不住問道。
“只是覺得這道袍穿在姑娘身上,讓姑娘更加美豔了。”
“就會胡說。”
歸苼說罷,帶着玉竹便出了院門。華真道人就住在隔壁院子,她要去看看她。
華真道人此時正在屋中看書,聽見動靜,起身走到門口,她看見歸苼過來,從上到下看了一眼,嘴角揚起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