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果子寧死也不欺君,有人卻是寧死也要欺,這須怪不得她,誰都有難以割舍的親情,因此皇後折盡萬般手段也要救回哥哥!

魏家獲罪遭難時,太後竟作壁上觀,漠視親人之痛只令皇後寒心,所謂你不仁我便不義,因此皇後不惜在太後的藥膳中下毒,當然不敢致人于死,只是引發太後早年的舊疾罷了,如此才能令靖王入宮侍親,她也才可順理成章召見靖王的寵姬碧香。

如皇後之前所料,碧香果然顧念舊主,還在封地時便試探過靖王,雖沒得到明确答複,但若明言相求,應該能得到允諾。

“你有幾成把握?”皇後看似親切,實則是惶急地拉了碧香的手。

碧香側頭凝想片刻,微笑道:“娘娘請放心,即便王爺不許口,奴家也有法子接大爺回來。”

皇後微覺不妥,“你在信中說靖王必會相助,怎麽此時又說有別的法子?”

碧香略帶憤慨,道:“娘娘不知個中變故,還在封地時,王爺的确有意相助,若非禦書房常侍明言勸阻,王爺怎會突生遲疑?”

“那個奴才怎知本宮欲行何事?難道是王爺主動提起?”皇後驚咋而狐疑。

碧香也是疑色滿面,搖頭道:“奴家也不清楚內中隐情,那日王爺帶了常侍回別苑,先時只是品嘗小吃,後來便令王爺斥退旁人,奴家只在隔間裏隐約聽到個別話語,揣測下來,常侍所言應是兩個意思,一則是說娘娘要害他,二則便是奉勸王爺別管大爺的事。”

“作死的奴才!”皇後拍案低啐,随即詫異,道:“靖王怎會聽那奴才的話?莫非是皇上授意?”

“奴家不知。”碧香思量道:“此事行得隐秘,旁人怎能獲悉?但不論怎樣,大爺那邊不能再耽擱了,奴家進京之前已經作了相應布署,只要娘娘一聲令下,奴家即刻命人行事,漠北那邊便會生出一樁礦場意外,自有與大爺酷似的人死于其中,大爺則安然歸養,只是不能在京城,娘娘覺得何處好,奴家就讓人将大爺送到何處,待王爺事成之日,娘娘便能跟大爺相見,不知娘娘中意否?”

皇後早就聽得目瞪口呆,這才是上好的李代桃僵,讓人以為哥哥死了才能斷絕後患,只是真的要等到靖王成事後才能相見嗎?為了與哥哥相見,真的要無視靖王謀反之事?

皇後遲疑不語,碧香察思半晌便大略了然,“娘娘是擔心王爺成事後不予優待吧?若果然,便是娘娘多慮了,王爺重情厚義,常言娘娘雖深宮尊位,卻況味凄苦,可見王爺挂懷親情之甚,前番與梅嫔言及桃李之謀便是明證,否則何必陰違太後之意?又何必在宮中出言犯險?”

皇後默默點頭,的确如碧香所說,太後不欲親情,皇上疑心甚重,王爺受此前後之制,依然重情出謀,此等恩義不可辜負!

“就按你說的辦吧!只是那奴才已知本宮秘事,恐怕早有防備,到時你要如何應對?”

碧香沉着笑道:“娘娘請放心,漠北那邊早有眼線,一直不曾發現異常,娘娘這邊也不見皇上着人警示,可見那奴才并未将秘事外宣,即便事有變故,無非改換行事時辰而已,或早或晚,終能迎回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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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病重之人,只宜早行,不可拖延!”

“是,奴家即刻去辦。”碧香跪禮而去。

皇後癡坐半晌,突然狠狠瞪着荷香,“你可曾洩過本宮的秘?”

荷香大驚失色,跪首道:“奴婢對娘娘只有忠心,娘娘若不信,奴婢願以死明證!”

皇後審視半晌,擡手道:“起來吧,本宮原是信你的,只是哥哥的事知者甚少,靖王是出謀者,不可能外洩,梅嫔是聯絡碧香的人,也不可能自洩機密,唯有你……”

“娘娘,奴婢只望大爺回歸,事到如今,奴婢也顧不得許多了,入宮前,大爺要了奴婢,之後也曾遣信宮中,說要跟娘娘讨了奴婢回去,可是奴婢又舍不得娘娘,大爺才不曾讨要,如今大爺在極北受苦,奴婢恨不能飛身過去,又怎會洩密自害?”

荷香說着便伏地飲泣,皇後怔了半晌才令其起身,嘆道:“本宮真有些糊塗了,進宮前哥哥就想以槐香替換你,只因本宮習慣你在身邊了,才沒答應,如今你這麽一說,本宮自然不再疑你,只是究竟是何人說予那奴才知道的?”

“奴婢也很奇怪。”荷香近前道:“娘娘,不管是何人洩密,只要皇上不知道就無大礙,近日皇上也沒去過栖麟閣,也不曾召那奴才去禦書房侍候,但若不早作防範,一旦那奴才有機會見到皇上……”

“不能給他機會!”皇後勾了一下手,荷香附耳過去,聽完主命便退了出去。

勤省殿,皇上正用晚膳,王福在一旁侍候着,見皇上似無食欲,眉間也有不悅之色,這般郁懷飲食反而傷身,于是便使眼色令宮人撤去飯菜,轉而倒了一杯茶給皇上。

鳳天翼嗤笑接過,微瞪了王福一眼,“你倒眼力非凡,瞅着朕剛好七分飽就撤了膳食,可算是估測有術,那不如說說,方才小果子回報那些事,到底算個什麽事?”

王福的笑臉凝固了,當然不敢凝固太久,迅速回話,道:“回皇上,奴才哪會估測啊?只是依着相關宮訓,不敢讓皇上吃得太飽而已……”

“朕不聽這個。”鳳天翼重重放下茶杯,看似惱怒,實則倒有幾分孩子氣。

王福抿笑,略近前道:“奴才覺得小果子還算本分,知道真正的主子是皇上,因此不敢隐匿欺君……”

“由着他的二主子跟不測之人親近,還不叫欺君?”

“是,皇上這麽一說,奴才也覺得他做得不甚好,應該拼死阻止寶常侍去別苑……”

“罷了,再跟你兜下去,朕還做不做別的了?”鳳天翼半怒半嗔,道:“你覺得小果子那些覺得,朕是說,靖王把無恙丹給了傻兒,是什麽意思?”

王福呵呵笑道:“皇上,無恙丹能防百毒……”

“朕知道!”鳳天翼愠怒,微帶羞惱,道:“你也欺君,明知朕說的不是這個,再不用心估測來,朕罰你去掃栖麟閣!”

“皇上請息怒,奴才這就用心估測,依奴才看來,靖王厚待寶常侍,應是被寶常侍的喜人性子所感……”

“傻兒知道靖王要篡位。”

“是,不過也明言規勸靖王,此便是喜人性子之一,奴才從未見過寶常侍這般直率明朗的人,靖王也應該沒見過,因此難免會有些興趣……”

“朕的常侍他也敢有興趣,還有什麽他不敢?”

“呃……”王福萬分遲疑,鳳天翼頓時大怒,“你侍候了先皇一輩子,朕知你明了宮中諸多秘事,甚至先皇不曾示意的諸多心思,你也了如指掌,但朕不是為了知道這些才續用你,而是單純的信任,以及你曾給過朕無數暖心的話,朕也是血肉之軀,也有常人該有的情感,朕甚至在心裏把你當作……”

“不可說!皇上萬萬不可說!”王福跪求,如皇上所說,他也是在心裏把皇上當作孩孫一般愛護着,但這是大不敬,甚至殺頭的死罪,所以都只能保留于心,不可出口。

“好吧,朕不說,但你會說嗎?朕想知道的,你會說嗎?”鳳天翼扶起王福,自己則喪氣地摔回椅上。

王福再次奉上茶,再次跪在地上,道:“只要皇上問起,奴才知無不言,奴才也知道皇上并非疑心小果子所言,只是難以置信而已,但是據奴才所知,靖王歷來無心皇位,只是為太後所逼……”

“朕該相信嗎?”鳳天翼冷笑。

王福坦然一笑,“奴才只是依據所知而言,相信與否,皇上自有明斷。”

“朕不想斷,你依據而言便是。”

王福奈何一笑,道:“奴才并無證據,只能依據所知,當年先皇斟酌太子人選,首選便是皇上,太後暗使朝臣百般阻言,時逢祿王爺卧病難起,先皇焦灼更甚,便無心其他,因此許了朝臣之言,太子一事擱置不議,及至祿王病體稍安,先皇才與祿王征求太子之事,當時奴才侍候一旁,因此是親耳聞聽祿王爺言及首選是皇上您,其次是靖王,然後便有了讓其他皇子筆選之事,并有意将筆選結果洩露出去,果然試出太後欲立其子而手段狠毒,皇上您則是默然處之,這令先皇愉悅,又惱你不敢相救選你之人,因此才讓奴才給您透了口風,先皇也很滿意你不貿然出面,而是托請他人,事後又不令人稱謝,依舊拙然自守。”

王福說到此處略微頓住,見皇上并無異色,于是續言,道:“當年太後賜毒給瑞王和祺王,此事便是靖王提前告知奴才,求奴才設法阻止,奴才不敢自專才據實上報,事後,先皇召見靖王,質疑諸多事端,靖王皆沉默,想來是不願将太後供托出來,及至先皇問及太子之事,靖王只說,筆選無份,否則願助五皇弟……”

“他若真心助朕,豈會密謀至今?”鳳天翼語氣雖惡,眼中卻無多少怒氣。

王福笑道:“依奴才蠢想,靖王想要忠孝兩全……”

“他倒會想!卻不見來求朕,否則朕向來成人之美,別說給他個忠孝兩全,就是長年宮中侍親也可以!”

“可惜靖王不敢再有乞求之心……”

“再有?”

“是,皇上登基時,靖王曾托請奴才給他尋個單獨面聖的機會,奴才不敢輕許,靖王便給了奴才兩份名錄,一份是附從魏氏的各方官員名單,奴才已經給了丞相,另一份是太後密聯的人脈清單,奴才不敢輕慢,也不敢輕易呈上,因此縫于衣中,現下,呈給皇上可好?”

“不好。”鳳天翼揮揮手,“你去跟他說,有什麽東西都自己呈上來,你是朕的人,他憑什麽使喚?”

王福笑諾,心裏也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今日之事真是要命啊!若非皇上寬厚,別說他一條老命,只怕太後及靖王都要遭殃!現下皇上要見靖王應是好事,可是已經過了召見臣子的時辰,雖可秘召,但似乎不妥……

王福正猶豫難決,門外傳來柳岩的聲音,“皇上,靖王跪求面聖。”

鳳天翼雙眼一眯,似笑非笑看着王福,意思很明白,很巧不是麽?你才替他說了話,他人就來了,難道你的估測術已近神算?竟然知道朕會在什麽時候跟你談什麽樣話題?

王福苦笑,真的太巧了,巧得剛好能要了老奴的命……

“朕說了信任你,你不必惶恐,去宣他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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