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翌日早朝,朝臣們終于逮到機會,在建文帝面前大談特談高陽郡王的不是和暴虐。
看着朝臣們搜羅的一系列他毆打朝堂官員,在京都橫行無忌的奏本,建文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以前先帝在位時就曾經對燕王說過,讓他一定要好好的教導高陽郡王,只可惜燕王好像一點都沒有将先帝的話放在心裏!”
“這次讓他們兄弟三人留在京都,是體諒燕王的孝心皇帝才特意恩準的。可如今倒好,皇帝還未發話,他們自己就先跑了!”
“燕王到底是怎麽教導三位王子,這京都是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如此他們眼中到底有沒有陛下,到底有沒有大明律法!”
“這次若能将高陽郡王抓回來,那一切便還可以大事化小。但若是他們兩兄弟已經趕去燕京了,老朽倒是好奇到時燕王殿下他該如何應對?”
衆人一直都看朱高煦不順眼所以一直都忍着,加之明白削藩是勢在必行。所以朝中很多大臣便都不再顧忌千裏以外的燕王,各個義憤填膺起來,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
站在衆人當中,身穿繡龍朝服的朱高熾,聽着他們的話臉色越來越白。
若是往日他還可能争辯幾句,但如今确實是兩個弟弟太過了,所以他也只能忍着。
衆人越說越激動,就在衆人說到他打傷了戶部尚書唯一的兒子時,朱允炆的臉色已經相當難看了。
“皇上---”就在此時,原本應該在大殿後面等候的陳水。突然捧着一紅色奏本,小心翼翼的從側面走了上來。
底下人還在滔滔不絕,擡手接過陳水手中的奏本,望着上面的加急字樣。建文帝頓了頓,而後便毫不猶豫的打開了它。
“皇上民間一直有句話,叫做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所以臣等懇求皇上,這次一定不能再縱容高陽郡王了。”
“臣等懇求皇上下令處罰高陽郡王,絕對不能再縱容了。”
有大臣突然跪了下來,接着不少人也跟着陸陸續續的跪了下來,大家一致覺得是時候該給無法無天的高陽郡王一個厲害了。
雙手用力的捏着手上的奏本,聽着底下人一句一句的懲罰之言,朱允炆突然恍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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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見他神色有異,底下原本不言不語自有思量的黃子澄突然輕輕的出了聲。
聽到他的聲音,朱允炆慢慢的擡起頭來。毫無焦距的望了他一眼,随後他便一動不動的看向下方的世子朱高熾。
此刻的朱高煦已經被衆人的你一言我一語說的心驚肉跳,以為皇帝看向他便是當真要給自己弟弟定罪,他想也沒有多想便立即跪了下來。
“……”見他這樣,眼光一閃朱允炆反倒猶豫起來。
整個太和殿內,因為他突然的失常,一下子變得詭異的安靜了起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突然心中一沉,朱高熾立即擡頭高聲道:“皇上,可是阿煦和燧兒有消息了?”
他一臉的期盼神色,但望着他這樣,朱允炆反倒更加為難起來。
“堂兄,可是我舅舅找到阿煦和燧兒了?”見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只是看着自己,朱高熾立即提高聲音再次道,只是這次他的聲音中帶出了一起連他都不知的顫抖來。
聽着這聲音,想着他其實要比自己小上好多歲。想到那落水的朱高煦和朱高燧年齡更是小,他便有一種其實他很殘忍的感覺。
朱高熾的聲音雖然帶點抖音,但他此刻的态度卻絕對算不算恭順。往日看慣了他的畏畏縮縮,立即有人出言提醒道:“世子殿下說話不用這麽大聲,這裏是大明的朝堂不是你燕府的小宮殿。所以還請---”
“放肆!”往日也不是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話,也不是沒有見過自己身邊的人這麽擠兌他們兄弟三人。但以往只要不是太過分,他都會當做視若無睹。可就在現在,手捏着這樣的奏本,朱允炆卻突然勃然大怒起來。
“皇上息怒!”被呵斥的兵部左侍郎齊泰,一臉的意外但還是立即跪了下去。
“今日的早朝就到這裏,除去燕世子其他都退下吧。”知道自己不能在朝堂上發怒,知道高陽郡王兩兄弟的事情現在還不能搞得衆人皆知,所以朱允炆一邊起身,一邊開口道。
衆臣面面相窺,不知出了什麽事情,但此刻他們能做的也只能是聽令跪安!
而在朝中衆臣都退下後,陳水立即指揮殿內的宮女太監侍衛等全部都退了出去。
太和殿四處的大小宮門窗戶一下子也全部都關了起來,見此情景。朱高熾心中一跳,而他那藏在寬大衣袖中的雙手不自覺的抖了起來。
“阿熾!”努力的組織着自己的語言,擡眸望着面前人明顯有些緊張的神色,朱允炆快刀斬亂麻道:“昨日夜裏,阿煦和燧兒乘船過清江浦時,意外落了水,至今未---”
“皇上您在開玩笑?”臉頰上的皮膚奇怪的動了動,而後在朱高熾說出這話時,他突然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一下子淚流滿面。
這是這兩日,朱允炆第二次見他哭了。他昨日哭的比這還凄慘,比現在跟大聲。可現在見他只是咬着唇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只是一臉的淚水,朱允炆卻是心中一抽當真後悔了。
他後悔将聽了身邊人的意見,将他們硬生生的留在京都。他後悔昨日那樣的大發雷霆,若是他不派人死命追擊。那面前人僅存的兩個弟弟是不是就不會走投無路,是不是就不會乘坐一艘小漁船在深夜中出行。
“魏國公和太子太傅都在淮安,他們都在找阿煦兩兄弟。魏國公是你的親舅舅,他一定會傾盡全力找他們的。而且那上面說了,阿煦他們落水的地方其實離渡口不遠,那樣的距離其實他們完全可以----”
“殿下,燕京不比京都,我們那裏一眼望着全是坡地和山脈。”飛快拿手背蹭了一下臉頰。擡頭見他似乎不懂,朱高熾直接大聲道:“皇上堂兄,阿煦和燧兒生在燕京。那個地方沒有那麽多江沒有那麽多河,所以他們根本就不會水!”
朱允炆心中一沉猛然愣住,望着他的樣子,朱高熾立即跪在他的面前祈求道:“皇上能否準許臣弟暫時離一下京,臣弟保證絕對---”
朱允炆聞言臉色立即變得陰晴不定,望着他這個樣子。心中苦笑一下,沒有将下面的話說完,朱高熾只能俯身将額頭重重的嗑在地上低低道:“皇上是臣弟過分了,皇上日理萬機應該有不少的事情,那臣弟先告退了!”
朱允炆沒動,只是在朱高熾吃力的站起,搖搖晃晃的走到門口時,他突然毫無預警道:“我讓左都督陪你過去,帶上你的護衛軍速去速回吧!
“多謝皇兄!”心中百感交集,顧不得多想,朱高熾便立即出了宮。
在朱高熾被左都督徐增壽保護着出了南門時,南門下被困了一夜的衆王府護衛軍這才領旨出了京都的南門。
陳林昨日被高陽郡王一鞭子打下馬車這是衆人有目共睹的,加之陳林的右臂好像傷到了,所以燕世子難得好心的留他在身邊。
也正是因為一直跟在燕世子身邊,陳林才能在到達淮安後,最早從魏國公的口中得知,昨晚的事情到底什麽地方出問題了。
待魏國公跟燕世子說起那個将三王子推下河,而後又被高陽郡王打下水的漁夫後,陳林整個都緊張起來。
但不多時,在漁夫被押了上來後,陳林卻一點都不擔心了。
“大人草民當真一句假話都沒有,是草民不該起貪念。不該在收了銀子後,又反悔。反正那兩位爺拿刀放我脖子上都是我應該的。但---”
望着四周,已經被整整折磨了一夜的中年漁夫一下子攤在地上老淚縱橫道:“但草民可以拿祖宗十八代發誓,草民當時真的沒有推那個小爺,是他自己---”
“你是想說他一個一會水的十歲小童,會自己不要命跳水裏!”場上其他人沒有出聲,朱高熾冷冷開口道。
聽着他的語氣,望着他身上那只屬于皇族的衣衫,中年漁夫愣愣的擡頭。
“世子問你話呢,趕快說到底是你推的,還是他自己跳的!”整整忍受了一夜的張武突然從衆人身後跳了出來,一下子将抓住他的衣領就将其提的高高的。
“我---我---我,是---是---是水裏有-----”
“你不會是告訴我們,小郡王不是你推下水的。而是不等你動手,水底下就伸出一只手将他給拽下去了吧。而你頭上的傷口,也不是高陽郡王為了自己弟弟親自動手打的,而是你自己碰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