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來客

陳川現在看見周海歌三個字都覺得一陣心肝顫,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卻覺得好像偷偷摸摸欠了對方五百萬。

這個比喻似乎有點奇怪,但陳川的感覺正是如此。

因此他的下意識反應是将電話挂了。但挂了之後他就覺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等了等,對方卻沒再打過來。

“小陳?”前頭的組長回頭叫他,“怎麽了?”

“沒、沒事。”陳川慌忙将手機塞進褲兜裏,往前追了兩步,“有個電話。”

“不接嗎?”組長奇怪地看他。

“啊,恩,騷擾電話。”陳川手指摳了摳挎包帶,“不用接沒關系。”

“是嘛。”對方點了一下頭,随即被旁人拉住。

“就吃這家吧!”

“诶……我覺得前面那家的味道更好。”

一行人又吵吵嚷嚷起來,很快互相推擠着進了一家燒烤小店。

這頓夜宵是怎麽吃下去的,吃了些什麽,陳川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他一直在走神,可具體說他想了些什麽,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似乎只是單純地神游天外而已。

期間組長說起小陳這個人很是有趣,好似天大的事砸在他腦袋上都不冒一個泡泡。有人說這叫能吃苦,有人說這叫意志堅定。

陳川跟人打哈哈,心裏默默想:他只是不知道應該用什麽表情而已。

等跟同事分開,到家的時候已經快1點了。他打了個哈欠,準備匆匆洗個澡就上床睡覺,卻在進門的時候又接到了周海歌的電話。

“你回家了嗎?”周海歌的聲音聽起來很精神,一點都不像是半夜1點快睡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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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川有些莫名,心說難不成你還要上來喝杯茶?

“剛到。”陳川半真半假地說:“晚上加班,沒接到你的電話抱歉。”

“猜到你在加班了。”周海歌在那頭笑了笑,然後非常淡定地扔了一個重磅炸彈出來,“你媽媽來了,現在在我家,你來接她嗎?”

陳川拿着鑰匙愣在原地,“什麽?!”

周海歌是個奇怪的人,陳川不止一次地這麽覺得。他可以來者不拒地跟很多女人交往,可他從不劈腿,一次只會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可最後分手也是那些女人提出的。他從未真正意義上的拒絕過任何人。

他腦子裏有很多新奇的想法,就工作合作來說再沒有比他更讓人省心的搭檔。

他又是個十分溫柔體貼的人,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聽說還會拉小提琴,也很能唱歌,喝酒不容易醉,幾乎沒有缺點。

在這些陳川早就了解的種種基礎上,這一次陳川還是對他五體投地的拜服了。

什麽叫淡定?這就叫。

“抱歉,麻煩你了。”在周海歌家門口,陳川一個勁地跟他道歉,任誰麻煩了別人一整個晚上再有理由也變成了沒理由。

“小川,這位先生真是太好了。如果不是他,我今晚上還不知道怎麽辦呢。”陳川的母親是個樸素的工人,以前在一家服裝生産廠裏做工,每天站12個小時以上,手裏的活沒有斷過。後來眼睛出了點問題,提前退休在家養老,平日沒事會幫人看看店,拿着退休金日子過得算是清閑。

陳川的父親很早以前就去世了,陳川對父親的記憶很模糊。據說大概在他5歲的時候,父親開大貨車運砂石,因為連續上工超過了48小時太過疲憊導致半夜翻了車,整個人被壓在了車子底下,再也沒起來。

母親養大自己不容易,可也是因為這樣,多了一些愛唠叨愛抱怨的性子。其實想想也是,任何人都沒辦法将一些負面能量長時間地存在心裏,否則人心是會病的。

只是母親的負面能量大多來自于各家親戚,最近又因為家裏幾位老人的贍養費親戚間起了争執,母親已經不止一次打電話抱怨過這事,陳川不忙的時候還能聽聽,工作忙的時候聽着這些就一股子的不耐煩,心裏也很是焦躁。

卻沒想到,前幾天還在電話那頭抱怨的母親,居然今天就收拾包袱來找自己了。還一點消息都沒給,着實讓陳川好生“驚喜”了一下。

“陳阿姨客氣了。”周海歌笑得溫文有禮,“鄰居之間,幫忙應該的。”

“對對。”陳姨連連點頭,被陳川拉了一下,道:“改天我給你煲點湯來,當謝禮。”

周海歌瞄了陳川一眼,見他臉色不是很好看,自知現在不是多話的時候,很快與他們道了晚安。

等回了家,一言不發的陳川才将母親帶來的大包小包往地上一放。

“媽,你來了怎麽也不說一聲?找不到我可以給我打電話,我不是給你買了手機嗎?”

“那東西不好用,又花錢。”女人舔了舔嘴唇,看了看兒子生活的地方,贊嘆,“這地方不錯啊,租的?買的?”

“租的,一個月花我大半薪水呢。”陳川給她倒了杯水,忍不住責備道:“嫌什麽花錢,出門在外一定要有聯系方法,萬一出了什麽事呢?我哪兒找你去?”

陳姨的注意力顯然已經不在那處了,把屋子裏裏外外轉了一遍,道:“大半薪水啊?這麽貴?怎麽不租個小點的,還2室一廳……你看這邊的房間都空着用不了。”

陳川嘆口氣,幫她把東西拾掇拾掇放到客房,“這不就用上了嗎?”

陳姨皺眉,“我多久才來一次啊,一年半載也見不着你的面兒。”她說着話音又一拐,“樓下那小夥子人不錯啊,結婚了嗎?長得可真好看,他說他和你是工作上的同事,他那房子也是租的?哎,我看你們要不租一塊兒得了,工作生活都方便,還省錢啊。”

陳姨幾句話說得陳川心驚肉跳的,連忙讓她打住了,“人家那是自己的房子,買的。”

“買的啊……”陳姨坐在沙發上,看兒子忙裏忙外地搬東西,沉默一會兒道:“那他可挺有錢的,本地人?”

“你這麽關心別人做什麽?”陳川有些煩,将東西收拾好了出來洗了個手,“你還沒說怎麽突然跑來了。”

“還不是你三姨的事。”陳姨皺起眉,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襯衫,料子不太好,顏色也因為洗太多次變得有些發暗,坐在燈光下看起來顯得整個人特別安靜。“我照顧你姥姥這麽久了,她來看過幾次?平日生病花錢都是我給,這會兒你姥姥住院,她竟然一聲不吭跑臺灣去了,我一個人照顧得過來嗎?”

陳川看了眼時間,知道是甭想早睡了,挽起襯衫袖子坐在沙發上,“不是說好了她出錢嗎?”

“她出個屁。”女人有些煩地道:“她和她那摳門老公一個德行,之前說得好好的,現在又反悔了,說什麽你姥姥住的屋子是他們給錢買的,現在家裏沒餘錢……”

陳姨捋了捋落在耳前的頭發,“沒餘錢還能出門旅游,坐飛機呢。”

陳川揉了把頭發,“二姨呢?”

“你二姨一早就說了她沒錢。”陳姨憤憤道:“她家裏兩個孩子上學呢,大的那個馬上要實習找工作,小的那個剛念大一,哪兒哪兒都是錢。”

陳川長出了口氣,“姥姥的病怎麽樣?”

“就那樣。”陳姨有些疲憊地道:“反複發作,人年紀大了,都這樣。以前你姥爺還在的時候也是,不過你姥爺去得早,也沒怎麽花錢……”

說到這裏,女人突然有些自嘲道:“咱家是什麽命啊,都是男人去得早。”

陳川知道她這一發作起來又得抱怨個沒完,今晚他就真別想睡了,趕忙打住了岔開話題:“醫生怎麽說?”

女人頓了頓,“藥開了,住院觀察幾天。”

“那行。”陳川站起身,“錢我給,讓姥姥在醫院安心住着,請個護工,你也不累。每天去送個飯什麽的。”

陳姨皺眉,“那怎麽行?你都給了,那群人還不樂死?他們過得不容易,我兒子就過得容易了?這房租水電哪一樣不要錢……”

“你兒子有分寸,咱又不是冤大頭。”陳川拍拍她肩膀,“重點是先讓姥姥安心養病不是?這時候你們為個錢争來争去的,寒心不寒心?”

陳姨沒答話,隔了會兒站起來,“行,先這麽着吧……”

陳川便進屋去拿了張銀行卡,交到母親手裏。

“這個你拿着,裏頭有錢,刷就行了。”

陳姨嘴唇抖了抖,最後還是沒說出什麽來,默默地把卡收了揣進包裏。

陳川看她這樣子,心裏的不耐也煙消雲散了,誰家裏沒點破事呢?凡事順風順水也不見得是多好的事,人都說太順心的人總有一天會一起報回來,老天爺給的都是公平的。

這麽一想,陳川又寧願多點這些破事了。好歹是自己能承受的。

翌日一早,陳川被廚房的動靜給弄醒了。他迷迷糊糊摸到手機,一看時間一共睡了不到6個小時。心裏暗罵一聲要死,磨磨蹭蹭套了睡衣從床上爬起來。

一開門,香味撲滿了整個房間。陳川已經很久沒安安生生吃過一頓早飯了,一般都是出門啃個面包喝杯奶完事。

清炒的蔬菜加蛋,米粥合着一疊泡菜。廚房爐子上大概是在炖雞湯,一股子濃濃的鮮味。

“這麽早……”陳川一邊說着一邊去洗漱,出來的時候女人正在擺筷子。

“我不知道你幾點上班,總之先弄着。”陳姨笑笑,又道:“老家帶來的土雞,比你們超市裏賣得強多了,這雞蛋也是土雞蛋,補身體的。”

陳川應了一聲,坐下來吃飯,吃飽喝足正準備出門,被陳姨拉住,“你晚上幾點回來?”

“我這幾天都忙。”陳川道:“可能會晚回,你自己吃就行。”

“那怎麽成。”女人皺眉,“炖的雞湯你不吃?不成,你帶一點去公司吧?”

說着又翻箱倒櫃地找保溫瓶。

陳川無法只得拿出保溫瓶裝了些雞湯,出門以後還想着媽不會真的抱着一鍋雞湯去找周海歌吧?

結果還真被陳川說準了,陳姨算不準周海歌出門的時間,只得在11層樓道口晃來晃去,等周海歌出門的時候還被她吓了一跳。

“陳姨?”周海歌納悶,“你在這兒做什麽?又進不去屋子了?”

“沒有,小川給我鑰匙了。”女人笑得樸素,抱起地上的砂鍋遞過去,“給你熬的雞湯,昨天謝謝啊。”

周海歌驚訝之色一閃而過,随即眼角帶了笑意,也沒拒絕,接過道了謝。

待他回去放砂鍋的時候,女人在門口有些猶豫。周海歌轉頭看她,瞧出她是有事,便耐着性子問:“陳姨還有什麽事嗎?難不成是怕我喝完不還你鍋子?”

周海歌自己先笑了起來,陳姨有些不好意思,搓了搓衣角,“哪能啊,我沒這麽想過。周先生這麽好的人……我、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周海歌出來關門,一邊鎖門一邊點頭,“阿姨你說,我能幫的話我盡力。”

女人眼睛亮了亮,又看了看他的門鑰匙,想起陳川說屋子是這男人自己的——在城裏能買下自己的房子可不便宜,這人生活條件定然比自己兒子好太多了。

她抿了抿嘴角,耳朵有些發紅,道:“我們家……最近出了點事,我看你跟我兒子挺……挺熟的,那什麽,你能不能借我們點錢?我會還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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