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蘇青鸾(6)
☆、蘇青鸾(6)
“溫伯,”蘇青鸾從粥碗中擡起頭來,笑得眼睛都快成月牙兒了,“你做的粥真好吃!這個泡菜也好吃!”
溫伯慈愛的看着他,呵呵直笑:“你要喜歡,以後常來便是!”
“那個,”蘇青鸾放下碗,臉上頗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我現在還沒找到住處呢……”
溫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你這孩子,我還道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呢。你也莫要去找了,以後就住在這裏吧,也好和之卿作伴。之卿,你覺得呢?”溫伯一邊說着,一邊笑呵呵的看着正在低頭喝粥的溫之卿。
溫之卿擡起頭來,眉頭微皺,看着溫伯那副樣子,便知他是為了自己好,也不好說什麽來拂逆他的好意。再者,蘇青鸾也正拿他那雙濕漉漉的大眼睛盯着他,那般天真無害的神情,實在是讓人很不忍心拒絕。
“阿卿……”蘇青鸾的聲音綿綿軟軟的,好似一雙溫熱的小手拂過心髒一般。
溫之卿對着這兩個人的殷切眼神,微不可聞的輕聲嘆了口氣,輕輕的點了點頭。
溫伯松了一口氣,他是知道溫之卿的性子的,從小就不愛與什麽人親近,小小年紀就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倒是讓大人們省心了,只是,少了些屬于少年的活潑。溫伯私下裏想着,或許是因為小小年紀便失了雙親的緣故。現在有了蘇青鸾陪着,這孩子看起來率真活潑的,說不定可以讓少爺改改那性子。
蘇青鸾七上八下的一顆心随着溫之卿的那一下點頭而落到了實處,當下欣喜不已,不停的向溫伯讨教這讨教那的。溫伯性格也是個爽朗的,和他倒是很聊得來。
“溫伯,這粥是我喝過的粥之中最好喝的了!你是怎麽做的?”
“溫伯,這泡菜又是怎麽做的?又香又酸又脆的,可有什麽秘訣沒有?你教教我好不好?”
“溫伯,院子裏種的那種看起來像一個花苞似的、綠綠的東西是什麽?可以吃嗎?”
溫伯一邊收拾着碗筷一邊笑眯眯的回答着他的問題,兩個人說說笑笑的,完全忽略了坐在一旁一臉陰沉的溫之卿。
晚間,溫之卿正在燈下溫書,便見蘇青鸾抱着一床棉被走了進來。皺了皺眉,道:“你這是做什麽?”
蘇青鸾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當然是和你一起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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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之卿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溫伯不是給你收拾了房間麽,做什麽還要和我一起睡?”
蘇青鸾的嘴巴撅起來,眼神無辜而純淨:“我已經跟溫伯說啦,現在天兒這麽冷的,我一個人睡覺會被凍醒的!所以,我就過來找你啦……”
溫之卿無言以對,他真心聽不懂,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系?
蘇青鸾見他不說話,抱着被子又走進了兩步,探過頭來觑他,問了一句和前面的話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問題:“你多大啦?”
溫之卿一陣莫名其妙,但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十七。”
蘇青鸾愣了一瞬,遂即扯開嗓子道:“我……我十六!”
溫之卿更加摸不着頭腦了:“你十六關我什麽事?”還有,幹嘛扯着嗓子吼啊,他又不是聾子!
蘇青鸾笑得眉眼彎彎:“當然有關系啦,你看啊,你十七 ,我十六,你比我大對不對?”
溫之卿莫名其妙,點頭。
蘇青鸾笑眯眯的繼續道:“那,你是不是應該讓着我一點照顧我一點?”
溫之卿更暈了,這樣說來好像有道理啊。
蘇青鸾見他臉色松動,目的很快就要達成了,笑得更燦爛了:“那我和你一起睡你沒有意見吧?”說着,還不等溫之卿回過神來,直接把被子往床上一扔,接着整個人就直接趴了上去,然後發出一聲滿足的呻-吟:“啊……真是太舒服了!”
溫之卿黑着一張臉,這下子算是徹徹底底明白過來了。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敢情他就這麽被忽悠進去了?
江南冬天雖說比不上北方酷寒,但卻是陰冷異常,滴水成冰,那寒氣冷絲絲的直往人的骨頭縫裏鑽。即使是蓋着兩床棉被,一人獨睡的時候也會睡得手腳冰涼。溫之卿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覺得有一個溫熱的身體直往懷裏鑽,當下也沒有多想,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給緊緊抱住了。
一夜好眠,醒過來的時候正看到懷裏的人睡得香甜,一張臉白的清透,月光般皎潔,上唇微微翹着,不同于白日裏的活潑好動,安靜睡着的少年,竟是說不出的甜膩可人。
溫之卿在心裏暗暗贊嘆,長得可真是好看啊。
自從蘇青鸾來了以後,溫之卿覺得自己皺眉的時候簡直比以前十幾年的次數都還要多。頗有些頭疼,這蘇青鸾整天問題多得不得了,問這問那的,簡直不勝其煩。他就好像一個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知道的孩子一般,對什麽事都好奇得不得了。這也是溫之卿覺得奇怪的原因之一,他就像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一般,長得極美,卻很多東西都不知道。而且,他為什麽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的身邊呢?他可不相信他忽悠溫伯的那一套說辭。
他,到底為什麽要出現在他的生命中呢?溫之卿想不明白。
溫伯卻樂得臉都笑成了一朵花,自從蘇青鸾來了以後,很明顯的可以看出來,自家少爺再也不是以前那張毫無表情的木頭臉了,雖然很多時候被蘇青鸾氣得皺眉黑臉,但多少有了些生氣,多了些孩子氣。這樣,才像是他這個年齡該有的樣子啊。
不僅溫伯覺得蘇青鸾不錯得很,就連同窗好友柳熙笙和簡玉珩,現在來溫府的次數也明顯多了起來。
這日午後,原本陰沉沉的天空竟然放晴了,陽光從烏蒙蒙的天際穿透出來,透過院中的各種樹木投影下斑駁的影子。溫之卿從房裏拿了一本《春秋》,準備去院子裏看。那棵百年的梨樹下擺着一張藤椅,溫伯沒事兒的時候就愛坐在上面搖晃,曬太陽是再好不過的。
蘇青鸾從屋子裏抱出兩人的被子,然後直接往溫之卿身上一扔,笑嘻嘻的說:“你先抱着,我去把竹竿搭好。”
溫之卿穩穩的接住被子,那上面似乎還有他那熟悉而又清新的味道,自從那天晚上以後,蘇青鸾就賴在他床上不走了,只要溫之卿露出一點趕人的意思,他就各種撒嬌撒潑的,硬是賴着不肯走。他原本就是個會讓人不自覺放下心防的人,撒嬌賣萌的功夫又是一流的,這一去二來,溫之卿哪裏招架得住?也就只好随他去了。
溫之卿抱着被子,扭過頭去看正在搭着竹竿的蘇青鸾,不知怎麽就覺得眼睛有些挪不開了。他在這裏的這段日子,這個家才算是有些熱鬧的氣息了。雖然溫之卿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怎麽愛說話,可是比起以前已經好了太多了。蘇青鸾嘴巴又甜,時常逗得溫伯哈哈大笑的。溫伯現在算是他唯一親近的人了,性格使然,他并不能像蘇青鸾一樣讓溫伯開懷大笑,可這并不代表他不希望溫伯能夠開開心心的。這樣想着,他其實是很感激蘇青鸾的。
蘇青鸾今日只穿着一件石榴紅的長衫,如火如荼一般。愈是這樣鮮豔的顏色愈是挑人,反正溫之卿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嘗試過這樣鮮豔無匹的顏色。這身衣衫穿在他身上反倒是像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說不出的熨帖妥當。更加襯得一張小臉瑩白如玉,一雙大眼睛靈動婉轉。他身形修長,站在那裏竟有了一種“頹唐如玉山之将崩,猶如蒹葭倚玉樹”之感。看着他,溫之卿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一個詞來:妧媚。
蘇青鸾把竹竿搭在一旁早已搭好的三腳架上,然後走過來抱起被子,見溫之卿正在發呆,不由得笑道:“你在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溫之卿被這一聲笑給打斷了沉思,頗有些狼狽的轉過臉去,口氣頗有些不自然:“沒什麽。”
怎麽自己就看着他發呆了呢。溫之卿有些懊惱,再看書的時候便覺那書上的字一個個的都在自己眼前亂晃,卻是怎麽也靜不下心來看了。
就這麽不知道想了些什麽,在冬日暖暖的陽光的照耀下,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上下眼皮不住的想打架,竟是想睡得很了。
蘇青鸾把被子晾好,再把兩人昨日換下的衣服洗好晾着。等他把這一切都忙完之後,回過頭一看,只見溫之卿已經躺在藤椅上睡着了。他一只手拿着書,放在胸口,一只手卻無意識的垂下來,幾乎就要碰到了地面。他的頭發因為微風的吹拂略微有些散亂,但卻給人一種淩亂的美感。不同于清醒時的那般冷淡,睡着了的溫之卿,就像孩童一般純稚無辜。
蘇青鸾不禁好笑,別看這人平日裏一張木頭臉,可他知道,他就是典型的面冷心熱。刀子嘴豆腐心,心軟得很,只要他朝着他撒嬌,他就會不知所措了。再再接再厲一些,他也就妥協了。其實他這性子,還真是對不住他那張面癱臉呢。
蘇青鸾走回房,拿了一件毛絨絨的披風,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把他下垂着的那只手輕輕的放在藤椅上,怕他凍着,又用披風在下面墊了一層。輕輕的把披風披在他的身上,伸出手去,拂開那被風吹得有些淩亂的頭發,露出他光潔的額頭來。
蘇青鸾蹲在藤椅旁,眼睛裏是自己都無法忽略的深情,他定定的瞅了溫之卿半響,伸出手去,想要觸摸這個自己愛到骨子裏的人,可卻怕把他驚擾醒,只得隔着半指的距離輕輕描摹。
阿卿,總有一天,我會讓我們之間的這點距離,不複存在。
簡玉珩站在門外,靜靜的矗立了半響,擡起的手拿起又放下,最終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似是不忍打擾這安靜美好的畫卷。院中的紅衣少年有着他見過的最美好的容顏,可是他眼中的深情卻全部給了另一個沉睡中的少年。這一靜一動之中,到底蘊藏了多少讓人心悸的眷戀?心悸到他不忍心去打擾,心悸到,他想起來,就覺得心髒抽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