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帳篷
男人聽到這話, 身體一僵。
他垂眸看着她,眼裏神色一閃,然後假裝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松開了手。
他一松開, 孟芫便扔出儲物袋裏的飛行法寶, 快速往旁邊飛去, 最後落地。
一直咬着孟芫衣裙的非音也跟着跳到地上,好奇張大眼睛看着周圍。
它一直待在洞穴裏,還沒看過外面的樣子, 第一次見到如此奇特的場景,有些應接不暇。
孟芫也有些疑惑,不知道那傳送陣将他們送到哪裏來了。
正迷茫着,身上傳音符有了動靜,傳音符飛到孟芫面前, 白光一閃,裏面傳來容少卿擔憂的聲音, “小師妹, 你們在哪兒?有沒有事?”
孟芫看着從半空中下來的司灼,男人走到她身前三四米的地方頓住, 他也看着她。
她收回視線, 對傳音符裏的容少卿道:“沒事,我也不知道在哪裏,周圍是沙漠。”
“沙漠?”容少卿似乎沒反應過來。
那極品傳送符是他從一處秘境中得到的,因是極品, 所以哪怕只有半張也能用,就是傳送的地方控制不了。
當時要不是情況緊急,他也不會拿出來。
“你具體說說。”
孟芫扭過頭再次看了看, 也不知道能說什麽,“就是很大的沙漠,沙子都是金色的,頭頂的太陽好大,特別熱......”
正絞盡腦汁想着如何将這裏描繪出來,旁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是日不落沙漠。”男人聲音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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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芫扭過頭看他,一臉無語。
剛才不是還說不知道嗎?
對上他的視線,發現男人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晦暗。
孟芫很不自在,忽略心裏的別扭,移開視線轉向別處。
傳音符裏的容少卿聽到了,忍不住驚訝,“竟然是日不落沙漠,那你們要小心,據說此沙漠極為危險,尤其是你,小師妹,不可離開司灼身邊。”
很擔心兩人鬧脾氣分開了,司灼還好,他境界高,容少卿半分不擔心,但孟芫就不同了,什麽都不會。
似乎不放心,忙接着道:“我馬上就過來,司灼,你幫我照看好小師妹。”
司灼聽到容少卿的話,皺了皺眉。
孟芫瞧見了,以為他是擔心容少卿過來,耽誤了他去尋找混沌珠。
便對傳音符裏的容少卿道:“不用了,大師兄,我答應司道友陪他去一趟葬神崖,你們還是趕快去安置那些蠶繭裏的修士吧。”
司灼帶她進入傳送符裏時,将她手裏的空間戒指扔回給了寧蓁,不然戒指要是在她身上,她還不知道怎麽辦。
容少卿自覺連累小師妹頗多,心裏愧疚不已,聽到這話,以為小師妹是不想麻煩他,忙溫聲安撫道:“沒事,我們已經聯系了師門,芸夫人和微生道友會幫忙照看一段時間,等師門長老過來處理。我和寧蓁這就來找你們,既然要去葬神崖,那我們在天水城彙合。”
“呃......那也行。”
孟芫倒是無所謂,反正多一個少一個人,跟她關系不大,而她也找不出拒絕的原因。
就像這次,要不是有容少卿的傳送符,他們可能都不好出來。
商量好,孟芫就切斷了傳音符。
将傳音符收起來,她一擡頭就對上了男人略陰沉的臉色。
他薄唇緊抿,突然問了一句,“司道友?”
孟芫疑惑看了他一眼,“嗯?”
一時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司灼看着她這樣,臉色更難看了幾分。
一句話都不多說,轉過身就走。
他是普普通通的司道友,容少卿則是親親熱熱的大師兄,親疏遠近,一目了然。
呵。
孟芫莫名其妙看了他背影一眼,不知道這家夥怎麽好好的又生氣了。
她好像沒惹他吧,簡直有病。
不管怎麽說,孟芫還是跟了上去。
這個沙漠容少卿說很危險,孟芫也不敢拿自己命開玩笑。
彎腰抱起非音,小跑跟了上去。
想着之前司灼好幾次出手救她,孟芫也不好什麽都不說,好脾氣問了一聲,“你怎麽了?”
男人不說話,一臉冷漠模樣。
孟芫歪了歪頭,偷偷觑他臉色,也不知道他幾個意思,不确定問了一句,“你生氣了?”
仔細回想一下,發現自己好像也沒說什麽。
難不成是剛才說他重?
不至于吧?
男人聽到這話,直接冷笑一聲,他偏過頭,俊美妖冶的面龐上,長眉一挑。
然後彎起嘴角,陰陽怪氣道:“我能生什麽氣?你的好師兄要過來,我應該替你高興才是。”
孟芫皺眉看他。
不知道他什麽意思。
司灼見她不說話,臉色倏然沉了下來,咬牙切齒道:“下次沒有我的同意,不許擅作主張!”
“......”什麽擅作主張?
她做什麽了?
孟芫也不高興了,她好心陪他去葬神崖,連做決定的權利都沒有了。
不是看他和容少卿關系好才同意的嗎?現在卻來怪她。
氣呼呼将非音往他懷裏一塞,直接怼回來,“你要是不同意,剛才就直接說啊?跟我發什麽脾氣?你自己沒長嘴嗎?還給你,我不去了!”
扭頭就走。
将剛才容少卿的叮囑全都抛到腦後。
司灼僵硬接住懷中的小妖獸,臉色難看的看着走遠的女人,抿了抿唇,說不出認錯的話。
他低頭看了看,對上小妖獸圓溜溜無辜的大眼睛,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但也沒丢,捏住小妖獸的後脖子,黑着臉跟了上去。
非音蹬了蹬四只蹄子,也不敢反抗,只能默默由他拎着。
心裏暗嘆,它到底是倒了什麽黴,遇到這兩位。
烏蟬也不知道被司灼那一腳踹到哪裏去了,少了一個代步鳥,加上和司灼鬧翻了,孟芫只能自己走。
之前幫忙切下蠶繭,她身上的靈力差不多都用光了,這會兒只能一邊吸收靈石一邊驅使飛行法寶往前走。
這沙漠太大了,孟芫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能憑感覺往前飛。
她身側不遠處是司灼,男人也不說話,就這麽不緊不慢跟着她。
孟芫往左,他就往左,孟芫往右,他就往右。
他還想試圖找孟芫說話,孟芫懶得搭理他,冷着臉将頭扭過去。
白天的沙漠除了大,好像沒有太多的危險,就是過于安靜了,一眼望去全都是沙子,一模一樣的沙子。
孟芫感覺自己飛了很久,用的靈石都堆成小山了,但卻和一開始見到的場景沒什麽區別,分不清行了多遠。
不過這個沙漠雖然叫日不落,但還是有天黑的時候。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幾乎就在一瞬之間,太陽就消失不見了。
不等孟芫找到落腳的地方,四周就完全黑了下來。
也就是這時候,底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孟芫飛的不是很高,她往下一看,就見底下沙子裏鑽出來很多毒蟲,螞蟻、蠍子......還有蛇。
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看着人心裏毛骨悚然。
天一黑,這些蟲子全都出來活動了。
最為可怕的是,底下螞蟻還有翅膀會飛,似乎察覺到孟芫這個闖入者身上陌生的氣息,一只兩只的開始往她這裏飛。
孟芫忙拿出隐身符和斂息符,她都不敢下去,只能驅使着飛行法寶繼續走。
身側不遠處的某人突然硬邦邦開口,“去西南方向。”
也不看她,似乎拉不下臉。
孟芫聽到了,抿了抿唇不說話,繼續往前。
司灼見她不聽,皺了下眉,重複了一遍,“去西南方向,那裏可以落腳。”
女人仿佛沒聽見一樣,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司灼臉色有些不好看,一瞬閃身到孟芫旁邊,伸手去拉她胳膊。
哪知剛一碰到人,女人立馬來了脾氣,一把甩開他的手,扭過頭惱火看他,瞪大眼睛,眼裏的火光比天上的星星還亮。
直接朝他兇道:“西南方向,西南方向,你就知道說西南方向,誰知道西南在哪個方向?你不會用手指一下嗎?”
“你就知道欺負我,你對別人都客客氣氣的,對我從來就沒好臉色,我知道,你就是看不起我,覺得我弱所以故意的,看菜下碟,見風使舵,有什麽了不起!誰稀罕去誰去,我不去,我要回宗門,你愛找誰找誰!”
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完了用力推他一把,然後快速驅使着飛行法寶離開。
司灼一愣,好半天沒反應過來,見她要走,再次伸出手去拽她,“我什麽時候看不起你了?”
還看菜下碟,見風使舵?
孟芫怒視他,“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沒數?”用力扭動手腕,見掙脫不掉,氣得擡起手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用力咬了半天,男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反倒是把孟芫牙咬酸了。
她氣得扔掉另一只手上的靈石,兩只手一起掰扯,見掰不開,心裏越來越氣,眼眶忍不住一紅。
司灼心裏一慌,下意識松了手。
他手一松開,女人立馬頭也不回走了,看着她的背影,他擡起那只被甩開的右手,似乎有些下不來面子,讪讪摸了摸鼻子。
最後自言自語小聲抱怨一句,“我也沒說什麽。”
細聽,還有幾分委屈。
他就是不喜歡她跟容少卿走近。
被他拎在手中的非音,聽到這話閃了閃眸子。
心裏驚嘆,這人類女修好強大,竟然敢劈頭蓋臉的罵這男人。
它可是從棋爺爺那裏知道,這男人可是傳說中的那一族後代。
司灼還是跟了上去,離着不遠不近,過了一會兒,他偷偷觑了她一眼,然後放輕聲音道:“你右手邊五十裏地有一處湖,那裏可以歇一歇。”
孟芫面無表情看着前面,仿佛沒聽見一樣。
司灼見狀,清了清嗓子,不自然的往她那裏近了一些。
裝模作樣扭頭看看周圍,臉上神情自若,用不經意的語調說:“烏蟬有鲲鵬血脈,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就......”
話還沒說完,孟芫猛地扭過頭,伸手推了他一把,“你煩不煩!”
白了他一眼,扭身飛走了。
這次往右飛了。
司灼愣在原地,反應過來後,臉色直接黑了。
看着孟芫的背影,氣得将手裏的非音一扔,咬牙切齒道:“好好好,我煩人,就她的大師兄不煩人。”
說完恨恨一甩袖子,扭頭朝另一個方向飛去,消失不見。
然而,沒過多久,人又飛了回來,黑着臉朝孟芫那個方向追了上去。
只留非音一個站在原地半天回不了神。
“......”不是,這兩個吵架就吵架,拿它撒什麽氣?
——
孟芫找到了司灼說的那個湖,月光下,深藍色的湖水仿佛一面鏡子,倒映着上空的月色星光。
湖泊周圍不是沙子,而是堅實的泥土地,一眼掃過去,除了出現在湖泊周圍的一些小動物外,倒是沒有什麽可怕的毒蟲。
湖泊東邊位置,是一群石林,高高低低的黑影,在這夜晚裏看着還有幾分吓人。
孟芫用神識掃了一圈,沒發現危險後才小心翼翼從飛行法寶上下來,尋了一個角落裏設下兩道防禦法陣,又在防禦法陣上貼上隐身符和斂息符。
看到從後面跟過來的司灼,腦袋一扭,裝作沒看見。
男人看到她這态度,臉色又黑了幾分。
他也沒說話,在另一邊尋了個位置坐下,然後閉眼打坐。
非音追了過來,它扭頭左右看了看,然後毫不猶豫的跑向湖邊去喝水。
決定暫時離這兩個混蛋遠遠的。
随着夜色越來越深,空氣中的氣溫随之也發生變化,一開始還好,只是有些冷,對修士來說影響不大,修士身體強大,哪怕是孟芫,畢竟也是一個築基期,普通的低溫對她造成不了什麽。
只是漸漸的,天空中下起了雪,先是很小的雪沫子,然後是大片大片的雪花,不遠處的湖面開始結冰,先是四周一圈,然後慢慢向湖中心靠攏。
沙漠裏的動物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氣溫變化,在湖面結冰的時候,喝完水的小動物趕緊離開,而一些來晚的小動物則跑到冰上去喝湖中心的水,生怕晚了一步就沒水喝了。
等湖中心的水也結冰後,所有的熱鬧也跟着消散,小動物們成群結隊的奔跑離開。
不光是湖面結了冰,周圍地面上也覆蓋着冰霜,然後是堆積的白雪。
氣溫越來越低,還伴随着劇烈的風暴,尤其湖面東邊還有一片石林,大風穿過,呼嘯聲如同鬼哭狼嚎,在這安靜的夜色裏尤為詭異可怖。
很快冰凍就有三四尺高,還有繼續加深的緣故,而原本鵝毛大的雪花現在已經有手掌大了。
刺骨的寒冷,哪怕是修士都有些吃不消,更何況是孟芫這種低階修士。
防禦法陣只能防禦外界攻擊,并不能改變周圍溫度,孟芫本來都睡着了,硬生生給凍醒了,她打了一個噴嚏,迷迷糊糊從被子裏坐起來,看到防禦法陣外面的情況,直接傻眼了。
不知道的,她還以為自己身處極地中。
驟然冰冷的環境讓孟芫有些沒辦法忍受,她趕緊将儲物袋裏能保暖的東西都拿出來,被子毯子動物的皮子,還拿出兩個煉丹爐,往裏塞了好幾張火符,當成暖爐用。
這樣,也只是勉勉強強保暖。
不過比外面的男人和小妖獸好,男人坐在一張薄薄毯子上,可能太冷的緣故,正睜着眼睛發呆,沒有打坐修煉。
而小妖獸則在一旁冷的瑟瑟發抖,連一個小毯子都沒有。
孟芫想起來了,司灼那張形影不離的玉床先前落在洞穴裏,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睡過不想要了,還是真的忘記了,不過孟芫卻記起他當時救了她一命。
好吧,不止一次。
但這也不是他無緣無故發脾氣的原因。
孟芫臉上有些糾結,她很不想承認自己之前是無理取鬧。
她閉上眼睛當作沒看見,繼續睡覺,但是沒辦法,既然看見了就沒法不在意,尤其孟芫還是個比較嘴硬心軟的人。
她郁悶了一會後,還是打開防禦陣法,面無表情的對外面的兩妖道:“進來吧。”
語氣故作冰冷。
但再怎麽冰冷,也沒有外面的冰雪冷。
非音“嗷”了一嗓子,激動跑進陣法中。
孟芫怕冷,還給自己搭了個臨時的帳篷,帳篷只有一人高,一張床大小,地上鋪着七八層被子皮毛,踩在上面厚實柔軟。
兩個小巧的煉丹爐放在帳篷拐角裏,裏面燃燒着火符,帳篷頂端還有一顆日光石,小小的地方,明亮溫暖,跟外面完全是兩個樣子。
非音高興壞了,正準備往帳篷裏跳,哪知距離帳篷只剩一步時,被司灼一腳踩住尾巴,男人用神識給它傳音,聲音冰冷命令道:“你待在外面。”
“……”這是人說的話嗎?
司灼一點沒覺得這話有什麽問題,垂眸冷冷看了它一眼,自己進去了。
孟芫已經重新躺下睡覺了,她躺在裏面,聽到外面有人進來,她也沒睜眼,直到發現有人在她身後躺下,才覺得哪裏不對,忙扭過頭看。
一轉過頭,就看到司灼睡在她旁邊,還蓋着她的被子。
她瞪大眼睛,“你幹嘛?”
男人面不改色的看着她,道:“睡覺。”
孟芫深吸一口氣,“你……你睡什麽覺?不許睡,起來打坐修煉。”
他睡在這裏像什麽話,剛才不還在外面打坐修煉嗎?
司灼垂下眼睛,試圖掙紮一二,“有點累了。”
孟芫态度很堅決,“不行,你起來,不起來就出去。”
累了就可以跟她躺一個被窩嗎?
平時的講究潔癖呢?
司灼擡起眼睛再次看她,對上她清澈堅定的眸子,大概是看出她不容拒絕的意思,只好不情不願爬了起來。
孟芫見他那樣子,氣得都不知道怎麽說他。
她移開視線,似乎發現了什麽,皺眉問了一句,“非音呢,它怎麽沒進來?”
男人低着頭,聽到這話沒有任何心虛,平靜回了句,“它不喜歡睡床。”
似乎怕她心軟,又補充了一句,“它一出生就沒洗過澡。”
“……哦”
那算了。
孟芫本來還準備将外面的小家夥叫進來。
“嗯”
男人輕輕應了一聲。
兩人都沒說話,孟芫也沒有主動找人說話的想法,她還在生氣呢,便閉上眼睛睡覺,閉眼前又提醒一遍,“你只能打坐。”
心裏隐隐後悔放他進來,但話都既然說出口了,也不好趕他出去。
可能今天累壞了,孟芫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勻。
過了一會兒,旁邊一直閉眼打坐的男人突然睜開眼,他朝裏面看了一眼,抿了抿唇,然後神色自若的重新躺了下來。
平躺下來後,他扭過頭又往裏看了眼,眸光一閃,然後不動聲色的往旁邊人身邊挪了一點。
挨近了後,他重新閉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揚。
外面非音只能可憐兮兮挨着帳篷取暖,在心裏将某人罵個要死。
你才一出生就沒洗過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