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卻3

蔣時延驟地手握成拳, 狠狠朝牆上砸去。

傷口撕疼的瞬間, 蔣時延清醒得徹徹底底。

————

蔣時延手背指關節位置出了血, 留了一點在牆面。

蔣時延起身, 無比淡定地回到客廳, 用唐漾方才找出來的藥囫囵包了傷口,把牆處理幹淨,又給唐漾把被角掖了掖, 确定她重新入睡了, 這才轉身去陽臺。

唐漾住28樓,視野寬闊。

蔣時延站在欄邊,俯瞰半城霓虹明滅, 似河似海。

以前高一時,唐漾喜歡看亂七八糟的故事, 蔣時延上課上得無聊, 就聽她講。

卿卿我我的小愛情聽膩了, 唐漾就給他講奇聞異事。

比如,靈異故事。

比如, 某偏遠農村有個人被瘋狗咬了,沒打疫苗,狂犬病的潛伏期是二十年,然後等病發時,那個人在家瘋狂咬東西,猩紅着眼睛,見到什麽咬什麽, 家裏人把他鎖在房間裏,結果他用頭撞牆,用嘴啃牆,最後吃穿了一面牆暴斃而亡。

夜風徐徐,蔣時延點了根煙,回憶唐漾當時的描述。

躁,亂,情緒不可控。

就像在一休辦公室的那個下午,他聽到她和周默要約飯。

就像在老宅那個晚上,她喋喋不休地說她要和別人相親、要和別人結婚。

就像剛剛在她房間,她明明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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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剛剛那次可以歸結為成年男女的生理躁動,那之前那些呢?

聽到甘一鳴給她打電話,看到甘一鳴碰她,自己根本壓抑不住地動了手……

蔣時延半眯着眼,吸一口煙,然後撥通了馮蔚然的電話,出聲平靜:“你們TAXI那家最好的,就什麽全國首家構建了病歷圖譜的醫院周末上班嗎?”

那可是治疑難病症的地兒啊。

“上,”馮蔚然聲音都變了,“延哥你怎麽了?”

蔣時延淡淡地:“那我明天去打一針狂犬疫苗。”

“被狗咬了?”馮蔚然松一口氣,“打疫苗好像要24小時內,怎麽這麽晚打電話,你什麽時候被咬的,有什麽症狀?”

蔣時延不着痕跡皺了眉:“沒有被咬,就是和一條瘋狗有過對視,然後現在不太能控制住手腳,也不太能控制眼睛,情緒波動很大,像狂犬病的大。”

明明以前他和唐漾之間不是這樣,明明以前你圈一些小花大花送上來他也可以很理智。

這話顯得沒什麽說服力,蔣時延補充:“我當時隔那條瘋狗特別近,不是說很多病毒打個噴嚏就能傳播嗎?”

您這哪是傳播,您這分明是甩鍋。

馮蔚然知道蔣亞男今晚和哪些人在一起,“啧”一聲:“延哥我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你可能是和常心怡對視了一眼。”

然後意難平,馮蔚然沒說。

“關常心怡什麽事兒,”蔣時延莫名其妙,“狗是唐漾回來第一周我和她去南津街就遇到的,而且之後好多次這樣……”

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馮蔚然不想和智障廢話,問:“你喜歡常心怡嗎?”

蔣時延:“以前喜歡過吧。”

馮蔚然又問:“你喜歡你臺灣那個女友嗎?”

蔣時延已經不太記得了:“以前喜歡過吧。”

“前面都是鋪墊和廢話,”馮蔚然直截了當,“你喜歡唐漾。”

煙頭顫下一束煙灰。

蔣時延緩吐煙圈:“我記得我們以前說過這個問題——”

馮蔚然語速壓制:“那你能接受漾哥在別的男人面前醉酒,被別的男人送回家,你知道男人都是下半身動物,說不定那人還趁着漾哥喝醉半推半就親一下,親兩下,親着親着……”

煙掉下28樓墜入濕潤的草地。

蔣時延喉嚨發緊,切斷電話。

回到卧室,他坐在地上,安安靜靜看了唐漾許久,然後去了廚房,再然後,随手找了條毛毯,披着窩到唐漾床旁的小沙發裏。

————

唐漾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蔣時延把自己送回家,自己給他上藥,男人的肌肉勃發而美好,自己上着上着藥,忽然鬼迷心竅,拽着他衣領胡亂吻他。

他很為難,但終究血氣方剛,沒抵過自己軟磨硬泡。

兩人糾纏一路去了卧室,她脫了他的西服外套,然後脫他的襯衫。

兩個人都很急,可越是急,越是脫不掉,她卡在他襯衫第二顆紐扣的位置,反複牽扯反複糾纏輕輕重重抵死纏綿,就像襯衫扯落之後……夢的後半段一樣。

蔣時延昨晚忘了拉窗簾,唐漾被早晨第一縷陽光喚醒。

她身上痛是真的,腦袋重是真的,但也是睜眼之後,她意識到這是一個夢。

她外套和襪子脫了,妝卸得七七八八,而夢裏的男人此刻正窩在沙發上,沒有騷,沒有浪,本分得不像話。

沙發很短,一米五。

蔣時延高,一八八。

他腿難受地收在身前,薄毯蓋住了精致的下半張臉。

很多人願意用氣質高于長相來形容高級感,但不可否認,長得好看的人,氣質大多出衆。蔣時延臉型立體,眼角狹長,他勾唇時,常有眼帶桃花的意味,吊兒郎當一說話,又是玩世不恭的姿态。

高中之後,唐漾就鮮少見他睡顏,睡着也是面如冠玉,鼻梁挺拔,兩扇又長又密的睫毛柔軟地覆在眼窩上,晖光順着他睫毛落下,他睫毛輕輕顫,唐漾半靠着床頭,心口微微癢。

大概是唐漾的目光太炙熱,大概也是這樣的睡姿太磨人。

沒一會兒,蔣時延眼皮動了動,睜開,唐漾目光沒來得及躲,撞了個結結實實。

“你醒了?”蔣時延沒注意。

“嗯。”唐漾應一聲,目光心虛地躲掉。

蔣時延臉揉揉眼睛坐起來,一邊疊毯子一邊微啞着嗓音道:“鍋裏給你熬了小米粥溫着,你眯一會兒起來估計剛好,醒酒藥在茶幾上記得吃,”說着,蔣時延打了個哈欠,下地找拖鞋,“我太困了我要先回去了。”

唐漾看他走路都走不穩,哪兒還有半分旖旎的心思。

她一邊暗罵自己禽獸,一邊不好意思道:“我昨晚應該沒鬧很久吧,我醉了會困……你幾點睡的啊?”

蔣時延:“三點多吧,五點多起了一次。”

唐漾下床:“要不然你在我床上睡一下吧。”

蔣時延:“別,我想回去洗個澡。”

唐漾:“我送你。”

蔣時延揚揚手機:“我給助理發短信了。”

兩人一起出卧室,唐漾送他到電梯口,耳後微紅着:“昨晚那個……謝謝你。”

蔣時延本來要進電梯,聽到這話,他俯身偏頭,俊臉和噙着笑意的低音忽然而至:“要怎麽謝啊?”

“蛤?”唐漾就是說個順嘴話,結果撞上他滿眸溫柔和認真,登時紅了耳廓,愧疚得舌頭捋不清,“你,你想我怎麽謝啊……”

昨晚舔我手指的時候不挺靈活嗎。

蔣時延心裏發笑,不逗她了,他伸手輕捏一下她的耳垂,又揉了揉她發頂,第無數次打哈欠,“再說。”

長得高就了不起可以摸摸撓撓嗎?可以。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唐漾耳朵頓時紅透了,小聲叮咛着。

“那你進門注意安全。”蔣時延學她。

奇怪的是,唐漾沒有回怼,反而分外愧疚地點了點頭。蔣時延瞧她難得乖順,一顆心軟得不成樣子。

電梯門徐徐合上。

電梯裏,蔣時延暗笑,要是她知道自己昨晚偷偷親了她,是會吓到炸毛大斥延狗哪兒來的膽,還是氣沖沖地撲上來撓自己?

電梯外,唐漾拖着沉重的步伐進門,關門,然後驀地蹲到地上,懊惱得直抓頭發。

延狗送你回家,給你熬粥,給你脫外套脫襪子睡沙發,人拿你當兄弟丁點邪念都沒有,唐漾你在想些什麽,怎麽可以,可以……

可轉念一想,夢又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夢不代表本人,夢和現實相反。

老祖宗一句“食色性也”如山壓頂,她唐漾一介凡人,加過年長胖堪堪九十九斤,想躲也躲不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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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時延很少徹夜不歸,大早上叫自己去接這種事兒,還是頭一遭。

助理見他這副模樣,略有擔心,路過醫院時,問:“要去看看嗎?”

蔣時延:“不用。”

“可我看你……”助理猶豫。

蔣時延半阖着眼:“要死了?”

助理噤聲:“……”

蔣時延又問:“你覺得唐漾會舍得讓我死嗎?”

助理完完全全不敢說話:“……”

蔣時延雙臂舒展地癱在後座,不知想到什麽,眼神閃了閃,唇角的笑意勾得懶散又蕩漾:“她舍不得。”

“……”

蔣時延笑意愈深,薄唇一字一頓,“但她會。”

像昨晚一樣磨人地,磨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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