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點點剝去手掌上的樹皮碎屑,牧明毅接過遞來的消毒濕巾擦拭污跡,寧晖然眼睛放在這人身上,腦子卻不在。

他正陷入深深的自我恐慌中。

抽煙不對,他是做錯了,可這件事的對與錯并沒在他心中激起多大漣漪,反而是惹到牧明毅才是他現在這種狀态的根由所在。

寧晖然發現自己怕他,怕牧明毅生氣,怕他不高興,這種怕似乎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只是現在變得愈發強烈清晰,手心攥出潮濕汗水就是最好的證明。

打開手看了一下,又捏起來,寧晖然把它藏進褲子口袋裏。

為他們清理好小巷準備拍攝,各組就位後于力深度與他倆進行溝通講戲,精準地走了幾遍,開拍前用指點他倆,意思是,都給我消停點。

剛要打場記板,牧明毅做出稍等一下的手勢,他走進巷內用手摸索石牆細細查看什麽,特別是要站上位置的那一片牆,好幾雙眼睛在關注他,于力問他怎麽了。

拍了拍手上灰塵,牧明毅笑了一下,說沒事。

對整個劇組,這無疑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但對于寧晖然來說卻是能夠觸及他內心最深最柔軟的東西……

直到被強硬地抵到巷壁上寧晖然才搞懂,為什麽自己身上所剩無幾的煙味會暴露,在那棵樹下,牧明毅撐開樹幹将他往懷裏摟的真正原因一一

他知道他疼。

檢查巷子牆壁也是因為他後背那個傷口。

眼淚沖出來,在胳膊被拉下那一刻。

寧晖然其實很少哭,即便無父無母,成長環境比一般人缺愛一些,他也不太愛掉眼淚,他不懂哭,更無法像專業演員那樣有技巧地哭出來,可偏偏就是能在需要哭的時候哭得真切動容,這是在之後看拍攝畫面時于力當面對他做出的評價。

而對他本人來講,面對牧明毅扮演的‘成心海’他就是可以做到結合自身的真情實感随時随地轉換為‘夏培’,那個愛哭卑怯,極端敏感的男孩。

夏培既推不開成心海,也藏不住眼淚。

所幸蹲下來抱住自己膝蓋把臉紮進臂彎,咬着嘴盡可能不放出聲地哭,一抖一抖的肩膀是成心海唯一能看到的。

像是把這幾天壓抑的東西全一股腦哭出來,夏培很長時間沒擡起臉,終于,慢慢平靜後他露出一點點眼睛,吸溜着鼻子向外看。

面前,成心海坐在地上,兩只大長腿延伸在他左右,鞋跟踩在巷壁底端,形成一個閉合區域,像是在好好地看護他。

夏培立刻站起身,目光不小心掃到對方四場八開的大腿根和平坦小腹。

頃刻臉就紅了,不知是腿擋着還是反應遲鈍,夏培沒第一時間逃走,而是低垂下頭,手捏耳朵遮擋止不住的紅熱。

成心海對他說話,聲音柔柔的,像吹過來的一陣春風。

夏培擡眼看他,這個人對他溫柔地笑。

“抱歉,應該是我讓你難受了。”

“跟……跟你沒關系。”夏培矢口否認。

還能怎麽說,夏培只想一走了之,急匆匆地往巷口外跑,成心海想攔他又怕把他惹哭,跟在他身後一直說對不起,是他錯了,要殺要剮都随夏培的意,只要他不哭怎麽都行……

倏然轉過身,單薄清瘦的背影變成前胸襯衣一排醒目的扣子,成心海睜大眼睛,覺得這個小家夥怎麽一驚一乍的。

“是我非要掃你微信,給你發信息,答應做你模特也是我!還咬……咬……”說不下去,夏培站在成心海面前,把褲邊捏出鼓包:“你是有錯,但我錯得更離譜!你走吧,咱們沒必要見面。”

最後那句咬着牙說的,只有夏培知道自己心裏有多難受。

垂頭轉過身,手腕被一把拉住,成心海無奈嘆氣,像是一種妥協:“為什麽都是錯的?你我之間不是……有感覺麽?”

盡可能地斟酌字眼再說出口。

“你有對象!!”夏培不敢置信地回頭,聲音變高。

“分了。”

瞪大眼睛,愧疚到眼眶潮濕,夏培聲音發顫:“因為我?”

“不可能。”

眼底平靜,沒有絲毫波瀾,像這個答案就是這樣。

要把褲邊扯爛那麽大勁,夏培慌張無措地做着小動作,注意到成心海在看他的手,立即松開藏到身後,對方将它拉出來放在掌心握好,溫度散開,夏培心跟着一抖。

“我呢,今天就是來跟你道歉的,那天是我不好,你什麽錯都沒有,”成心海垂着眼,一下一下用拇指滑蹭夏培手背:“你剛認識我,對我不了解,我這邊的事跟你沒關系,你不要瞎想。”

沒等夏培說話,一個大力将他拉過去。

成心海把他的臉捏出兩坨肉肉,對他笑:“跟我和好吧,咱們可以好好交個朋友,小弟弟。”

皮肉拉扯,微微疼痛,夏培紅着臉,他不想被這人逗着玩,厭煩地上手掙脫,對方霍地一下跟他貼面,鼻尖都要撞到一起。

牧明毅的笑有點壞,有點孩子氣,笑的時候會稍稍睜大眼睛,讓發亮的眸光透出來,嘴也會微張一些,露出一點點紅潤舌尖,形成好看的笑顏唇形……

近到不能再近的距離将這個人的五官如同擺在顯微鏡下一樣,牧明毅臉上細微的毛孔,眉尖旁那顆小小的淡痣,上過潤唇膏的光澤嘴唇被放大到極致,寧晖然心跳瞬間飙升,要不是牧明毅馬上接詞,他一定想不起來後面該演什麽。

“我特想認你當弟弟,真的。”

推開這人,揉着自己發酸的臉頰,夏培把頭扭向一邊不看他:“我不需要哥哥,你不是我哥哥。”

“那叫爸爸?”笑得更邪惡。

“哈?”

夏培訝異,發出一聲奶音。

搔了兩把他細軟的頭發,成心海随即拉過夏培的手,說:“走走走,肚子好餓,吃飯去。”

莫名其妙地被拉出好幾步,夏培立時醒悟,一把甩開成心海的手:“不,不對啊!你喂我吃蘋果的時候不是有對象嗎?!你自己知道的啊,你,你就是不道德,你是個壞……啊!!”

話沒說完,夏培一聲驚呼,人被成心海扛到肩上。

這個走戲時是有的,寧晖然知道要被扛,上次在教室他也被扛過一次,卻不像現在這麽輕易,明星檔案中寫着牧明毅身高184,他就是矮他半頭也有175,就這麽輕飄飄地趴到這人肩頭,摸上他緊實的後背,讓寧晖然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真啰嗦,不都跟你道歉了嗎?是我不對,我輕薄你了。”

語氣上揚,一聽就不對。

夏培氣急,掙紮着要下去,四肢剛有動作,一個巴掌抽在屁股上。

別說打屁股,走戲時都沒真抗,只是敷衍地做過相關動作,這一下打得彈動,疼痛惹出一種說不清的羞恥,寧晖然唔地悶叫,趕緊用手堵嘴,臉火燒一樣燙。

是真的燙。

“再動還打你。”

明明說出口的是臺詞,寧晖然卻真不敢動,屁股和大腿變得從沒有過的敏感,他甚至因為牧明毅扶上他腿的那只手而細細顫抖……

知道到這裏夏培的心結已解,可他卻被什麽緊緊糾葛住,整個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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