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冰火
上午天氣晴朗,大家拿着消毒水和石灰粉,在酒店的各個角落噴灑。
昨天夜裏一個被大肉蟲控制的屍體悄悄爬進來,屍體是一個胖子,加上天氣炎熱,肚子腫成一口缸。它從大廳爬上樓梯,從一樓爬到頂樓,途中肚子爆裂,腸子心肝肺之類的灑落一路。
夜裏有人模糊聽見沉悶的沙沙聲音,還以為是風吹動地毯,并沒有在意,及至後來聽見一聲“噗”的氣泡爆裂聲音,也以為是誰家的貓跳進了水缸裏。
早上大家醒來,起床後打開房門,就見到了這麽一副恐怖的場景。好像上帝拿一把沾了番茄醬的刷子,把所有的走道刷了一遍。
衆人在樓頂見到了那具屍體,除了頭是完整的,其餘身體都支離破碎。肚子裏的大肉蟲沒了宿主提供營養,在陽光的照射下也死掉了。五六米長的身體被曬成了一條紅褐色的長長的海帶,緊緊地粘在地表。
不管怎麽說,早飯算是不用吃了。一個年輕人開車去采石場裝了幾百斤石灰,又有人去超市運來幾百瓶消毒水。大家穿上雨衣,齊心合力地清掃大樓。
石灰撒完,整座酒店彌漫着難聞刺鼻的味道,有點像夏天公廁裏的氣味。陸萬劫讓大家把消防栓砸開,将裏面的水引出來,清洗地面。
陸萬劫忙的團團轉,那個小跟班極是機靈,跟在他身邊鞍前馬後,倒是一個很得力的助手。
林無憂幹活很慢,林鐵衣又心不在焉,兩人落在了最末尾的樓道裏,各自拿着拖把将髒水掃進衛生間。忽然樓梯口閃過一個人影。陸萬劫在指揮其他人清洗房頂。
“老張,你先用氈布把樓頂的髒東西收拾起來,注意別用手,那東西寄生蟲很多。”
“氈布在哪裏?”
陸萬劫遲疑了一下,身邊的小跟班立刻說:“就在樓頂閣子的儲藏室裏。”他鼻尖冒汗,一雙眼睛卻亮晶晶地:“陸哥,我幫你照看樓頂,你去樓下看看吧,那邊似乎水管裂開了。”
陸萬劫說了聲有勞,腳不沾地地跑下去了。小跟班也邁着小細腿跑到樓上了。
無憂和林鐵衣面面相觑,有些沮喪地低頭,繼續清洗地面。
無憂說:“哼。”
林鐵衣說:“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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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的人,前兩天還一口一個大哥,現在見了你,連正眼都不瞧的。”無憂戲谑道。
林鐵衣倒是顯得很淡定:“趨利避害,人之常情。這小子在監獄的時候就擅長抱大腿,誰強就依附誰,也算是自保的手段,不過我得提醒你一點。”林鐵衣說到這裏,卻又停住了。
無憂被吊起了興趣:“什麽?”
林鐵衣笑得不懷好意:“這小子以前陪男人睡過,據說功夫還不錯……哎哎你打我幹什麽?”
“為老不尊!”無憂冷着臉,收回了拖把,恨恨地說:“他陪男人睡過,你提醒我幹什麽!”
“內個……”林鐵衣笑,用手指了指樓下,又說:“我不過白說一句,你愛聽不聽。”
林無憂繃着臉不說話,心裏哼了一聲:陸萬劫才不喜歡那種人呢!他喜歡我!
林鐵衣自顧自地清洗地面,待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倚在門口休息,想了一會兒,裝作不經意地問:“小憂,停車場裏那幾輛車,你有鑰匙嗎?”
“我有啊。”無憂拖着沉重的拖把在地上走來走去,随意看了林鐵衣一眼:“你要用車嗎?”
“是啊。”林鐵衣笑得人畜無害。
“那你要跟陸萬劫請示,然後我才能把鑰匙給你。”
“我用車幹嘛要和他說!?”林鐵衣瞪圓了眼睛,怒道。
“他是我們的老大啊。”林無憂微微一笑,很得意地看着他:“這裏的一切歸他管,大家公認的。”
林鐵衣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林無憂立刻說:“你不用打我的主意,我不會把車鑰匙給你的。另外我勸你不要離開這裏,廣播上也說了,一個人外出很危險的。”
林鐵衣苦笑,這林無憂當真是半點不為別人着想啊。
這時候外面傳來喊聲:“大家下樓休息,吃冰棒啦!”
無憂愉快地扔下拖把,撒腿往外跑:“我要吃冰。”
林鐵衣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叫住他:“無憂,你站住。”
“幹嘛?”無憂疑惑地看着他:“一起下樓啊。”
林鐵衣舉起手,緩緩地指了指自己後背的位置,問他:“你衣服裏面藏了什麽東西嗎?”
林無憂腦子嗡地一下,像是被冰水澆透了。半晌,他看了林鐵衣一眼,無力地說:“為什麽這麽問?”
林鐵衣走近他,疑惑地盯着他的臉色,擡手伸向他的後背:“你這裏的衣服鼓鼓的……”
“你別碰我。”林無憂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瞪着他:“我穿衣服太厚了,不行嗎?”
他小心翼翼地反手觸摸自己的後背,衣服裏面的硬塊比昨天似乎更大了。
林鐵衣若有所思,他不知道林無憂身體出什麽狀況了。但是憑他的臉色,林鐵衣也猜到了七八分。他舉起雙手,語氣柔和地說:“好吧,我看花眼了,你快下樓吧,小心冰棒被人搶走了。”
無憂眼圈紅紅的,貼着牆根跑回卧室裏,他這會兒不想吃冰,想吃安眠藥。
當天下午,無憂在床上睡的昏昏沉沉,旁人來叫他吃飯,他也不應。直到傍晚時分,陸萬劫親自來叫他。
見無憂在床上堆成一團,陸萬劫吓了一跳,以為他病情又重了,忙拉開被子試探他的體溫。
林無憂知道是他,雖然很想親近他,但還是往後縮了縮身體,擁起棉被,不冷不熱地說:“我沒事,你別管我了。”
陸萬劫的手停在半路,不知道是繼續摸過去還是收回來,他苦笑了一下:“你到底怎麽了?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無論你遇到什麽,我希望能為你分擔一些。”
“真的沒事。”林無憂把下巴搭在膝蓋上,他也覺得很難過,他的心事,是絕對不能對陸萬劫說的,他不能把那麽醜陋的自己展示給陸萬劫看。他希望自己在陸萬劫心裏,一直都是這麽光鮮而年輕。
陸萬劫想起了白天見到無憂同林鐵衣在一起的情景,他們兩個怎麽走的那麽近?陸萬劫沒有往深處想,而是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拳頭大的梨子,遞給林無憂。
林無憂早就餓了,這會兒顧不得難過,兩手接過去咬了一大口。
陸萬劫搖頭笑:“我在外面忙的要死,你還在這兒給我耍小孩子脾氣。”他湊上去,見無憂吃得滿手都是汁液,不由問道:“甜嗎?”
“甜。”林無憂嘴巴塞得鼓鼓的,老實地說。
“給我嘗一口。”
林無憂把吃了一半的梨子遞到他嘴邊。陸萬劫卻避開了,然後欺身上前,湊到林無憂的嘴邊,輕聲說:“我吃這一塊。”
然後低頭含住了他的嘴唇。
林無憂許是被吓住了,半張着小嘴,腦子裏有點迷糊,但是身體很舒服,很銷魂。
半晌陸萬劫松開他,見無憂傻愣愣的,有心說兩句調笑的話,又覺得不好意思。兩個人靜靜地看着對方,末了一個低頭吃梨,一個別轉過臉假裝看風景,臉頰統一地變得很紅。
無憂臉上的紅暈稍微退卻,他輕輕地踢了陸萬劫的腿,嗔怒道:“你學壞了!”
陸萬劫窘迫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一個大男孩似的笑容,很羞澀又很開心。
林無憂不依不饒地瞪着他:“你跟誰學的!”
“看、看電視啊。”
林無憂一下子就火了:“哪個電視劇教你把舌頭、舌頭那樣……”他羞紅了臉,又感覺自己被欺騙了,怒道:“你還說你從高中就喜歡我,哼,指不定又跟多少人好過了呢。”
陸萬劫無奈地笑:“拜托,我不是十幾歲的小男生好吧,這種親昵的舉動不需要別人教我也會的。”低下頭在無憂的唇邊輕快地吻了一下,柔聲說:“你看你,剛和我親完又要吵架,你是不是閑的?”
無憂又羞又笑,雙手抱住了頭,想把自己團成一個球,滾到陸萬劫的懷裏。但是團到一半,又停住了,自己這個模樣,是不适合跟別人親密的。
陸萬劫已經做好了抱他的準備了,卻見無憂端莊持重地坐在床上繼續吃梨。陸萬劫有點郁悶,無憂的心思真是難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