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蘭瑠在心裏演練了很多生日祝辭,卻終究沒能用上,不是他中途變卦,而是雷嘯的弟弟接了一筆大生意,昨天就已經出了遠門。
從弟弟的室友口中得知這個消息時,雷嘯只是淡淡點了一下頭,帶着蘭瑠坐回車裏時,他也沒有過激反應,然而握着方向盤的手因用力過度,而顫抖不停。
“有生意做是好事啊,回來再補過生日也行的吧?”蘭瑠小心勸慰。
雷嘯閉着眼呼出一口顫抖的氣,若有似無點了一下頭,發起車來,問蘭瑠接下來的行程。
“不是工作日啊,你不用考慮我的,感覺你心情不好,我打車回去算了!”
雷嘯不作聲,只是調轉方向,顯然要送蘭瑠回家,蘭瑠張了張嘴,最終保持沉默,卻發現雷嘯的眼底有貌似淚光的東西。
“熊瞎子,我惹你了嗎?是我說了不應該的話?還是你自己心裏有難受的事?如果不方便說,當我沒問。”
雷嘯搖頭,嗓眼疼似的咽了咽口水,嘆息般說:“不是你的原因,我只是自恨不能保護弟弟,不,我沒資格保護……”
“你連我都能保護,怎麽就不能保護弟弟了?”
“他不要我的保護,尤其是我的,他不想要。”
“因為你對他做過那種事?”
“嗯。”雷嘯沉嘆。
蘭瑠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對,“你又不是故意的,之前根本不知道他是弟弟嘛,而且之後他也沒報複什麽的,說明他……不對啊,龍牧說他是同事們為你準備的慶功禮物,這是怎麽一回事?”
蘭瑠語氣焦灼,雷嘯避無可避,咬牙作答,“我弟弟……是一家夜店的……紅牌。”
“然後呢?”蘭瑠一臉疑惑,卻也一臉天真。
雷嘯先是嗔目,随即恢複慣常的包容,語氣也沉穩平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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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其實有點生氣,但其實是我忘了,你根本不知道夜店紅牌是什麽意思,那是賣身行業的第一名,我弟弟就是其中之一,也才會被當作禮物送人消遣……我要為他脫身,他拒絕了,所以還在那家夜店工作,我……沒資格幫他,甚至早就沒資格做他的哥哥。”
“哦。”蘭瑠讷讷回應,想起剛才自己說什麽有生意是好事……那真的很傷人。
“對不起熊瞎子,我剛才說錯話了,但我覺得你也沒說對,親緣這種東西好像沒有資格一說吧?不管發生過什麽,血緣總是在的,即使犯了不可挽回的錯,難道還不許糾正嗎?我覺得是你的态度有問題,你總把自己擺在罪過的立場,想的只是彌補或贖罪,完全忘了你最應該行使的是哥哥的權利,應該盡到的是哥哥的責任,我猜你一直都是溫言認錯,往往被他一番吼罵就落荒而逃,根本忘了你的目的是要帶他回家,就算千錯成錯,也不能曲改這個目的啊,你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不是嗎?”
雷嘯呆若木雞,幸好是紅燈,否則不出事才怪,蘭瑠見他眼裏泛起異彩,知道自己的勸慰起了一點作用,于是悄悄松了一口氣,故作豪爽拍拍他的肩,“你是我蘭瑠的朋友,換個方式去做,一定馬到成功,我對你信心哦!加油!”
雷嘯重重點頭,唇角含起釋然的笑,見蘭瑠毫不掩飾地輕拍胸口,不由他輕笑出聲,“你勞心費神給了我這麽好的建議,我請你吃飯吧,龍先生今天的日程很滿,現在已經是晚飯時間了,你回去也是一個人,所以我們一起吃,好嗎?”
“肯定好啊!反正是你請,又不花我的錢!”蘭瑠哈哈笑。
雷嘯抿嘴,帶了哥哥似的寵溺,把車開到一家飯店,領着蘭瑠坐了靠窗的位置,菜剛上齊,就聽蘭瑠奇了一聲,順着看過去,誰知竟看到老板領着金家小姐進來了,而且坐了隔壁的位置,但是顯然沒看到他們這一桌。
蘭瑠小聲說:“龍牧騙我了,他說退婚很順利,現在看來,要麽沒退,要麽不順利。”
雷嘯搖頭,也壓低聲音,說:“龍先生不會騙你,不信的話,你現在過去,他不會有絲毫驚慌,我了解龍先生,你應該更了解。”
蘭瑠不置可否的一笑,“我才不過去,咱們是來吃飯的,管什麽閑事啊!”
蘭瑠拎了筷子開吃,雷嘯只得跟從,但是下飯的不止桌上的菜,還有隔壁清晰可聞的談話聲。
“說吧,你一再約見,究竟什麽事?”龍牧的聲音不冷,卻明顯不耐煩。
金悅玉的甜美嗓音,這次竟有隐隐哽咽。
“你上次說,我可以相信你,現在還可以嗎?”
“不可以了。”
“為什麽?”
“因為那是我上次說的,當時我是去見一個為了愛情敢于跟一切抗争的女孩,可是當我問及她喜歡的人時,她避而不談,所以我認為,那個有情有義的女孩,已經死了。”
“我……”金悅玉悄聲啜泣,龍牧推過一份紙巾,話卻說得不是那麽紳士。
“我答應見面,不是來聽你哭訴,而是我的确在心裏對曾經的你,有一份愧疚,如果我對于訂婚的态度能夠明朗一些,那麽不管同意與否,都不會将你置于今天這般境地,所以,我再次道歉。”
“如果你真的對我有愧疚,為什麽不對我們的孩子負責?”
“我說過了,那不是我的孩子,而我的愧疚,也只對曾經的你。”
“龍牧你太冷血了!他本來就是你的孩子,我已經不要求婚姻的認可,只要你口頭承認都不行嗎?”
“恰恰是這個最不行,從我嘴裏說出來的話,我從來都負全責!”
“可是訂婚時你沒有反對!”
“我只是沒有口頭反對,同時,我也沒有口頭同意。”
“你……”
“好了,先吃飯吧,即使沒了婚約你也不願做掉孩子,可見你是決心要生下來,那就不要餓着他。”
“你其實是喜歡這個孩子的,對吧?不然不會這麽關心。”
“随你怎麽想吧!我要吃了!”龍牧應該是餓壞了,有點狼吞虎咽的感覺。
金悅玉一直呆坐着,誰知龍牧吃好就付帳,完事直接走人,她幾乎反應了好幾分鐘才哭起來,侍者勸解無效,只能退開。
座位這邊,蘭瑠莫名其妙覺得尴尬,猶豫着要不要過去勸勸,因為是龍牧惹下的事,他覺得有責任替他收拾。
雷嘯伸手攔住,蘭瑠正要發火,卻聽金悅玉那邊打起了電話。
“談判失敗,龍牧還是不認這個孩子,看來只有請龍氏的長輩出來說話了……行了朱珍慧,你別總跟我強調精子庫的事,捅到龍氏長輩面前,我也不會供出你來,你只需要把那個人捅給長輩們知道就行了,跟精子庫的事比起來,一個賤貨男人豈不是更糟糕?我們有的是勝算!放心,我不會失言,只要入駐龍氏,我會讓你成為朱家在龍氏的代言!”
金悅玉挂了電話,還是呆坐片刻才離去,蘭瑠則有些莫名其妙,“她說的那些,你有點頭緒沒有?”
雷嘯點頭,領蘭瑠出了飯店,坐進車裏才說:“朱珍慧是龍先生的表妹,從金悅玉剛才的電話內容來看,她們顯然是合作關系,我已經把剛才的電話錄下來了,現在就發給龍先生,之後的事,龍先生會處理的,你不用擔心了。”
“我沒擔心啊!”蘭瑠很奇怪,“我為什麽要擔心?她們的事跟我有什麽關系?我只是奇怪金悅玉已經是有錢人了,幹嗎非要借着孩子獲得龍氏的資産?她剛才說入駐龍氏,那樣會更加有錢嗎?”
“有錢的人不一定有權勢,何況金悅玉只是挂着金家小姐的名頭,實際上連基本的繼承權都沒有,因為她的母親直到死也沒能進入金家的門,而她,也是八歲時才被金家從孤兒院裏找回來,目的是為了将來多一個聯姻的人選,在龍先生之前,她曾被定給陳永裕的哥哥,卻被對方嚴辭拒絕了,後來才定給龍先生的……”
“對方為什麽拒絕?”蘭瑠覺得金悅玉其實很可憐,而且龍牧也說她曾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雷嘯搖頭說:“我不清楚具體情況,只希望你不要誤會龍先生就好。”
“我誤會他什麽?就算他跟金悅玉見面也沒什麽嘛,我只是奇怪她那麽拼命就為了入駐龍氏嗎?就算她在金家沒有多少錢,但是總能吃飽穿暖吧?現在沒有婚約在身了,她可以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了啊,上次她說了一些情況,好像是她喜歡的人遇到了難事,妹妹要做手術,還有什麽學位什麽的,我不知道究竟要多少錢才能解決,你剛才那意思,好像是說她不算有錢人,那麽拼命掙錢就可以理解了,只是究竟要多少錢啊?”
“我不清楚。”雷嘯頓了頓,把車停在路邊,有些沉肅地看着蘭瑠,“我以朋友的身份勸你,最好不要插手金悅玉的事,一切都交給龍先生處理。”
“嗯!”蘭瑠應得爽朗,随即卻表現矛盾。
“你剛才說有錢不一定有權勢,就是說金悅玉入駐龍氏是為了權勢?”
雷嘯差點發火,卻只能點頭,蘭瑠嘿嘿笑了說:“我就說嘛,沒那麽簡單,可她那天說到喜歡的人時也不象假的,但又跟所做的事相互矛盾,如果是為了喜歡的人,即使拿孩子換得財富權勢,恐怕到頭只會一場空,可是不那樣做,又幫不了喜歡的人,但她喜歡的人真的願意她那樣犧牲嗎?如果願意,我就很懷疑她喜歡的人恐怕并不真正喜歡她,那麽她就是被利用了……”
“蘭先生!”雷嘯這一聲堪稱嚴厲,而且只有兩人時,他從不這樣稱呼蘭瑠,所以蘭瑠吓了一跳,“怎麽了?”
雷嘯苦惱而無奈,“我不是說了嗎?交給龍先生去處理,不管背後有怎樣的隐情,都由龍先生處理,再說一遍,由龍先生處理!”
“哦。”蘭瑠嘿嘿笑,随即耍賴般拉了雷嘯的胳膊晃悠,“我最後問一個事,她在電話裏說了一個賤貨男人,你知道是誰嗎?”
雷嘯張口結舌,最終扒開蘭瑠的手,低吼一聲“不知道”,然後狠狠發起車來,一路咬牙切齒,吓得蘭瑠只能裝乖讨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