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蘇遲念(3)
Peter原本正忙着幫孫卓招呼客人,乍一聽孫卓這話,不由得擡起頭來,神色有些複雜的看了孫卓一眼,而後轉過頭的時候不經意和阿精的眼神來了個對視。
阿精面色沉靜,別人壓根看不出來她在想些什麽。甚至還有一個長得高高瘦瘦的男生跑過去和她搭讪,她也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微微笑着。可是這麽多年了,就算他和阿精并沒有多深的交情,也知道現在她的心情處于低谷中。看得出來,她極其壓抑,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卻一直在忍耐。其實Peter一直認為,像阿精這樣坦率的人,應該是不懂得,或者說是不擅長壓抑自己內心的憤怒的。可是阿精竟然一直都壓抑住了,這不禁讓他對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也許只有愛到深處,才會這樣委屈自己吧。就算是內心深處的憤怒與嫉妒像火焰一般熊熊燃燒,甚至要把人都燒成灰燼,可是表面上卻還是一派平靜。就像是即将要噴薄而出的火山,看似平靜,內裏卻已經沸騰。
只有愛到深處,才會這樣,就算是內裏已經被嫉妒之火深深灼傷,就算內心的悲痛像是漲潮的海水洶湧而來,頃刻間就把人的靈魂沖破得四分五裂,可是表面上還是要裝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樣子。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在他面前不至于亂了方寸失了顏面,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夠維持自己那少得可憐已經破碎不堪跌落在塵埃裏的自尊心。
這一方安靜陰沉如山雨欲來風滿樓,那一方卻是高朋滿座君客盡歡。
估計除了Peter,已經沒有人記得,這間PUB,今晚原本只屬于阿精一人。
這些年來,孫卓在歌壇大紅大紫,年紀輕輕就成為天後級的人物。但奇怪的是,她一直都沒交男朋友,甚至連緋聞都沒有傳過,因此她的感情問題就格外引人注目。現在她竟然在慶功宴上說想請一個很特別的朋友陪她演唱改變她命運的一首歌,這句話的信息量巨大,足以引得所有人的注意和猜測。
當下,已有好事者在下面起哄了。
孫卓見韓諾沒有回答,雙眼閃爍着期待的光,又笑着問了一聲:“韓諾,你願意陪我一起唱這首歌嗎?”
韓諾看了阿精一眼,底下的人早已一邊拍手一邊叫着“願意”了。
韓諾拗不過,只好站起身來準備朝孫卓走去。
阿精此刻也是坐不住了,幾乎是跟随着韓諾一起站了起來,擋在了他的面前:“你敢上去我馬上就離開!”
韓諾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不喜歡被威脅。”
阿精緊緊相逼:“我不喜歡被欺騙!”
Peter見狀不好,忙走過去打圓場:“陳小姐,你剛剛喝了那麽多酒……”
哪知陳精并不理他,只死死的盯着韓諾。他也就沒把話繼續說下去。
“韓諾?”孫卓站在臺上,聽不見這邊說話,只看見韓諾、阿精和Peter不知怎麽的都站了起來。因此疑惑的又問了一聲。
韓諾最後再看了她一眼,便頭也不回的朝孫卓走去。
Peter站在她身邊,有心想安慰她幾句,卻在看到臺上那兩人的時候沉默了下來。要他怎麽安慰她呢?孫卓親熱的挽着韓諾的胳膊,一邊輕聲呢喃般的唱着歌,一邊把頭輕輕的放在韓諾的肩膀上,顯得又親熱又親密。
看到他們這幅樣子,Peter只想到一個詞:耳鬓厮磨。
是啊,這是個多麽恩愛甜蜜的詞。比之舉案齊眉,它多了一絲平等親密。比之琴瑟和鳴,它又多了一分随意安然。耳鬓厮磨,當真是祖先造的詞當中最适合形容恩愛的詞了。只有恩愛至極、親密至極的兩個人才能用到的。
陳精看也不看他們,擡起腳來就準備走。這裏她簡直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怕如果她在這裏多待一秒,就會忍不住爆發出來。
Peter見她要走,忍不住急忙叫道:“陳小姐……”
陳精轉過身來,一張精致的臉上帶着說不出來的悲傷,Peter簡直要懷疑她已經快撐不住了。只見她慘然一笑:“你叫我做什麽?難道還想叫我留下來麽。我留下來做什麽,見證他們是多麽相愛多麽親密嗎?不必了,我還沒賤到這個地步!”
Peter苦笑,搖頭道:“你誤會了,我并沒有要挽留你,只是我看你有些喝醉了。我送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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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PUB裏面的喧嚣熱鬧,外面的大街上除了晚歸的路人便是不時停停走走的計程車。遠處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裏燈光明亮,吧臺的收銀員是個看起來很小的小女生,頭正在一點一點的往下啄,看起來累極了的樣子。現在已經接近淩晨,就算是最晚的公交車,也早已收班了。這個城市的夜晚不同于白天的繁華,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明明滅滅的閃爍,讓這個城市的夜晚顯得魅惑而美麗。夜深了,夏日的炎熱早已散去,不時有清新的涼風吹來,讓人精神都為之一振。
Peter扔下東西緊跟着阿精的腳步走出來的時候,阿精早已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很遠。他加快腳步跑過去,正好扶住差點絆了一跤的阿精。
“小心點!”
阿精站穩了腳跟,輕輕的甩開他的手,繼續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走到一處花壇邊,她像是累極,也像是心灰意冷,停下腳步不走了。
顧不得花壇邊的臺階上是多麽的髒亂,她坐了下來,把臉埋進手臂裏。一個人靜靜的沉默着。
Peter看着她漸漸抖動起來的雙肩,嘆了一口氣,跟着她一起坐在了花壇邊上。
他所認識的阿精,從來都是敢愛敢恨的坦率女子,她行事坦率灑脫,即使是深處黑暗的第八號當鋪,也依舊沒有磨滅掉她的天性。她的靈魂偏向率真,很難讓人不對她産生好感。Peter認識她這麽多年,還從來沒見過她這樣情緒失控的樣子。
不過只一會兒的時間,阿精平靜的擡起頭來,只是一雙美麗的眼睛還有些紅腫,沒有擦幹淨的殘淚也凝在眼角。她不好意思的朝Peter笑了笑:“真是丢臉,讓你看到我這幅樣子。好了,我現在沒事了,你繼續忙你的去吧!”
Peter找不到別的話來安慰她,只好說:“你也別太在意了,孫卓她就是這樣,她其實沒有惡意的。你別怪她……”
阿精聽着他的話,自嘲的笑笑:“我沒有怪她,我哪有什麽立場去怪她?我只怪我自己,我怪我自己太傻。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他。也怪寂寞。”說完這句話,她像是才反應過來:“我說了什麽?”
Peter不明所以:“你說了寂寞啊。”
“寂寞?”她停頓半晌,滿目蒼涼,“其實現在想一想,也不算什麽了。比起一個人,對你忽冷忽熱,陰晴不定,自己就像一杯白開水一樣,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那種失落感,寂寞真的不算什麽。”
她又說:“Peter,謝謝你陪着我,讓我這輩子第一個生日才不至于這麽悲涼。過生日,過什麽生日?以後都不想再過了,真是太沒有意思了。好了,我要走了,多謝你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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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PUB的時候一大群人已經鬧得差不多了,孫卓喝了酒,微醺着跑過來問他:“Peter,你剛剛去哪了?怎麽到處都找不到你!”
Peter扶着她在一旁坐下,給她端了一杯水,皺眉道:“你到底喝了多少?快喝點水吧!”
孫卓端起桌上的那杯水,喝了幾口,而後放下杯子問他:“你到底去哪了?怎麽看起來不高興的樣子?難道我得了獎你還不開心嗎……”
Peter覺得他憋在心中一晚上的話再也憋不住了。就算他喜歡孫卓,可是他也無法認同她的做法。僅僅是憑借個人的任性,就要去奪走別人的一切,這樣的孫卓,太陌生,也太可怕。
“你難道沒看出來阿精心情不好嗎?我看她喝了很多酒,所以就去送送她。”
孫卓毫不在意的聳聳肩,笑眯眯的回道:“她生氣關我什麽事?韓諾又不是她一個人的,憑什麽她就要時時刻刻的霸占着他?再說,韓諾是自己要來給我辦慶功宴的,我又沒做什麽。”
“那你為什麽要故意那樣做?”
“我怎麽了?”孫卓睜着一雙美麗的丹鳳眼,滿臉無辜的問。
“孫卓,不要裝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難道我還不了解你嗎?你剛剛分明就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今天是阿精的生日,卻還是要纏着韓諾給你辦慶功宴,這還不算,今晚這裏明明是只為阿精一個人開放的,你帶着一大堆人來熱鬧也就罷了,你明知道阿精不高興了,你卻還故意在她面前和韓諾親親我我。你到底有沒有想過別人的感受?”
“為什麽啊,”孫卓蹙起眉,故作天真的道:“因為我不喜歡她呀。我不喜歡她纏着韓諾。”
Peter被她這麽任性的話語噎得說不出話來。
他其實很想問,你憑什麽不喜歡人家?你有什麽資格、什麽立場去讨厭人家?就算韓諾不是她的,難道你就有資格去纏着他了嗎?就算這些都撇開不講,凡事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
好多問題就這麽堵在他的心裏,堵得他心裏擁擠不堪。一個個問題就像是你推我搡着要冒出來,可最終還是被擠得壓在了一塊兒。他本是溫文随和的人,學不會咄咄逼人的态度 ,也總是考慮到別人的感受,所以還是沒有問出口。
孫卓此時好像是清醒一些了,這才反應過來剛剛Peter竟然對她說了這麽一番話。這是在指責她的意思嗎?她不可置信的看着Peter,好像根本不認識他一般:“你竟然為了一個外人來向我說教?你憑什麽這麽指責我?”
Peter再也忍不住,脫口而出:“憑什麽?就憑我喜歡你!我喜歡的孫卓以前并不是這個樣子的!孫卓,你這個樣子,真是讓我越來越不認識你了。”
孫卓目瞪口呆,驚得說不出話來,他這是在說什麽?說他喜歡她?以前他從來不會沖動的,今天是怎麽了?
“韓諾和阿精是相愛的,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你為什麽要故意惹得阿精不快?而後讓韓諾在你們兩個中間左右為難?你這樣很有成就感是吧?”
孫卓依舊沉默着不說話。
Peter又道:“難道你忘了,阿精和韓諾,他們是不老不死的,他們可以活千年甚至與萬年,到時候你又在哪裏呢?”
孫卓眼神一黯,頓時啞口無言。
而就是因為Peter的這句話,讓她突然靈光一閃,韓諾既然可以找阿精當助手,為什麽不可以找我?如果我成了韓諾的助手,那麽我就可以生生世世和韓諾在一起了。這樣不就兩全其美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