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5

蔣時延在臺灣的時候, 是請私教用軍隊的訓練規格瘦下來的, 肌肉爆發力驚人。

這廂他一下重手, 甘一鳴整個人踉跄着朝後。

甘一鳴扶住秋千, 還沒站穩, 又一拳砸面而來。

接着,第三拳,第四拳, 第五拳。

甘一鳴越是抱頭捂臉, 蔣時延越是看不見人。

蔣時延每一拳下去,眼前都是唐漾剛剛皺了眉,唐漾不舒服的表情, 唐漾用求助的眼神看自己……

蔣時延不敢想象,如果當時自己面前那個酒瓶反光效果不好, 如果那幾對跳交誼舞的人沒走開, 唐漾會遭遇什麽樣的事。

尤其甘一鳴小指, 還碰了唐漾小指……

蔣時延手起拳落,甘一鳴被打得蜷在秋千旁嘶聲。

明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蔣時延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最後一拳打在甘一鳴眼鏡框上,他面上表情才松動分毫。

下一秒,眼鏡落地,“啪”地脆響。

————

方才蔣時延叫甘一鳴出去時,唐漾以為他們要談事情,不找自己是為了避嫌。

等唐漾壓着翻湧的情緒再喝一杯酒, 才反應過來,蔣時延之前明明和彙商行長在一起,有什麽事情會找甘一鳴說?

唐漾一路借過,出宴會廳。

她剛到轉角,看到一幕,腳步驟頓,徹底沒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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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一鳴縮在陽臺一角,小心向後退。

蔣時延一拳又狠又辣,落在對方早已高腫的臉上……

晚風輕輕吹,秋千輕輕搖。

蔣時延黑西服外套和盛紅酒的高腳杯在視野盡頭忽上忽下,後院藤蔓沙沙嘩嘩,好像唱着不知名的歌謠。

好像也是在這一刻,唐漾忽然意識到,那個突兀且雙方都不曾預料的吻不重要,這些天的情緒不重要,兩人的關系、相處、所有的所有都不重要了。

自己是唐漾,他是蔣時延,還是那個為自己打甘一鳴的蔣時延,那個舍不得讓自己受委屈的蔣時延,那個把自己保護得很好的蔣時延……就足夠了。

真的,就足夠了。

唐漾站了五分鐘,蔣時延和甘一鳴都沒發現她。

唐漾就安安靜靜看着蔣時延打人,目光柔和。

蔣時延打了最後一拳,準備收手。

唐漾退進宴會廳,恰逢音樂起,她勾着酒杯,在舞場裏轉了一個輕巧而漂亮的圈,然後噙着不自知的笑意回到角落。

唐漾轉圈時翩跹的衣擺,剛好落進宴會廳二樓兩個人眼裏。

周自省是彙商分行行長,五十出頭,小平頭啤酒肚,笑起來像彌勒佛。彙商想搶在其他銀行之前和一休傳媒推聯名信用卡,方才和蔣時延走得最近的,就是他。

“明天上午我要去醫院吊水,你把唐漾和甘一鳴檔案送到我病房。”周自省把視線從唐漾身上收回來,對一旁的秘書道。

秘書多問一句:“蔣總不是說就一朋友嗎?”

周自省反問:“蔣時延剛剛怎麽說的一朋友?”

秘書回憶:“蔣總特助小聲說了句漾姐,蔣總朝那邊看一眼,您問什麽人,蔣總說一朋友。”

事實沒錯,周自省卻笑着搖頭。

秘書不解。

周自省道:“他助理說了之後,他立馬看過去,我問之後,他至少猶豫了三秒,而且語氣很不确定。”

秘書仿佛懂了:“所以……”

周自省沒幾年就要退居二線,秘書是他一手養出來的心腹,自然願意提點:“這種說個字都可能被拿去做閱讀分析的場合,一般回答熟人,就是普通朋友。一般回答朋友,還是在我們和一休有合作意向的前提下,猶猶豫豫回答朋友的……年輕男女,你想想看。”

秘書欽佩:“周行。”

周自省拍着他的肩:“銀行業,傳媒業,你看這‘業’字反過來,其實就是人和人的事兒,”周自省唇邊漫出一絲高深的笑意,“多學學。”

————

樓下宴會廳,服務員先前端銀耳湯時,把蓋子暫時放在了茶幾。

蓋子拿走後,茶幾的玻璃板上留下一片有輪廓的水霧。

唐漾坐下不到兩分鐘,常心怡電話就來了,讓唐小漾來酒吧。

之前,常心怡說要回來,唐漾就答應了陪她玩,聽常心怡說完時間地點,唐漾擡頭望一眼大廳:“行,我這邊馬上就要結束了,結束不了提前撤也沒事。”

常心怡軟聲應道:“亞男說她們一家最近也在碧水灣度假,你把蔣時延一起叫過來吧。”

唐漾又一聲:“行。”

常心怡揶揄:“喲喲喲,答應得這麽快。”

“你常小怡說話,我怎麽敢不聽。”唐漾不承認自己有一瞬的心虛,一邊在茶幾那團水霧上胡寫亂畫,一邊和老友插科打诨。

兩人再說幾句,唐漾挂斷電話,無比自然地去觀賞自己的作品。

她目光觸及歪歪扭扭的“蔣時延”,凝了凝,幾秒後,左顧右盼假裝随意實則做賊心虛地擦掉。

擦完後,唐賊回過神來,慌什麽慌,別人又不知道是自己寫的。

再說,即便知道了,全世界又不止他一個蔣時延啊。

嗯,唐漾舔了舔唇,悄然把背挺直了些。

唐漾在裏面等蔣時延收尾時,蔣時延揍完人又在外面扒人衣服。

他把甘一鳴西裝外套、針織衫、襯衫全部扒了扔進泔水桶,這才回到那只上身青紫的劣質白斬雞旁。

甘一鳴沒了眼鏡看不清東西,沒了衣服,冷得哆哆嗦嗦。

蔣時延彎腰撿起地上變形的眼鏡框,蹲到甘一鳴跟前,他慢條斯理地用眼鏡腿虛描着甘一鳴額角的腫包,壓着低緩的嗓音:“有的人是你動不得的,明白嗎?”

甘一鳴吞唾沫,大口大口出氣。

蔣時延細致又溫和地給他戴上眼鏡,接着道:“大庭廣衆的,甘處裸奔怕是不好,這樣。”

蔣時延寬容地給他留退路:“今晚你先回去,要有下次,我們再另行商榷,可以嗎?”

一牆之隔的裏面,宴會廳燈火繁盛,笑語盈堂。

外面,甘一鳴像躺在一堆昏色的倒刺上,痛得渾身發抖。

剛剛唐漾顧及大局喊不了人,有多困苦難受。

現在甘一鳴狼狽不堪還赤着上身,就有多困苦難受。

不對,蔣時延的睚眦必報,一向是百倍千倍。

這一通持續近半個小時的混沌下來,甘一鳴不敢還手,也沒辦法還手。

他想過是因為唐漾,可不就是朋友嗎,唐漾值得蔣時延這麽大動幹戈?

蔣時延說完了,在甘一鳴褲子上拭了一下手。

甘一鳴嚅着有血污的唇:“蔣總,你是不是誤會……”

“滾!”蔣時延眼刀冽去。

一直等甘一鳴跌跌撞撞地跑上瑪莎拉蒂,蔣時延這才穿上外套,有條不紊地把紐扣一顆顆扣好,袖子放下去,袖扣也扣好。

然後,蔣時延端起酒杯,輕抿一口,沒咽下去,任憑那股醇香在口腔中橫肆完畢,這才進廳,又一路風度翩翩笑得迷人,找到唐漾。

将近十點,大家陸陸續續準備離開。

唐漾早就處理完水霧的罪證,即便蔣某人就在旁邊,她也氣定神閑:“你們去哪了?”

她故意朝外看一眼,“甘處呢?你們剛剛再說什麽。”

蔣大佬的謊言精美而完整:“剛剛在和甘處讨論時事政治,他那人沒什麽主見,只知道噢噢啊嗯,”蔣時延分外輕蔑,“他提前撤了,估計要回家補鄧論毛概。”

唐漾并不戳穿,嗤個音道:“現在知道過來了?剛剛都不和我打招呼?”

蔣時延“哇”一聲 :“都是文明人,怎麽動不動就開打,人招呼做錯了什麽,被打就算了,你還要拉上我一起?”

唐漾“噗”地笑出聲,不想和他貧了。

“去不去小酒吧?”唐漾收拾着東西問。

蔣時延想着唐漾累一天了:“不去。”

唐漾:“常心怡也在。”

那就是常心怡約的唐漾,唐漾和常心怡一起肯定會喝醉,蔣時延幹脆了:“去!”

唐漾學他“哇”一下:“你想去見女神的企圖都不掩飾嗎,人家已婚小孩都會打醬油了啊,延狗!”

蔣時延一臉理所當然:“我陪你為什麽要掩飾?”

唐漾一口紅酒差點嗆喉嚨,蔣時延忙不疊給她扯張紙。

唐漾邊擦邊道:“延狗你醒醒不是高中了還拿勞資當借口,”唐漾嘲他,“那你要不要挽着我胳膊還是要牽我的手?”

“也不是不可以。”蔣時延笑着,當真去牽唐漾的手。

唐漾在挽胳膊和牽手的選項裏預判正确,等他小指碰上自己小指,反手就開打。

蔣時延任由她帶着小孩脾氣啪啪幾下打痛快,倏地反手攥一下她的手,又飛快放開。

短暫一剎,溫熱包圍又撤離。

唐漾怔住,周圍退場的人群按下暫停般,她回神,人群又繼續走。

“智障嗎你。”唐漾輕推一下蔣時延胳膊。

大概包太重,她拎着起身時,耳根熱得紅紅的。

“除了智障你還會罵什麽。”蔣時延一臉坦蕩地幫她拿過包。

唐漾:“傻子。”

蔣時延:“你再說試試。”

唐漾:“傻子。”

蔣時延:“你再說試試。”

唐漾:“傻子。”

蔣時延:“哎喲誰家小孩這麽聽話。”

“話你媽。”唐漾笑着搡蔣時延一下。

蔣時延反攘唐漾一下,兩人顧及別人眼光,動作偷摸地你搡我,我搡你,都小學生還要互相嫌棄對方小學生地跟着大部隊離開。

————

碧水灣到小酒吧有一段距離,常心怡果汁都喝完了三杯,那兩只還沒到。

百無聊賴間,常心怡想到什麽:“糖糖和蔣時延還沒在一起嗎?”

“什麽叫還沒?”蔣亞男詫異,“我哥以前不是喜歡你嗎?你怎麽會覺得他和漾姐早該在一起?”

常心怡從高中開始就是蔣亞男的女神學姐,身材纖細高挑,性子溫柔得能掐出水來。

聽到蔣亞男的話,她“呀”一下輕呼,柔音甜到化開:“老朋友許久不見,亞男你的見面禮就是讓我背鍋嗎?”

“蛤?”蔣亞男腦子暈暈乎乎,“我說的不是後來啊,是漾姐暗戀宋璟那陣,高一吧。”

常心怡脫口而出:“蔣時延高一喜歡的也是唐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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