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蔣時延6

程斯然是個會組局的人, 他外套一脫, 勁歌一放, 随着動感節奏搖擺的尖叫立馬把氛圍帶熱。

昏絢的燈光順着“嗚嗚”電音胡射亂散, 蔣時延抱杯菊花茶坐在沙發尾, 滿臉閑适慵懶。

沈傳在沙發另一端喊山歌:“延狗過來灌一灌!慫着算什麽英雄好漢!”

他們那邊人夠了,蔣時延也吊兒郎當:“叫狗又叫英雄,船長你拿了小學畢業證再和我說。”

不一會兒, 又一朋友叫蔣時延玩牌, 蔣時延搖頭:“我過一會兒就得走,你們不要送人頭。”

再過一會兒,馮蔚然幫一個當紅小花旦邀請蔣時延對唱, 蔣時延直接扔了話筒。

放以前,就算是個十八線小明星來給蔣大佬敬酒, 蔣時延都會憐香惜玉一飲而盡, 更別提對唱, 那自是壓着低音眉眼含笑,滿身風情又拒人千裏。

之前, 程斯然幾個就知道蔣時延和唐漾在黏糊。

最近,程程拖着小奶音不小心說漏了“舅媽”,馮蔚然大嘴巴不小心說漏了“同居”,大家更是默契地留了二人世界。

可今晚好不容易約出來玩一次……

程斯然從舞池出來:“不就是談個戀愛嗎,唱個歌嗨一嗨都不行?唐漾又不在,”程斯然一罐啤酒砸蔣時延身上,“你怕是要得道成仙。”

蔣時延在空中抓住拉罐放旁邊, 眉梢微挑:“雖然我女朋友不在,但我得幫她管住我自己啊。”

他說得一臉自然又蕩漾。

周圍有人“噗嗤”出聲,程斯然抓了把枸杞扔他茶裏,豎拇指:“服氣服氣。”

包廂裏推杯換盞,漸入佳境。

蔣時延先撤,程斯然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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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噠”落鎖,木門隔開裏面的喧嘩。

走廊空曠安靜,壁燈拉出兩道颀長的并影。

程斯然下午聽秘書提了一句蔣時延順着悠然居廣告砸錢捧人的事兒,想到之前蔣時延在群裏吐槽甘一鳴表妹,再想到蔣時延今晚片葉不沾身。

兩人進電梯,程斯然倚着壁面,出聲:“你覺得唐漾是因為喜歡你和你在一起嗎?”

問題很突然,蔣時延沒回答。

“你有沒有考慮過唐漾是因為感動一類和你在一起?”程斯然腮幫動了一下,還是接着說了,“你做營銷號出身,應該比我清楚,女孩子大多數會做選擇題,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還是和喜歡自己的人在一起。”

“你和唐漾鐵了多少年,十四還是十五?每年送禮物送多少萬,約飯約多少頓,電話打多少次。”

“平常嫌你歸嫌你,”程斯然抓了抓頭發,接着散漫道,“但講道理,你有錢,個高,長得帥,溫柔體貼,随叫随到,你一表白一站到喜歡她的選項裏,哪個女人拒絕得了,況且唐漾是出了名的理智會權衡。”

電梯裏只有兩個人,鏡面上下駁光。

蔣時延手插褲兜站在中央,一身黑西裝,身形挺拔,表情平淡。

程斯然無聲瞥他一眼,斟酌片刻,繼續道:“上次請你和唐漾去燒烤之後,我又和秦月秦皎幾個約了一次,你知道唐漾是怎麽調回A市的嗎,就去年。”

“10月份一休差點唧唧,你忙得腳不沾地估計沒注意這麽多,”程斯然說,“秦月給我講,唐漾在B市分行輪崗的時候,提過一個B什麽B模型,好像是關于風控那塊,拿過界內獎項,然後彎彎繞繞我記不太清楚了,反正她就是靠那個模型直接給總行提的要求,說要回A市。”

程斯然道:“秦月說當時和唐漾一起在B市輪崗那個管培生現在還是不溫不火。A市機會多機遇多,你看唐漾回來就上熱搜,小火,拿優秀,代理處長,然後負責九江專案。”

哥們和喜歡的人走到一起了,那人還很優秀,程斯然自然祝福。

可程斯然也旁觀者清,蔣時延就談過一段戀愛,那段戀愛蔣時延鬧着玩無所謂。可唐漾不一樣,她是蔣時延陪了十幾年的人。唐漾不是用包包跑車就可以解決的傻白甜,延狗看上去又很投入……

程斯然借着酒意,沒忍住開了口。

蔣時延安靜地聽他說完,又默了一陣,才淡淡道:“沒關系。”

程斯然發了個問音。

蔣時延眼簾微垂:“沒關系的。”

蔣時延眼睫動了動:“只要她沒有喜歡的人,只要她單着,只要我可以作為她的選擇之一,她是因為什麽和我在一起并不重要。”

“程斯然你不懂,”蔣時延說着說着,思及什麽,不自禁地勾起唇角,“我和她高中同桌三年,大學同學四年,一起走過太多太多,我知道她的好,知道她的壞,也知道她不是非我不可。”

“但是我喜歡她,我想對她好。”

“既然我是喜歡她的人裏面最好的,我就會想和她在一起,想把她想要的、我能給的、所有所有全部都給她。”

單這麽多年,從來不近女色,從來不去相親。

不過一個非她不可,也幸好唐漾單着,和蔣時延走到一起。

再次沉默間,電梯運行的摩擦聲響得清晰。

窸窣,窸窣。

程斯然盯着蔣時延看了一會兒,露出一個豁然又有點不敢相信的表情:“難道真的是愛情讓人盲目?”

“不知道愛情會不會,”蔣時延同樣拉了個懶散的笑意,“但愛她會。”

程斯然點頭,接着笑道:“真的就是關系特別好的朋友,別問東問西了,要有那心思早在高中不就該有了……”

等等,這話有點耳熟。

等蔣時延想起自己什麽時候說過,嘴角的笑意慢慢凝在原處。

蔣時延想怼程斯然“你特麽連女朋友都沒有還好意思說這些”,又轉念,自己為什麽要和一條單身狗計較?

“叮咚”,電梯跟着思緒抵達目的地。

蔣時延頂着痛臉瞥程斯然一眼,一字未發,然後,鼻尖哼了聲極其輕蔑又有優越感的笑,背脊筆直地出電梯。

程斯然:“???”

夜色宛如墨盤潑入燈火霓虹。

城市這端,蔣時延驅車回去,他心情并沒有受到程斯然影響,到家後,一邊整理自己和唐漾的小家,一邊美滋滋地在購物網站上浏覽東西。

城市另一端,出租屋內。

茶幾上擺着攤開的禮物盒,一套粉鑽首飾攤在盒內。

沙發上,範琳琅和甘一鳴相擁而吻。

一陣聲響之後,範琳琅衣衫淩亂,甘一鳴撫她臉頰:“唐漾在的時候都沒和你好好親近。”

範琳琅把頭埋在甘一鳴懷裏:“嗯。”

沉默片刻,範琳琅試探着說:“其實你不用對她懷有那麽大敵意,她人蠻好,也沒有争搶的意思。”

“她不争搶周自省會把九江的案子給她?”甘一鳴哂然。

範琳琅拉着甘一鳴領口:“即便不是給她,也是給秦月,魏長秋和你的關系放在那,你本來就不方便接觸。”

甘一鳴不着痕跡拂下範琳琅的手:“該我接觸、但我因為和魏長秋的關系不能接觸、然後給唐漾,和完全沒考慮我、直接給唐漾不一樣。”

範琳琅:“差不多。”

“琳琅你不懂。”甘一鳴輕輕替範琳琅合好領口,準備離開。

他和以往一樣,抱她吻她但絕不碰她。

他看範琳琅的眼神幽邃潛藏,像極了隐忍而克制的深愛。

————

從唐漾到B市的第一天起,甘一鳴幾乎每天都去範琳琅家。

甘一鳴和範琳琅說唐漾的時候,唐漾和蔣時延偶爾也會在臨睡通話裏提到甘一鳴。

一休做事效率很高,蔣時延周二把事情安排下去,營銷號周三開始征集,周三晚上,助理就找到甘一鳴“表妹”的投稿截圖發過來。

蔣時延給唐漾說前後關聯。

唐漾小聲驚奇:“你怎麽知道那個倩倩會投稿?她那天不就多看了你一眼?”

蔣時延:“說明她認出我了,她關注營銷號。”

一個被包養的女人終日無聊,瞌睡來了遇到枕頭怎麽可能不抱住?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唐漾想到什麽,聲音軟軟的:“我跟你港,二中門口有個賣桂圓蓮子羹的攤巨好吃,我以前讀研的時候超愛吃,沒想到現在還開着,你來一定要試試,以前你過來光顧着請你吃好的,那才是人間絕味啊。”

味蕾仿佛殘留有香味,唐漾幸福得想撓牆:“我這幾天都喝這羹,每次喝完都感覺自己重返二十歲,還有另外一家賣丸子的……”

蔣時延笑着聽他家漾漾嘤嘤呀呀。

等她激動完了,蔣時延咳一聲:“胖了嗎?”

唐漾:“……”

蔣時延:“你走的時候91斤。”

唐漾:“……”

蔣時延:“去上上秤?”

唐漾把手機舉遠了一些,微笑:“蔣,時,延!”

蔣時延爽利“诶”一聲:“胖瘦都好,健康就好,”他一本正經,“你多少斤我就喜歡多少斤,你91斤我就還喜歡91斤,你92斤我喜歡92斤,你稱出來89斤我就喜歡89斤……”

這人永遠沒個正經。

唐漾心裏美,嘴上卻嫌棄:“懶得和你貧。”

蔣時延:“我看你這兩天一直開着空調,給你買了個加濕器,快遞估計明天到,你明晚回去記得到前臺收一下。”

“好。”唐漾趴在床上,上下晃動着纖細的小腿。

她一邊和他有一搭沒一搭說話,一邊在平板上删掉了購物車裏的加濕器。

接下來兩天,B市下了小雨,牛毛一樣綿綿不斷。

唐漾把窗戶稍微開了個縫,小雨仿佛長了眼睛般,悄無聲息潤了窗棂。

加濕器沒開,用途卻很大。

唐漾每天護膚半小時,都會皺着眉頭懷疑,蔣時延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買個東西擱在這,讓她早上看着,晚上看着,看着看着,就好想他。

————

周五上午上完課,分行行長匆匆趕到班上:“總行那邊的領導周六上午有事要走,所以我們這周六上午的活動挪到今天晚上6點到8點舉行,時間壓縮了一個小時,不允許出錯,所以今天下午的課也取消,三個班聯合起來彩排一下。”

語落,教室歡呼一片。

其他同學是因為少上七節課,唐漾身為學霸就比較淡定了,悄然拿出手機把周六的機票直接改簽到今晚九點。

中午吃過午飯,唐漾便和其他同學到了酒店宴會廳彩排,廳裏網絡不好。

蔣時延想給唐漾一個驚喜,中午照常問她:“在做什麽?”

唐漾答了句“要彩排”便沒了消息。

下午一點,蔣時延給唐漾發微信,唐漾沒回。

下午三點,蔣時延到機場,給唐漾發微信,唐漾沒回。

下午五點,蔣時延上飛機,唐漾還是沒回。

“先生請您确認手機處于關機狀态。”空姐第三次過來提醒。

蔣時延關機,唇虛虛動了動:“如果一個人一直給你發消息,你以前會秒回,但這次沒回,是不是因為你覺得那人啰嗦或者,”蔣時延扯唇,“覺得他打擾了你工作,他有點煩?”

助理跟了蔣時延一路,看着他臉上表情從歡欣到期待到難掩失落,于心不忍道:“還好。”

真的還好?

蔣時延握着手機,拇指指腹緩緩摩挲着熄滅的屏幕……有些不太确定。

下午五點半,飛機沖上雲霄,蔣時延阖眸小憩。

唐漾和其他同事終于完成N次彩排,一邊捶着酸脹的肩膀一邊朝吃飯的地方走,大家都裝着悶氣但都說說笑笑沒敢抱怨。

“嗡嗡”“嗡嗡”“嗡嗡”……

唐漾打好飯剛坐下,蔣時延的消息就進來了。

他說他終于把蔬菜送回老宅了,他說他把頭發挑染了點棕色,程程說他帥,問唐漾要不要他的自拍,唐漾沒回複,他先說他不要給,然後說知道自己想要,勉為其難給,再然後,他發了一張只有一個“帥”字的表情包,問怎麽樣,就沒了……

唐漾咬着筷子,忍不住咧開唇角。

【老婆:下午在宴會廳彩排,手機沒信號,我之前給你說周六那活動提前啦~】

【老婆:你發啊你發啊你倒是發啊,只說不發你就是塊沒用的小餅幹!!】

【老婆:我在吃晚飯,這蘿蔔超甜,就是有點老。】

【老婆:你也記得吃晚飯啦,我晚上估計不怎麽看手機,忙完給你回電話。】

………

他大概在忙吧,還沒回。唐漾擦了擦嘴,吃完晚飯再次奔赴宴會廳。

活動開始,鎂光燈高懸,長槍大炮密密麻麻架在廳後。開始是總行領導致辭,新雷全體同學上臺朗誦彙商長詩,然後總行領導和同學們在臺上互動,進程逐漸走向尾聲,唐漾數着秒數準備撤退……

同一時間,B市機場,蔣時延下飛機。

合作方早就等在出口,見到蔣時延,趕緊迎上去。

“蔣總。”

“Leo。”

一陣寒暄罷,Leo給蔣時延作請狀,一邊朝車走一邊道:“我們活動是今晚9點在聖爵菲斯A廳舉行,彙商銀行的活動本來是明早9點在A廳舉行,但他們那邊總行領導明天有事,所以和我們勾兌了一下,他們今晚6點到8點用廳。”

Leo猶疑:“彙商那邊聽說您今晚會到,他們行長就想問問您方不方便,方便的話您可以提前過去然後大家見一下,之前一休和彙商好像簽過信用卡合作案。”

自己想見人家,還要讓人家提前過去。Leo和彙商勾兌的時候在心裏腹诽了無數次。這廂見蔣時延沒回答,想到傳言中蔣時延不怎麽好的脾氣,Leo趕緊道:“當然不方便也沒事,您可以先到酒店休息一下……”

漾漾大概在忙活動,不是煩他。但如果漾漾煩他,他裝裝可憐,她一定會心軟。

無論如何自己都得先見到她,快見到她。

“方便的。”蔣時延收回思緒,弓身上車。

Leo跟在後面,不由給蔣時延狂加印象分。

傳言不可信,分明是敬業又好脾氣!

這邊,蔣時延和Leo一行從機場趕往聖爵菲斯。

聖爵菲斯A廳,活動結束,工作人員趕緊布置下一輪活動要用的場設。湯普遜集團Leo的人得了蔣時延準話,過來邀請彙商這邊的人待會兒小敘,B市分行行長留了臉熟和表現好的幾個同學,自然包括唐漾。

湯普遜集團是跨國公司,蜚聲中外。即便只是B市分公司負責人,能力也不容小觑。

B市分行行長此舉目的是幫忙引薦大佬、拉動人脈,其他同學紛紛應好,感謝連天。

唐漾去到分行行長身邊,合掌,壓低聲音:“真的不好意思樊行長,我要提前撤一步。”

“就幾分鐘,你好歹見一面,”分行行長虛聲對唐漾道,“見一面留個印象,以後做什麽都要方便一些。”

可她晚上九點的機票啊!現在都八點零五了!

“謝謝樊行長,心意我領了,但真的沒辦法,”唐漾急道,“我那邊趕着時間,馬上得走了。”

Leo的人在旁邊聽到:“我們總裁馬上就到了,幾分鐘。”

“實在感謝,也真的沒辦法,”唐漾一邊向Leo的人合掌,一邊朝出口退,退到門口,她再次颔首抱歉,“我就先走一步,真的是家裏有急事兒要回A市,下回有機會——”

“在都在了,何必下回。”

舞臺後面的小門被人打開,傳出一道熟悉的男音。

唐漾腳步猛地一頓。

她不可置信地擡眸,便看到一行人從小門進來,蔣時延被簇擁在中間……真的真的真的是蔣時延,朝她走過來。

一瞬間,唐漾忘記了自己要進門還是要出門,忘記了手怎麽樣,腳怎麽放。

她睜着眼睛望着正中央那個光風霁月的男人,腦子“嗡嗡”發着懵。

他,他怎麽……

蔣時延停在分行行長面前。

Leo給蔣時延和分行行長介紹對方,蔣時延客氣點頭。

待Leo介紹完,分行行長準備介紹彙商的人時,蔣時延走到唐漾面前,極為紳士地朝她淺鞠一躬。

“現在顧家的人不多,”蔣時延保持着鞠躬的姿勢,禮貌地将手伸到她面前,低緩道,“不知道蔣某是否能認識一下這位年輕的、急着回家的女士?”

蔣時延背對別人,不符合社交常理地在女士前面連加兩個形容詞,語氣卻恪守而禮貌。

安靜間,所有人看向唐漾。

“可,可以。”唐漾耳根熱了熱,面上強撐住淡定朝蔣時延伸手。

“榮幸之至。”

蔣時延唇邊噙有正人君子的笑,他睨着漾漾假裝淡然的小模樣,狀若禮儀地握住她的手,然後,仗着自己身形擋住了其他人視線,格外不安分地……捏了一把。

“!”

唐漾驀地瞪大眼睛,結果擡頭,正好撞見某人眉眼含春一臉“小夥伴要不要玩潛規則我陪你啊”的輕挑勾人,她立馬……慫慫地收回視線。

聖爵菲斯A廳裝潢繁複奢華,琉璃燈光芒流轉。

衆目睽睽下,蔣時延在笑,唐漾紅透了小臉,蔣時延本來一只手握着唐漾,出于教養,他很自然地把另一只手也覆上去,變為雙手尊重地握住她的手,然後,笑着,隐秘地、緩緩地、上下着、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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