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卻7

蔣時延叉着腰, 在房間裏轉來轉去。

馮蔚然看他忍氣、下一秒好像要炸掉的樣子, 心裏明白個七八分。

他弱弱解釋道:“我和亞男因為程程的一點事兒吵架了, 她聽秦皎說女兒小學就會三門語言了, 想給程程請個老師學德語, 不要讓程程輸在起跑線上,我覺得孩子年齡小,可以多玩兩年。”

蔣時延深呼吸:“所以亞男把你轟過來了?”

馮蔚然縮了縮脖子, 有些委屈:“她說她不想看到我——”

蔣時延氣不過:“你堂堂正正七尺, 啊不,五尺男兒,亞男叫你朝東你就朝東, 亞男叫你朝西你就朝西,亞男叫你過來你就滾過來, ”蔣時延越說越氣, “你特麽有沒有一點大男人的尊嚴臉面!”

大舅子劈頭蓋臉一通說。

馮蔚然小聲道:“你也知道亞男那脾氣……”

蔣時延懶得和馮蔚然廢話, 他坐到馮蔚然對面,窸窸窣窣戴起塑料手套開始動披薩。

披薩盒是鋁箔材質, 保溫性極好。

幾乎是蔣時延一掀蓋子,培根、蝦仁和芝士的香味便混着熱氣彌散開來。

蔣時延手指修長白淨,摁住披薩邊緣撕起其中一塊時,暖黃澄香的芝士被連絲拔起,又長又綿。

馮蔚然咽了咽唾沫。

蔣時延把那塊披薩放進自己嘴裏,以美食消氣。

馮蔚然瞧着他吃的動作,第二次作吞咽狀:“延哥……我有點餓。”

蔣時延喝一口紅酒:“那就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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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蔚然伸手想拿披薩, 蔣時延不動聲色把盒子朝左邊轉。

馮蔚然順着他抱的方向再探手,蔣時延又把盒子朝右轉去。

馮蔚然晚上沒吃飽,饞到不行,偏偏他想怎麽拿,蔣時延就朝哪個方向錯。

“延哥。”馮蔚然叫。

被叫的人假裝聽不到。

馮蔚然沒辦法,去端另一杯紅酒。

結果蔣時延手一晃,把紅酒也端走了,就是不給他。

馮蔚然忍無可忍站起來:“好好好,你有大男人的尊嚴臉面你沖我冷什麽臉,你有本事你沖到樓下去叫漾姐,說唐漾你和馮蔚然換回來,唐漾我蔣時延喜歡你,唐漾我蔣時延想和你睡,我特麽二話不說睡垃圾桶都行。”

蔣時延動作停在原處。

馮蔚然指着門,嗤笑一聲:“你去啊,你倒是去啊。”

這次,輪到蔣大佬沒了聲音。

————

第二天的安排是草坪燒烤。

大家看天氣:“太陰了,會不會下雨。”

“下雨拉大棚就行,悠然居烤的兔腿和臘腸可是一絕。”程斯然說着,組織大家做準備工作。

熱熱鬧鬧的草坪上,有人搭架子,有人挑菜。馮蔚然在和蔣亞男求和,蔣亞男嘴上說着不想理,面上卻松動了些。

唐漾很會看人眼色地抛棄了蔣亞男,她去拿菜時,路過某人,看到蔣時延站在邊上數螞蟻,臉色比陰天還郁。

“他們都開始選東西了,你怎麽不去,”唐漾靈巧地從側方蹦到他跟前,“你怎麽啦?看上去心情不好。”

蔣時延被突然的晃影吓得朝後避了避。

看清來人,他面上有一閃而逝的不自然:“沒睡夠。”

“那你要不要去補覺啊,”唐漾搖了搖手裏的籃子,“我幫你拿菜,待會兒烤好了給你送過來。”

蔣時延咳了聲:“不用。”

她可是廚藝黑洞,要自己吃了她烤的,估計就真有事兒了。

唐漾也不為難他,朝前走了兩步,想到什麽,她又倒回來,把籃子夾在身旁,手伸進褲兜裏摸啊摸。

蔣時延看她一臉專注,以為她要摸出個什麽寶貝。

唐漾摸了好一會兒,仰頭笑盈盈望着他:“攤手。”

蔣時延做好了迎接鑽石的準備。

唐漾手握成拳,懸到他掌心。

她手放開,蔣時延手上多了一顆……大白兔奶糖。

“沒有甜甜圈,就吃這個吧。”唐漾安慰他,聲音軟軟的。

蔣時延迎着她一雙滿是認真的眸子,頓時失笑:“你當我是你嗎?”

“那你還給我啊。”唐漾作勢去搶。

蔣時延飛快剝下糖紙把糖塞嘴裏,然後放慢速度,慢條斯理地把長方形的小藍紙對折三次,放進自己襯衫衣兜,然後,朝唐漾露了一個“就不還,這下怎麽還”的得意笑容。

這人幾歲啊。

唐漾好氣又好笑,搡了他一把。

蔣時延随手在桌上拿了個兜,噙點笑意和她一起去往內廳挑菜。

早晨七八點,天邊還有雲。

等到中午,雲開霧散,早春融融的陽光透過葉隙落下。

幾十號男女圍坐成一圈,中間幾個廚師循環往複地把菜烤好,端到旋轉桌上。

大家聊天的聊天,玩牌的玩牌,說說笑笑,好不惬意。

唐漾坐在蔣時延旁邊,和蔣亞男幾個開黑玩游戲,蔣時延在和程斯然他們在鬥地主。

桌上轉了盤烤臘腸過來,程斯然嚷嚷着讓“讓漾姐嘗嘗”,叫蔣時延遞給唐漾。

“對二。”蔣時延嘴裏叼着的草根抖了抖,落下兩張牌。

唐漾游戲挂掉,剛準備去端臘腸,便見蔣時延把盤子端到他自己身前,他用牙簽把裏面的花椒挨個挑出來,挑幹淨後,他順手把盤子推給唐漾,然後繼續出牌。

至始至終,蔣時延都在和別人說話,沒看唐漾一眼。

做這些事情就像呼吸,亦或本能,自然得讓程斯然都沒有發覺并起哄。

這一刻,好像一切都慢了下來。

唐漾接過盤子,看黑漆漆的花椒堆在一邊,臘腸在一邊。

唐漾挑了片,入口有熏香味,酒香味,鼻尖似乎還萦繞着一抹淡淡的木質香。

蔣時延笑鬧聲一句句從耳邊傳來,“大王,斯然狗辣雞”“馮蔚然菜得我都不想說”“我就說術業有專攻。上次幹瞪眼你們怎麽虐的爸爸這次爸爸原封不動虐回來”……

旁人的回應和喧嘩退去,唯留四下風聲,沙沙沙。

唐漾吃着花椒剝幹淨的臘腸片,看蔣時延舉手、投足,他似是朝自己轉了一下。

唐漾飛快別過臉,耳根早已燒得緋紅。

心跳“咚咚咚”,一下一下,她聽得很清楚。

她告訴過自己無數次,延狗是哥們……可動心這件小事兒,又怎麽逃得過。

唐漾心念蕩着,輕輕嘆了一口氣。

燒烤完之後,蔣時延想問唐漾要不要把房間換回來,話還沒出口,蔣亞男就挽着唐漾胳膊走了。

蔣時延想怼一波,看唐漾被蔣亞男挽着也在笑,只能和馮蔚然相看兩厭地回了房間。

————

之前,蔣時延給唐漾說的是周日下午就回去。

一行人玩熟了,愣是拖到周日晚上吃過飯了,才預備動身。

唐漾在房間收衣服,忽然接到唐媽媽電話。

唐媽媽本想去看看女兒過得有多慘,結果發現人不在家。

唐漾:“在悠然居這邊玩了兩天。”

唐媽媽不滿:“之前讓你去相親,你說年後,年後讓你去,你又說忙,拖到三月份了,出去玩有時間,去相親就沒時間。”

換做以前,唐漾随口再約個時間也就罷了。

可現在,心裏裝着人,她無論如何沒辦法開口。

“媽,”唐漾笑着,也有些無奈,“你說,我都快30了還幻想愛情,”唐漾頓了頓,“是不是顯得很愚蠢?”

對方沉默好一陣。

“甘一鳴嗎?”唐媽媽問。

唐漾沒來得及回答。

唐媽媽心直口快:“你們那甘處長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更別說他有老婆,唐漾我給你講你要是喜歡甘一鳴,我馬上拿把剪刀沖過來把你剪成唐禿子你信不信!”

對于掉發嚴重的中年少女來說,這個威脅很吓人了。

唐漾慫慫地摸自己發頂:“不是。”

“那,”唐媽媽思忖一陣,“宋璟?”

唐媽媽回憶宋璟照片上的樣子,道:“那小男生當初沒長開就和根仙似的,現在不知道得好看成什麽樣,但你要注意,估計他眼睛是瞎的,以前你那麽醜喜歡你,後來你好看了怎麽還分了,”唐媽媽停了一會兒,“你要是喜歡他我沒什麽話說,但我直覺那宋璟城府挺深,不适合你這種……沒胸沒腦的傻白甜。”

職場精英唐處長:“喵喵喵?”

唐處長還沒來得及接話,唐媽媽“啊呀”一聲:“我和蔣時延他媽約了廣場舞,我先挂了挂了。”

唐漾面無表情:“別說髒話。”

唐媽媽嘟囔着“懶得和你貧”挂了電話。

同時。

“當當”,兩下清脆的扣門聲。

門虛掩着,蔣時延站在門口問唐漾:“你收好了嗎?”

“你進來吧,馬上。”唐漾摁了手機,加快速度。

蔣時延進屋:“要我幫你嗎,不是很早之前就進來收了?”

他站得有點近,唐漾緊張地屏了一下呼吸:“剛剛在和我媽打電話。”

蔣時延:“問你周末沒回家?”

唐漾看着蔣時延:“催我相親。”

蔣時延臉色立馬變了。

他胸口的火氣比火箭的火藥還膨得厲害,但又怕自己吓到唐漾,蔣時延吸氣呼氣,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很平靜,甚至他還扯了扯唇,落在唐漾眼裏,就是尴尬的皮笑肉不笑。

唐漾軟聲道:“我沒去。”

蔣時延心裏的火箭火藥裝配完畢,竄到空中愉快地放起了煙花。

他“嗯”一聲,面上仍是淡定。

唐漾也沒話了。

蔣時延幫她檢查有沒有落下的。

待收完,蔣時延問:“昨天你說要開車,你開還是我開?”

“我開吧。”唐漾道。

蔣時延關門。

明明以前蔣時延也會幫自己關門。

可唐漾看着他此刻關門,兩個人從酒店的房間裏出來、床還亂着、蔣時延關門……唐漾臉熱了熱。

門關好,蔣時延把兩只行李包合到一只手拎,騰手給她摸鑰匙。

走廊的燈光順着他眼簾垂下,剪出他睫毛如扇,俊臉隐在半明半昧間,以花紋反複的地毯為背景,無端生出些旖旎之色來。

“蔣時延。”唐漾垂在身側的手指擡了擡,輕聲喚他。

“嗯?”蔣時延把車鑰匙遞到她面前。

唐漾咬唇,聲音也軟軟的:“你都不想知道我不去相親的理由嗎?”

蔣時延擡眸,驀地撞進她溢滿溫柔的眼波,她望着自己,頰上有緋色,白膩的耳廓上也浮着一層淺淺的粉色。

蔣時延仿佛預料到什麽,有些不敢相信,是因為……自己嗎?

他喉結動了動,卻難以發出聲音。

一秒,兩秒,三秒。

隔了好一會兒。

蔣時延狀似無意地問:“為……什麽啊?”

其實忐忑得要命,一顆心噗通噗通。

蔣時延的腳尖快抵着她腳尖,唐漾耳根子和發燒一樣,

她強撐着最後的理智,彎了眉眼,甜甜地對他道:“因為我忙啊。”

叫你前天突然給別人說喜歡我,叫程斯然說出來讓我沒準備,當衆出了糗。

大仇得報,唐漾踮腳輕輕刮了一下蔣時延鼻尖,笑眯眯地從他手裏拿過車鑰匙,越過他走在前面。

她背影纖瘦輕俏,口中哼着小曲。

蔣時延在原地楞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

他腦海裏輕易浮出某人小嘚瑟的模樣,擡手摸了摸鼻尖,癢癢的,酥酥的。

蔣時延喉嚨發幹地動了動……特別,想把,某人,拽回懷裏,狠狠揉兩下!!

這小沒良心的!

大灰狼把牙磨得嚯嚯響,最後還是乖乖藏好自己的大尾巴,一臉無奈又縱容地跟在惡作劇成功後渾身舒暢、蹦蹦跳跳超級開心小白兔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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