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入夢[V]

第54章 入夢 [V]

五師弟是個妥帖的人。

他是先在山腳安排妥當才來接管青檸的,這位一落地就大手筆的包下了當地最好的客棧,樓上樓下裝點一番,又把二樓的天字房重點“裝修”,權當做管青檸的“閨閣”。

小鎮民風淳樸,民衆熱情,平日裏除了客商之外,鮮少有外人,更別提有昆吾宮坐鎮,其他仙門弟子也不敢造次來犯。衆人見這一行人行事作風穿着打扮,便知來歷不凡,又見他們滿鎮子的采購紅綢,才知道原來是有仙侶要在他們鎮上辦喜事了。

一上午的時間,消息便傳散開了。

“三師妹,五師弟,真的不用……”管青檸被按在妝鏡面前,多少覺得這一節有點多餘。

“別動,”三師妹兇巴巴地拍了她肩膀一下,“再動我叫大師姐夫給你使個定身術!哪家新娘子上個妝像泥鳅似的扭個不停,就坐這一會兒,耽誤不了你的大事。”

管青檸忙道:“我沒有。”

另一個妝娘正是布莊老板娘的女兒,管青檸誇她衣服樣子設計得好的那個。聽說仙人要辦喜事,這姑娘來送完紅綢子,主動留下幫忙,給三師妹搭手。她笑嘻嘻地道:“姐姐,你再坐一會兒,新嫁娘都是這樣的,等上了轎子就好了。”

轎子,哪兒來的轎子,昆吾劍君騎大馬戴紅花領着花轎來接親的樣子,她想都想不出來。

管青檸見無法逃脫,她只好老老實實地呆着,在APP上呼叫殷昉。

管青檸:“阿昉,待會兒你那邊走個過場就行了,千萬別太聲張。我師弟師妹不知道我們拼團過任務的事,一心要大操大辦。”

那邊不知道在幹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殷昉才回了消息。

殷昉:“不要。”

管青檸:?

殷昉:“本君和你的喜事,就是要風光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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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昉:“你乖乖等着,本君吉時便去接你。”

——看吧,跟不明白的,她說不通;跟明白的,她還是說不通。

管青檸放棄了掙紮。

小城鎮半年沒有喜事了,如今遇見仙侶結緣,全都出來沾喜氣,沾仙氣。有人看見六師弟堂前堂後的來回忙碌,便過去問他,新郎是哪門哪派的仙長?從哪兒來?

六師弟一點也不怯場,“我大師姐夫是雲外天的昆吾劍君!”

此語一出,現場靜默了一刻,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大家又說說笑笑,道賀起來。

童言無忌,小孩子的話怎麽能當真呢?昆吾劍君早就升仙不知道多少年了,怎麽會這會兒才娶親——何況,那樣的仙人結緣,又怎麽會來他們這種小地方。

“我沒瞎說,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不跟你們說!”六師弟氣呼呼地跑了。

五師弟見小鎮的人都出來了,十分滿意,便招呼衆人進來客棧大堂,擺上酒菜,高聲道:“今日我元靈宗師姐與昆吾劍君喜結連理,元靈宗路遠,長輩無法前來,便請各位做個鑒證,捧個場面。”

昆吾劍君?真是昆吾劍君!

小孩兒這麽說就算了,大人也這麽說,該不會是真的吧?衆人面面相觑,一時不知作何反應,不過小二的傳菜聲打破了安靜,眼看着一道道菜肴如水而上,衆人便不再糾結了。管他真假,吃席總是真的,便真的是仙人娶親,也想要個熱鬧不是?于是衆人嚕啦啦地進來,個個自诩“親朋好友”,不一會兒就把一樓坐滿了。席間還衆說紛纭——

“聽說了嗎?昆吾劍君娶親,對方也是個仙女。剛出來的妝娘說,仙女還在她娘的布莊買過衣服。”

“仙女怎麽會來咱們這買衣服,瞎說的吧。布莊那李老娘哪認識外人,她認識的都是咱村的姑娘,還和她女兒交好,哪能是外人?”

“這麽說仙女是咱村的姑娘?”

“什麽?昆吾劍君娶了咱村的姑娘?”

“昆吾劍君多大歲數了,那姑娘也願意?”

“啊?姑娘不願意嗎?”

“聽說了嗎?昆吾劍君下山了,還強搶了一個咱村的姑娘當新娘子,姑娘不願意,眼睛都哭腫了。”

我去,原來是這麽回事,刺激!

事情越傳越離譜,但管青檸并不知道。她只知道樓下動靜越來越大,人越來越多,也不知道五師弟到底擺了多少桌。她剛才又偷偷給殷昉發了好幾條消息,對方一條也沒回複,也不知道在忙什麽。

突然,門外傳來吹吹打打的奏樂聲,管青檸眼皮狠狠地一跳

有人大喊道:“迎親隊伍來啦!”

看熱鬧的人放下筷子,趕到客棧門口,就見街上來了一只長長的隊伍,吹吹打打奏着樂,又有穿着紅衣裳的小童一路灑花瓣糖果,整個街道張燈結彩,店門口的燈籠都亮了起來,分明白晝,卻紅紅火火宛如夜市燈會,也不知道幾時布置的。

有人注意到那撒糖的小孩兒都是村裏的,便問道:“二狗,誰讓你來的?”

“村口有個長得好看的弟弟讓我們來的,說我們做得好,一會兒還有紅包給我們。”

看來是仙家的仙童啊!

只是那隊伍中卻沒有高頭大馬,也沒有新郎官的身影。直到一聲仙樂傳來,小鎮上方的雲層緩緩散開,露出一片朗朗晴空,彩雲之後,竟是一衆仙女和仙官在奏樂起舞,衣袂飄飄,絲竹悅耳,如沐春風,宛若一副展開的畫卷。

兩只金翅凰鳥拉着一架描金鸾駕自雲中駛來,紅衣仙君伫立車上,年輕俊美,神色清冷不似凡人,獨獨在看向客棧方向,漾出一絲笑意。

世間冰雪都在那一眼中消融。

仙君自鸾車上探出手,“管青檸,本君來接你了。”

一聲啼鳴,三青鳥舒展羽翼飛上長空,圍着鸾車轉了兩圈後,又回到客棧,在屋頂盤旋。

“師姐,大師姐夫來接你了!”三師妹推着她出門。

新娘子一身紅衣霞帔,珠簾鳳冠,被簇擁着出門來,微微擡頭,露出精致小巧的下巴和一點丹唇。

這氣質,就不可能是村裏的姑娘,剛才傳瞎話的閑漢被瞪了一眼:這是仙女,分明就是仙女!只有仙女面對這樣的場面,才能沉得住氣。

事實上,管青檸幹巴巴地坐着,被捯饬了一上午,早就暈了頭。她習慣凡事都在自己掌握之中,這樣任人擺布,盡管都是信任之人,也十分慌張,何況又是這麽大的陣仗。管青檸踟蹰不前,生怕自己走錯一步,給昆吾宮和元靈宗丢臉。

像是看出她的不安,殷昉的消息及時傳來。

殷昉:“牽我的手。”

咦?他在天上啊,她怎麽牽?

盡管猶疑不定,管青檸還是下意識地擡起手。忽地腳下一動,她驟然失去平衡,低呼一聲,在跌倒前被一陣風穩穩地拖住,飛一般送上了鸾車,落地的一瞬,手正好捉在殷昉掌中。

只是凡人百姓只聽見那一聲驚呼,又印證了新的猜測。

“搶的,真的是搶的!”

“姑娘都吓哭了。”

“我看到了,那姑娘是被一陣風吹上去的!她不樂意的!”

“和這樣的仙君共結連理,我倒是樂意的,嘻嘻……”

管青檸聽得啼笑皆非,嗔怪地看了殷昉一眼。

看,又被當成惡人了吧?

殷昉不以為然,“随他們,本君就是真搶了又如何?”

說着,他眼中又難得的露出些坦率的喜悅,“我說的,天黑之前必會來接你,不必太過想念本君,本君說到做到。”

此刻紅霞滿天,照得天地之間一片喜氣洋洋,正是夜幕降臨之前最絢爛的時刻。

管青檸被盯得羞惱,看看周圍奏樂的仙女和鸾鳳,小聲問道:“哪兒來的?”她可不記得昆吾宮有這些“家當”。

他扶着管青檸坐下道:“這是金鸾絲鳴春駕圖,原是一幅畫,只要給畫注入靈力,上面的人和物就能活過來,只不過,畫靈脾氣大,一百五十年才肯‘出來’一次。”雖說不上是什麽至寶,但貴在應時應景

管青檸從沒想過自己在神州界還能有這樣的婚禮。

“阿昉,咱們這就結緣了嗎?”她問到。

“當然不是。”殷昉失笑,“我們回到昆吾宮,再正式結契,哎,你師弟師妹在和你招手呢,你不看看嗎?”

管青檸往下一看,果然見到三師妹淚盈盈地揮手,仿佛老母親嫁女兒。管青檸無語,她又不是真的遠嫁,這也太入戲了。至于五師弟,倒是更“成熟”些,已經忙着招呼下面的“列位親朋”了。

不一會兒,鸾鳳便起駕往雪山頂飛去,漸漸的,腳下的鎮子變小,變遠,聲音漸隐,人也看不到了。

管青檸看看殷昉,忍不住道:“為什麽非要鬧這麽一出?你明知道,等出了琅嬛秘境,我們就……就……”

“這不好嗎?”殷昉回過頭,眼中沒了平日的清冷矜貴,只像個大喜日子的凡人一樣,盈盈盛着喜悅,道:“我這樣做,你不高興嗎?

管青檸心裏一軟了,低下頭,“也是高、高興的。”

就是有點難為情,好像他們真的成親了一樣。

“只是,這太好了,将來我們的事了結,或是你有了真正喜愛的姑娘,她會嫉妒我的。”

“不會的。”殷昉說着,微微揚起唇角,“本君一生只會有你一個道侶。”

他原本一心修行,就沒打算要“結緣”,如今陰差陽錯有了這麽一個,無論琅嬛之後,他們之間如何,便也只準備有這麽一個,哪還來的別的姑娘。

他看看管青檸,不由失笑。

還說他小心眼,她這不也“醋”起來了,果然是太喜歡他了吧!

想着,他偷偷地發了一條消息過去,而後別過頭去,假意看風景。

嘀嘀。管青檸一怔。

殷昉:“你今日很好看。”

管青檸抿唇,努力讓自己不笑出聲來。

嘀嘀。

管青檸:“阿昉也炒雞帥氣。”

……

下了車,被殷昉拉着往宮殿的方向走,管青檸才注意到,雲外天居然也被費心裝點了一翻,四處能見到紅綢,燈籠,連桌子椅子都換上了朱紅漆的。

管青檸失笑,“我都快不認識了,這是你家嗎?不是別的什麽地方吧。”

殷昉也覺得誇張了些,道:“老蒲和阿吾弄的,左右就一日,明日就換回來。”

蒲節和昆吾劍靈此刻正站在大殿正中,笑眯眯地道:“恭喜宮主,恭喜夫人。”

“姐……夫……”阿吾磕巴了半天,殷昉臉色一黑。

要不就“姐姐”,要不就“夫人”,“姐夫”算怎麽回事?

管青檸笑着摸摸阿吾的頭,“不用改也沒關系。”

“要的!”阿吾結結巴巴地道,“阿吾會改的,就是嘴巴不太聽話……”

老蒲提醒道:“宮主,夫人,吉時已到,結緣吧。”

管青檸才想起自己還不知道流程,忙問:“我怎麽做?”

“莫慌,這不難。”殷昉道。

昆吾劍君嘴裏這麽說,看樣子他自己分明也有幾分緊張。他擡起一只手,掌心面向管青檸,在他掌間,一個金色的道印隐隐發光,雖然大小看起來差不多,但圖騰上卻和之前寧尋的道契大有區別。

“來。”昆吾劍君發出邀請,眼中帶着不自知的忐忑。

“伸出手,然後想着本……想着我,記住,就只想着我。”

管青檸擡手,掌心與殷昉交合,感覺到自己的掌心溫溫熱熱的,似乎有一股靈力在運轉。

閉上眼,識海中便浮現出了契約的內容——

身以入道,情以成契;

同修共生,永結同心。

掌心的熱度更盛,像是有什麽東西被緩緩地烙印在靈魂上,但那力道是溫柔的,随和的,并沒有半點不适。

管青檸身處識海之內,不遠處,殷昉的身影伫立于海面,金色的道契在兩人之間成型,等最後一筆畫完,他們就是天道認可的“道侶”了。

然而,道契結成的瞬間,海面上突然刮起狂風。

平靜的大海變得洶湧,一個巨浪掀起,管青檸想要躲避已是不及,眼前猛地一黑!

管青檸有一瞬間的恍惚,又或者不是一瞬,她無從辨別自己剛才停頓了多久,只聽見耳邊傳來隐隐的哭聲。

好像是小孩子,是誰?她不是在和殷昉結緣嗎?這是哪裏?

黑暗中隐隐浮現出一簇光,光的附近,小小的孩子抱膝哭泣,用極度自我保護的形态,對抗着他的身邊高大的人影。

“阿昉,你在哭嗎?”說話的人,聲音蒼老。

“又有什麽好哭的呢?日後,昆吾宮就是你的家。你看,這一切都是你的,還有劍靈陪你玩,你可以做這裏的主人,所有人都要聽你的話,你不喜歡嗎?”那人蹲下身,循循善誘,不懷好意。

“阿昉不要,阿昉想回家,阿昉只想要阿娘。”孩子啜泣着。

蒼老的男人發出低笑,說出殘酷的話語,“可是,你的阿娘并不想要你啊。”

“凡人是很可憐的,他們只有那麽短短的幾十年壽命,還要承受疾病,貧窮和各種苦難。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天生的仙骨,注定要有一條不凡的仙路,你不知道我帶你走的時候,你的弟弟們多羨慕你。”

“我不要!我不聽!”孩子抗拒地捂着耳朵,“我要回家,我要我阿娘!”

“阿昉,你還不明白嗎?你的阿娘為了不再生病受苦,用你和我換了續命的丹藥,她不要你了。”

“她想要長生,想要健康的體魄,想要金銀財帛,想活命,她甚至也想要你的弟弟們健康……卻獨獨,不要你。”

“這世間已經沒有你的位置,你無家可歸,無路可走……”

惡魔在低語,孩子的眼神逐漸空洞。

他無處可去,昆吾宮是他唯一可以留下的地方。

漸漸的,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黑暗中陡然燃起了一片大火。耳邊是金屬敲擊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打造兵器。

小小的孩子站在熊熊的烈火之中,滿眼恐懼。

那蒼老的聲音又來了,“阿昉吾兒,你知道世間最強的劍是如何鑄成的嗎?”

“可憐昆吾宮世世代代,都以為兇骨才是最強的材料,其實不然,”巨大的人影将燒紅的劍模浸入冰水之中,池水瞬間蒸騰,“想要變強,就要付出代價,越昂貴的代價,回報越豐厚,古往今來,皆是如此。而對人而言,最珍貴的,就是靈魂。”

“阿昉,我收養你十三載,教你修煉,助你築基,如今你一身仙骨初成,想必已經能和兇骨相容了……”

“義父,不要,不要用阿昉殉劍……阿昉會孝順你,阿昉什麽都聽你的,不要燒死阿昉……”

回應他的,只有劍爐裏熊熊的烈焰。

“不要!不要義父,阿昉知道錯了!再也不逃跑了!別讓阿昉殉劍!義父——”

“老東西你不得好死!”

“我必殺你!殷昉不死,必來殺你!”

最後回蕩的,是少年聲嘶力竭的,宛若從地獄傳來的詛咒。

黑暗中的管青檸早已雙目通紅,她突然爆發了巨大的力氣,掙脫黑暗,一把将人影推開。

“滾開!別碰阿昉!”

她跳到那片烈焰裏,瘋狂地尋找,“阿昉……阿昉!”

然而,劍爐中只有奄奄一息的詛咒傳來。

殺你!殷昉必殺你!殺——

詛咒仿佛化為實體,如水一般熄滅了烈火,淹沒了劍爐,最後連管青檸也被溺入水中。

“咳咳咳!”

管青檸猛然驚醒。

夢境的陰霾散去,映入眼簾的是大紅的床幔,桌子上兩支燃盡的紅燭。管青檸感覺臉上一片冰涼,她摸上去,有淚水,也有汗水。

對了,她和殷昉結緣了,雖然是限時的假道侶,可是某人硬是不聽勸地辦了一場“高朋滿座”且熱鬧非凡的婚禮。

她這是做夢了?這是什麽夢?為什麽會有這麽可怕的夢?殷昉呢?

管青檸感到不安,下意識地打開APP,發消息過去。

管青檸:“阿昉你在哪兒?”

沒有回應。

突然,身邊有什麽東西動了動,從大紅的被子中探出一只手,搞不清情況地亂摸着,碰到了管青檸的胳膊。

管青檸被吓得驚叫,一下子跳到地上。等站穩才發現,她身處新房之中,床上不只她一人,看到被子外熟悉的玉冠,管青檸一證,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着裝。

還好,雖然淩亂了些,但沒有被換過。

想必是昨日他們結緣後,彼此都受到對方氣海的沖擊,直接暈了過去,便被直接“送入洞房”了。

床上被子終于被掀開,昆吾劍君罕見的以發絲淩亂,眼尾還帶着些初醒的紅潤的邋遢形象登場。他拽了拽抽巴巴的喜服,露出些嫌棄的神情,卻在看到管青檸後一愣。

“咦?管青檸,你起來了?”

不過他也只是怔忪一瞬,就皺着眉問道:“管青檸,PPT是什麽?為什麽你要熬夜做那東西?績效,項目小組,産品經理,甲方,還有狗老板又是什麽?”

管青檸:!!!

昆吾劍君這是睡一覺就穿越了嗎?

“這些詞你從哪兒聽來的?”她問。

殷昉眯着眼睛指了指她。

“你夢裏。”

“管青檸,你以前不會是誰家的長工吧?怎麽沒日沒夜的工作,單是看着都累死本君了。”

管青檸恍然醒悟,“你看到我的夢境?”

“也不是總能,”昆吾劍君作為一個基本不怎麽睡覺的人,自然也很少做夢,“昨日你我結緣時,互相被對方的氣海沖撞了,所以我才會看到你的夢境。”

“管青檸,你夢裏穿得真奇怪,不像神州界的人。”露胳膊露腿的,頭發短到了耳際,一點也不端莊!

雖然也不難看。

“管青檸,你怎麽不說話?”

管青檸此刻腦子裏卻只有一件事,所以她剛才看到的,是殷昉的夢?那些……都是真的?

門外傳來敲門聲,是阿吾的聲音。

“爹爹,姐、夫、夫人姐姐,蒲節讓我來問問,你們有沒有打算起床。”

管青檸臉一熱。

“這就起!”

“沒打算!”

新婚夫婦,異口不同聲。

管青檸瞪昆吾劍君,“天都亮了,你不起來打算幹嘛?不對……你不是都不用睡覺的嗎?”化神境大能養精蓄銳還用睡覺?不是去屋頂曬月亮嗎?

“誰說本君不用睡,本君只是不喜歡。”

但是剛才那一覺,睡得還蠻舒服的,他本來想再眯一會兒,看看夢裏的管青檸還會幹什麽。

管青檸把被子一丢,“要睡你自己睡,我要換衣服!”

管青檸推開門,和阿吾打了招呼,就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換了一套舒适的常服,這才覺得心也寬了,氣也順了,仿佛又做回自己了,連那夢境所帶來的惶惑也退去很多。

等她重新出了門,就見昆吾劍君也已重整衣裝,一身玄衣飒飒,又是天之驕子昆吾劍君了。

“宮主,靈珠島的人來了,應是來下帖子的。”老蒲恭敬地道。

殷昉嫌棄地皺了皺眉,而後對管青檸道:“你吃點東西,本君去看看。”

等殷昉走了,老蒲對管青檸道:“夫人,姜姑娘傳信給您說,他們先啓程去東海了,船上見。”

“他們先走了?”管青檸有點失望。

又不一起走,那她們急匆匆地來找她幹嘛?肯定又是五師弟顧忌什麽新婦初一不見娘家人,小小年紀一肚子封建糟粕,窮講究!

老蒲端了些熱茶和點心來,“夫人,請。”

“謝謝蒲叔。”管青檸接過,對新稱呼還是不太适應。

看到蒲節,她突然想起今早那個關于殷昉的夢境來。蒲節好像在昆吾宮很久了,記得他說過自己侍奉了兩代宮主,想來是知道些什麽的。

“蒲叔,我記得阿昉說過,他不是昆吾宮的血脈,而是前任宮主的養子?”

“是這樣的。”老蒲說道,“其實宮主也不是昆吾宮的第一個養子了,老宮主自己也是養子,昆吾氏延續至今,真正的血脈早已斷絕,只是一代代依舊以昆吾氏之名延續。”

“噢噢,”管青檸點點頭,試探地問道,“那不知這個養子是怎麽選上的?我是說,昆吾宮選繼承人的條件很苛刻吧。阿昉這麽優秀,他原本的父母呢,願意讓孩子離開嗎?”

老蒲看向管青檸,眼神裏多了幾分探究。

“蒲叔,我沒有惡意,”管青檸連忙道,“我就是……夢到一些事情,分不清真假,所以想知道。”

老蒲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是‘入夢’啊,是聽說結緣的道侶偶爾會深入彼此夢境,感情越好越會身臨其境。”

啊?也不一定就是感情好……管青檸埋頭喝茶。

老蒲和藹地道:“其實這些事,夫人如果真的好奇,可以自己去問宮主,他不會刻意隐瞞的。只不過……當年那些事,現在提來,多少會讓他不太高興。”

僅僅是……不高興嗎?想到夢裏那殘酷的場景,管青檸現在都覺得發寒。

老蒲嘆氣,道:“夫人,宮主沒有看着那麽無所不能,他從小到大,大部分日子都很苦。“

“宮主是一夕之間直接跳過三個境界化神,才成為昆吾劍君的,聽着風光,其實是冒着神魂俱滅的風險,是不得已為之。他本性不壞,只是天道沒有給他慢慢長大的時間,所以,很多事他還沒有機會學習。”

“但我可以肯定,宮主和姑娘在一起這些時日的開懷,比他過去所有開心的日子加在一起都要多。”老劍侍由衷地說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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