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2

蔣時延在心裏默念兩人桃園結義情比金堅、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情況,視線一邊止不住略過她的唇,微紅,微潤,微啓。

表個白,不可能,親上來,不可能。

表個白,親上來,親上來……

就在蔣時延快把自己逼瘋的前一秒,唐漾終于含點笑意,道:“我們之間的友誼好像沒有想象中塑料。”

一秒,兩秒,三秒。

一盆冷水朝着蔣時延兜頭澆下。

什麽叫友誼沒有想象中塑料?難道他蔣時延在唐漾心裏就是塑料情?

等價推導成功,上刀山下火海标配的蔣大佬氣到發笑:“唐漾。”

唐漾:“動容是真的有。”

蔣時延面色稍稍緩和些。

唐漾思考片刻,殷勤地湊近:“我願意把家裏的藤椒牛肉方便面分一半給您。”

上一秒的柔和煙消雲散。

蔣時延微笑:“我以為您記得我喜歡番茄雞蛋味。”

唐漾:“當然。”

蔣時延無話可說:“……”

“可我更喜歡藤椒牛肉啊,”唐漾不假思索道,“雖然忍痛割愛達到的結果不一定有投其所好理想,但前者包含的真心明顯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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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漾說:“所以,我的意思明明是我願意把我喜歡的分給你呀。”

她尾音輕輕上揚,宛如糯米團子裹糖霜。

唐漾覺得這結論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哪不對勁,秀氣的眉頭擰成一團。

蔣時延就看着她臉上的表情從被冤枉到思考,分外生動。

能讓自己氣的是她,讓自己沒脾氣的也是她。

你也知道自己磨人?

蔣時延內心哧笑,目光朝下一點,是她小巧的下巴,白膩的頸,平素嘲着沒有、抱着其實很明顯的起伏弧度,然後,是清淺的鼻息。

蔣時延不自然地咳了聲,想偏頭避一點,那縷溫熱卻長了眼睛般,直往他鼻尖撩。偶爾一絲鑽到心坎,附上她方才的軟音、化出形狀,棉花糖絮般在他胸腔充盈鼓脹。

蔣時延喉結起伏,唐漾看得耳根子發熱,垂下眸。

唐漾悄悄舐唇角,蔣時延喉嚨發幹,感覺有什麽東西快要控制不住……

安靜間。

“好些了嗎?”蔣時延嗓音微啞。

“嗯。”唐漾想從他懷裏起來。

蔣時延放開她。

唐漾整理着衣領,沒看到相隔一米遠的R8,問:“你開車來了嗎?我送你吧。”

“沒,”蔣時延同樣站在自己愛車旁,臉色都沒變一下,“好。”

唐漾耳廓緋紅,去開駕駛座的門。

蔣時延忽然擡手,鬼使神差但溫柔緩慢地,替她将一縷額前的碎發撩到耳後。

指尖微熱,皮膚微涼,碰過的地方紅紅。

“有風。”蔣時延一手插在褲兜裏,一手随便指了個方向。

唐漾細若蚊蠅“嗯”一聲,兔子般蹿上了車。

兩個人各懷心思。

去蔣家老宅的路上,蔣多動症兒童在副駕上,坐得像等待頒三好的小學生。

而擁有十年駕齡的唐副處,飄了無數次方向。

————

唐漾和蔣時延出滋味閣的第一個轉角。

樹下停着輛黑色轎車,車頂上開着照明。

周默作為這個擁抱的始作俑者,安靜坐在後排,平靜地注視兩人摟在一起。

他腿上放着打開的曲奇盒,手裏拿着一塊在吃。

曲奇鮮香,入口醇脆。

一塊,接一塊。

直到唐漾和蔣時延上車離開,周默才把曲奇盒中間的車鑰匙和黑金卡拿出來,放進自己公文包,然後蓋上蓋子,把沒吃完的曲奇連盒扔出窗外。

“啪嗒”,落地清脆。

車輛啓動。

周默撥通九江集團頂樓,聲線毫無波瀾:“告訴魏總,就說滋味閣烏雞湯唐副很愛喝,點心,她也收下了。”

對方問了後續。

周默胡謅的細節湮沒在浩瀚的夜色裏。

————

還有兩天就是除夕,A市道路張燈結彩。

唐漾開二十來分鐘,便看到了目的地。

蔣家老宅是個類四合院建築,圍牆上粘着剪紙,門楹上有對聯,紅火又喜慶。

前幾年,唐漾和蔣時延會輪着去對方家拜年,這兩年都忙,倒疏忽了。

到門口,唐漾停車:“我初五過來可以嗎?你家好像每年都是初五請客人。”

“可以,”蔣時延終于說話了,“希望你到時候穿破一點,不懂禮數一點,不然我媽很可能直接給人介紹,”蔣時延捏着嗓子學,“哎呀呀這是我大女兒唐漾。”

唐漾“噗嗤”:“謝謝誇獎。”

蔣時延做了個免禮的手勢:“還有就是不用拎東西,太麻煩,你能來她們就很開心。”

唐漾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蔣時延說着,下車,繞到駕駛座旁:“不過唐副有時間的話,可以考慮換車或者開我的車,”蔣時延打量粉色車身,神色複雜,“每次從你的mini上下來,都會懷疑自己的霸總身份。”

“那我下次換輛哈雷?”唐漾“啧”道,“從粉色mini上下去,或者在機車後座小鳥依人抱我的腰,”唐漾挑眉,“蔣總覺得哪個畫面感更強?”

“那人家會以為我是機車王子,小孩坐在前面。”蔣時延不以為然,從路旁的臘梅枝上扯了朵小花花砸她。

“你幼不幼稚,”唐漾吃了一抔香,氣笑,“早知道今晚那鍋雞湯就該全部灌給你,裏面核桃白果都補腦,扔了多可惜。”

蔣時延回身指:“那要不要我進去給你搬張小板凳,你站上小板凳好撬我的嘴。”

唐漾撚起衣服上嫩黃的花瓣,嗔着砸給他。

一個在車裏,一個在車外,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漫長而無意義的天。

唐漾喜歡嗆蔣時延,然後看他生氣又不敢朝自己發火的樣子。蔣時延就喜歡把唐漾逗得面紅耳赤想撓人,然後她一出手自己就躲,樂此不疲。

直到快十點,張志蘭給唐漾來了電話。

蔣時延用眼神問是誰,唐漾嘴型提示他南津街,蔣時延了然,唐漾接通。

大抵是四下靜谧,也大抵是唐漾手機音量大,蔣時延可以聽到內容。

在年關裏,女人小心翼翼道了句“唐副新年好”。

唐漾回“新年快樂”。

張志蘭怕打擾唐漾,簡明扼地描述情況,說一休傳媒外聯部的人找到她,想讓她做主人公,參演《遺珠》紀錄片。“役一番”這樣的詞她聽不懂,但片酬給得不菲,張志蘭搜了一下,有一休這家公司,口碑特別好。但她無德無能,這樣的事情就像天上掉餡餅,她吃不準對方意圖,不知道可信不可信,唯一有文化又靠得住的朋友,就是唐漾。

唐漾沒給意見,先問:“你有這個想法嗎?兩個孩子呢?”

她不覺得張志蘭是見錢眼開的人,如果她們害怕生活被打擾而不願意,那真實性如何也就不重要。

唐漾考慮得很周全。

張志蘭亦是,她想答應,出于紀念。

“我帶着兩個孩子,也沒準備再嫁人,偶爾一個人的時候,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就做了一場夢……”張志蘭笑,“他才走不到兩年,我想十年二十年,老了以後,還能記得他。”

想到一休工作人員說的什麽,張志蘭問:“他們說CEO叫蔣什麽,那名字我抄在字條上忘記了,和您是認識還是怎樣,他們還說……”

張志蘭說了很多重複內容,唐漾沒有不耐煩,給她把大致情況分析清楚了,這才“嗯”一聲。

“蔣時延。”唐漾握着方向盤,看前方。

蔣時延就望着唐漾一個字一個字念出自己名字,心弦微動。

然後張志蘭壓低聲音,說自己在網上看到這位大佬好像很會怼人,有的評價好,有的評價不好。

蔣時延沒聽清,只看到唐漾笑得眉眼彎彎。

然後。

“哈哈是的,”唐漾頓了頓,輕聲道,“你可以信任他,和信任我一樣。”

唐漾說得自然,說完接着和張志蘭說貸款的問題。

而蔣時延心裏那團先前在滋味閣積攢的棉花糖被加了最後的氣壓般,“嘭”一下,炸開。

她讓別人信任他,和信任她一樣。

一股甜絲絲的暖流從心口流到四肢五骸,流着,流着,蔣時延說不清是癢還是甜。

蔣時延不想盯着唐漾看,偏偏眼睛不聽使喚,看她摳兩下方向盤,她抿笑,她咬唇角……

好像之前要抱抱的時候,也是這個動作。

仿佛下了蠱般,蔣時延也輕輕咬一下自己唇角。

恰好唐漾轉過頭來,蔣時延宛如做壞事險被抓包,耳根熱着,喉嚨滾着……

他覺得自己今天太累了,需要靜一下。

唐漾舍不得蔣時延久站,聊完該聊的就挂了電話。

她笑吟吟望着他想說什麽。

“很晚了,你到家記得給我發消息,”蔣時延語速飛快,“晚安。”

唐漾話噎在喉嚨:“晚安,你早點休息——”

蔣時延忽然把手探到車裏,将唐漾身前滑到中間的外套拉鏈一拉到頂:“晚安。”

唐漾詫異,蔣時延飛也似地進門,臘梅花瓣灑落一地。

門後,蔣時延忘了和大家打招呼,匆忙上樓。

他在寒冬凜月沖了個冷水澡,然後把自己埋進被子裏,滾兩下,靜一靜,再滾兩下,再靜一靜……

而門前,蔣時延方才拉拉鏈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唐漾鎖骨端的皮膚。

有微微的酥麻。

唐漾紅着臉,小心擡手,剛碰到就被燙得縮回去。

“好險……”

唐漾吞了吞口水,延狗的手是打火機做的嗎?

她扶住車頭,一直等那股悸然過去了,氣血平了,才驅車離開。

————

到家後,唐漾正常地和父母唠完嗑,才上二樓。

她忘記自己上樓前想做什麽,又楞了好一會兒,撥給蔣亞男。

唐漾房間是卧室書房一體的設計,大而空曠,落地鐘和等待音響在一起。

沒幾秒,接通。

唐漾語氣輕飄:“以前總感覺自己會單一輩子,相親也不會相到合适的,可現在,好像被人抱一下就有點,”她把玩着一根眉筆,“控制不了……”

蔣亞男和唐漾交心多年,默契地猜到接下來的話,朝樓上瞥一眼。

聽筒裏,唐漾想不通:“你說,是我單太久想談戀愛,還是有別的什麽啊……”

聲音小得快聽不見。

蔣亞男第一反應那個人是蔣時延,可自己老哥不是和程斯然他們在一起嗎?

随後想到什麽,蔣亞男問:“你今晚和周默約的飯?”

唐漾:“對啊。”

兩個字,一下把蔣亞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蔣時延是她哥,他對唐漾的心思自己意識不到,全家人可都看得一清二楚。

唐漾是她閨蜜沒錯,唐漾做什麽都門兒清沒錯,唐漾說了蔣時延是朋友不可能,沒錯。

可蔣亞男對周默觀感并不好,蔣亞男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一個“周默暗戀漾姐”的印象,她不是阻撓閨蜜尋找幸福,只是幫自己老哥穩一把,合理開導閨蜜,沒問題吧?

思量片刻,蔣亞男如履薄冰地措辭:“就已婚人士角度的話,是你單太久想談戀愛,不是對那個人有想法。就換個人抱你,一樣的。”

比如我哥。

換個人抱?不是蔣時延?

唐漾皺了眉。

蔣亞男接着說:“你年齡不算大,但多少都有結婚壓力,之前不是還去相親了嗎,”蔣亞男說,“但越是這樣,你越要清醒,人都是會變的,尤其同學,如果你和他在學校就不熟,那出社會,更不知道這人會變成什麽樣。”

唐漾小聲地心虛:“不是的……”

蔣亞男針對周默的意思很明顯:“如果你和他在學校就很熟,那朋友朝前沒走成,朝後退一步……”

蔣時延還沒突破這關,蔣亞男自然不想讓別人捷足先登。

結果這句話恰恰戳了唐漾痛處。

無聲裏。

蔣亞男明了,愧疚:“漾姐我也不是別的意思,就感情的事兒還是要慎重,等開年忙起來,這樣的心思估計就淡了,”蔣亞男舉例,“我和馮蔚然雖然整天吵來吵去,但感情還行,所以知根知底很重要,這樣說的話……”

蔣亞男仰頭又看一眼蔣時延房間,深謀遠慮道:“你可以嘗試一下相親,父母和親朋介紹的,根底上至少會穩妥一些,當然會遇到性格奇葩的,不也有很多相親認識恩愛幸福的。”

可不是自己想要的開導結果啊。

唐漾嘆氣:“我先去洗漱了,你去帶程程吧,我改天來給小不點壓歲錢。”

“好,”蔣亞男叮囑,“真的不要因為有壓力就急,很可能好的緣分在後面……”

又叨叨了好一陣。

挂斷電話後,唐漾肩膀一耷,略微頹然地趴在梳妝臺前碎碎念:“是因為有結婚壓力,太急了,太急了,要冷靜,要冷靜……”

可她越念,心裏越亂。

越念,越想起蔣時延碰過的耳後,碰過的脖頸,那些小塊小塊的皮膚又跟着呼吸開始發燙。

兩根細白的食指快纏成了麻花,唐漾喪喪地嘟囔:“道理大家都懂,但,但……”

蔣時延說“但我不會”,蔣時延笑“給你找根小板凳”,他說有風撩了自己頭發,自己打他他還躲,但又乖乖給自己拉了拉鏈……

空調好像有點熱。

唐漾用手背拍拍發燙的面頰,在牆上調低了溫度。

“轟轟”一陣大功率後,還是熱。

唐漾一頭栽到床上,拉了被子蓋過頭頂,“啊啊啊”着滾來滾去。

她顯然忘了家裏才換了中央空調,随便哪兒調一下,上下兩層都會變溫。

樓下。

唐爸爸工地裏的工人給他送了只農村喂的鴨子當拜年,唐媽媽正準備煨老鴨湯。

唐漾第一次調空調溫度的時候,唐媽媽當閨女熱,沒在意。

第二次調溫度,唐媽媽也忍了。

第三次,自己在廚房辛苦給她煲湯,她還鬼苦狼嚎打亂自己切菜節奏?

唐媽媽刀一頓,沖樓上吼:“叫什麽叫!信不信我把你拎下來和鴨子一起炖了!”

唐漾積了一身悶,瞬間偶像劇女主附體,很大聲清亮且天不怕地不怕地撒嬌:“媽媽你來啊!來啊!”

唐媽媽捂着額角,一陣腦仁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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