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兒子是個小紅手
此時已經臨近黃昏，青銅巨鼎有陽光下泛着黃金一般的光，少年的手放在鼎身，閉目，然而什麽叫靜心？又該怎麽擇靈？顧潛一無所知，他只是按着之前那些人的樣子閉上眼，然後滿心茫然，會……出來什麽？
好奇心像一只頑皮的小奶貓在他心頭抓撓着，他眼睛忍不住微微睜開一條縫……
一旁看熱鬧的人們此刻也都顧不上去顧家長房沾喜氣了，有瓜可吃，怎能放過？人們都屏息看着巨鼎前的少年，此刻他們心中卻不是先前看着顧明時那般的期待……哦，不，或許也是期待的，只不過期待的是看到這少年失敗出醜，好讓日後的談資裏多幾分笑料罷了。
“顧洵怕是瘋了吧？潛哥兒生來是個傻的，這誰不知道？上個月我還聽他家仆僮抱怨，說潛哥兒這個歲數了還尿床呢！”
“哈哈哈哈！”
……
……
說什麽的人都有，語聲嘈雜，顧潛聽不分明他們在說什麽，但卻知道一定不是什麽好話，這些人為什麽對這個身為傻子的原身抱了這麽大的惡意？顧潛不知道，穿越過來時，他爸顧洵的意識裏還殘留了些原身的記憶和殘念，而顧潛的意識裏卻什麽都沒有，原身或許真的是個如同一張白紙一般的傻子罷……但此刻已經代替“傻子”站在擇靈試上的顧潛卻再不是“白紙”，人們越是嘲笑，他就越想有個與衆不同的結果！
“不是什麽鸾啊鳳啊的也可以，給我只老虎或者老鷹也好，反正拉風一點吧！”顧潛心裏念道。
“怎麽這麽久啊？擇靈鼎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潛哥兒，你可以下來啦！”場外有人笑着叫道。
“就是，後面還有好幾個等着呢！下來吧！”很快有人附和道。
站在巨鼎旁的男女修者此時神色即并未顯露不耐的樣子，那男修甚至上前一步站到顧潛身前向圍觀的人們道：“各位且靜，擇靈鼎并非沒有反應，只是諸位看不到罷了。”
此言一出，衆人都愣了愣，擇靈鼎有反應？那豈不是說顧潛這傻小子當真有擇靈成功的可能嗎？！人群中頓時又起了一陣騷動，只是這次人們的聲音小了許多。
顧潛眯縫着眼，看着自己按在鼎身上的手掌，他也感覺到了手掌上的觸感有了些許變化，掌心莫名的有種潮濕的感覺，但又不像手汗，這潮濕的感覺漸漸擴散了出去，并沒有光，巨鼎上漸漸的凝出了許多水珠，起初還不多，随着時間越來越久，就邊圍觀的人們也都看到巨鼎居然在“出汗”……
“這……有水……莫非是水靈？”
“不對啊，水靈不應該是白光嗎？并非直接出現水呀！”
“這到底是什麽？也不見有光……”
“沒有五色光，這擇的是哪門子的靈吶？”
“哎呦！真是的，這都多久了，天都要黑了！”
這聲音一說出來，人們似乎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夕陽的餘晖都已不見，天空暗沉，就連晚歸的雀啼蟲鳴聲都沒了，氣氛莫名的變得有些沉悶。
“這……莫不是要下雨？”有人猶豫道。
“這麽熱的天，怎麽會下雨？”
“真的，我都出汗了……咦？”說話的人似乎才意識到，他們站在這裏圍觀了一天也不怎麽覺得熱，此刻只一會兒竟已汗流浃背……
水汽越來越濃，與此同時氣溫竟然也越來越高，天色也越來越暗，終于整個天空徹底連一絲光都沒有了，整個春芳城仿佛進入無星無月的黑夜……
人們有些慌了，黑暗中驚叫：“怎麽回事？！”
“誰在推我？！”
“哎呦我的腳！誰踩我？！”
而就在人們的騷動即将要變成一場大亂之時，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極其沉悶的低鳴，悠長不斷，似雷非雷……
此時，那青衣文士手中亮起一團光來，照亮了鼎前的一方區域，文士眼中流露出極度驚詫甚至有幾分恐懼的神色，他甚至從案臺前站了起來，喃喃道：“不可能……這……這怎麽可能……”
立在鼎旁的那對男女修者也慌了神，齊聲道：“師叔，這難道是……”
“是鲲！”青衣文士輕聲說出他們腦海裏出現的那個詞，“這是異靈，鲲鵬！”
鲲鵬之巨，遮天蔽日，春芳城上空的黑暗怕正是被鲲鵬擋住了所有光源造成的。
悠長的鳴聲還在空中餘音未散，就見黑暗中裂出一絲金光，突如其來的光刺得人眼都睜不開，金色巨翼撕開暗沉将整個天空映得有如夏日正午時分，明亮焦灼！
人們只來得及看到一片巨大的羽翼，突然一切便如泡影般消失，天空又恢複了暮春黃昏的寧靜祥和……
顧潛早在天空中出現的異像的時候就已經瞪大了眼，看着這一切發生，變幻最終歸于平靜，內心無比震撼，他也聽到了那青衣文士說的話，知道自己擇到的是一只鲲鵬，雖然不是同一個世界，但是鲲鵬的設定卻似乎沒有什麽區別，顧潛對于出現的這只自己根本沒看清全貌的鲲鵬充滿了好奇與期待。
先前散發出去的水汽此刻已經慢慢聚攏，在顧潛的面前聚成了一個網球大小的透明水球，顧潛伸手捧住它，發現并不濕手，好像在水球外有一層看不見的膜一樣擋住了外界的一切，而在水球中，一條小小的魚正慵懶的晃着大腦袋浮在水面，似乎是注意到顧潛在看它，小魚的腦袋頂上噴出一朵小水花……
顧潛看着小魚，一臉震驚，這條小魚的模樣，這不是他曾經在動物節目裏看到的藍鯨嘛？！哦，縮小個幾萬倍的樣子……吧！
顧潛對于眼前這只袖珍藍鯨的驚訝程度，大約也就等同于此刻整個春芳城的百姓對于他的驚訝程度差不多。
與顧明擇靈得到赤鸾不同，人們并沒有感覺與有榮焉的欣喜，相反，人們的臉上或多或少的流露出尴尬甚至恐懼的神色，剛才有多麽的鄙視顧潛，此刻就有多麽的害怕。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傻子潛哥兒竟然擇到的是異靈，至于異靈是什麽，人們并不甚了解，但他們都知道，異靈很強，比赤鸾要強得多！于是他們都不約而同的想起了自己之前對這位擇出異靈的天才所做所為……然後又悄悄地自我安慰，這潛哥兒是傻的，便是有天賦，心智也必定不會太深沉，等會兒還是去他家道個歉吧……
這邊的藍衣男修上前一步輕輕拍了還在發愣的顧潛一下，語聲道：“這位……師弟，請随我來。”
顧潛省了省神，朝他點了一下頭，捧着藍鯨水球，跟着他站到了擇靈成功的人群隊伍裏。顧潛注意到，這些擇靈成功的人在排隊時似乎也是有規律的分了三列，先前只顯出一絲靈光的，站了一列，顯出了靈氣的初級形态的又是一列，比如先前那位擇靈出了葉子的姑娘就站在這一列裏，而他站的這一列裏，只有他和顧明兩人，按關系來說他們是堂兄弟，但因兩家的關系不和，平日也沒什麽往來，因此顧明此時看着這個據說是個傻子的堂弟，心情複雜，尴尬不說，本以為自己的赤鸾已經是極少見的靈顯，卻沒想到被這“傻弟弟”的鲲鵬奪去了所有風頭，顧潛雖然知道對方是原身的堂兄，也知道兩家不和，然而此時的顧潛早已不是原來的那個顧潛，他對顧明的感覺談不上好，也沒什麽實質上的惡感，于是只是随意的站在他身旁，轉而看向已經走到巨鼎前的顧洵。
此時顧潛已經平靜下來了，他忽然覺得這擇靈就好像前世某些抽卡游戲似的，自己歐皇附體抽到了個SSR，這個堂兄運氣也不差，抽到了個SR，看來他們顧家人手氣都不錯的樣子嘛！那他老爸會抽到個啥？
“顧洵，男，三十二歲，天階一段。”青衣文士念完名箋，擡眼看了顧洵一眼，大約是覺得他與顧潛長得相像，不經意又看了顧潛一眼。
顧洵朝這位文士笑了一下，走到巨鼎前伸手摸上鼎身。
顧洵閉上眼，靜心是不可能靜心的，他還在被之前兒子擇出來的鲲鵬震撼着……顧洵自認是個接受能力非常強的人，他當然也是希望兒子能擇靈成功的，但是，這麽成功實在是遠超他的期望了，這讓他不禁想到“前世”看過的那些穿越小說裏的那些出場就各種牛逼哄哄的主角們……難道他家傻兒子會是這個世界的主角？那自己豈不是不需要努力，只等兒子帶飛躺贏就好了？于是顧洵對于自己能擇到什麽靈更加無所謂了……于是，在他閉着的眼前，手掌中剛剛透出來的一絲金光委委屈屈的又縮了回去……
“呃……”站在一旁的藍衣男修有些猶豫，這又是什麽情況？按說只要有靈氣，擇靈鼎就能将之從受試者身體裏引出來顯出真形，還從來沒聽說過有哪個人的靈氣被引到一半又縮回去的……這讓他都不好确定這人到底算是有靈還是無靈了……
“師叔，您看……”他求助似的看向青衣文士。
青衣文士也有些莫名，愣了半晌才說道：“既然有靈光顯現，應該是有靈的，讓他入隊吧。”
藍衣男修應了一聲，将顧洵引到了第一列隊伍中。
顧潛看着他爸樂呵呵的被帶到了第一列隊裏，內心複雜，他爸大概把半輩子歐氣都用來摸那塊玄天晶了吧……這手黑的！不過又一想，也不算，畢竟比起那些沒有擇靈成功的要好些！至少他不用擔心被帶進了宗門之後再也見不到他爸了！
圍觀的人群中又是一陣騷動，說是顧家長房老爺顧濤暈過去了，至于是氣暈過去的還是樂暈過去的，衆說紛纭。擇靈直到太陽徹底埋入地平線才結束，廣場上掌了燈，青衣文士對着三列隊伍中的衆人說道：“恭喜諸位擇靈成功，本盟三日後正午時分将在此處開啓靈門，接引諸位前往六宗盟參加宗門遴選，過時不候，望諸位牢記。”
衆人紛紛應聲，青衣文士點頭，大袖一拂，那巨大的擇靈鼎竟縮到拳頭大小，被他收入袖袋中去了，那一男一女兩名藍衣修士跟在他身後，腳下陣印一亮，消失在衆人眼前。
三人一消失，廣場上瞬間沸騰起來，擇靈成功的人們紛紛奔向等候在側的家人，很快隊伍便散成一盤散沙，只留下顧洵和顧潛兩個人，沒有人等候他們，在這場景裏，這對父子顯得有些寂寥。
顧洵卻笑笑，走到兒子身旁，輕拍他肩膀說：“小紅手~恭喜呀！”
顧潛看看他，想板臉，但終于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嗯……”
“走，回家。”顧洵半推着兒子，說，“回去咱爺倆再好好慶祝！”
顧潛點點頭，父子倆并肩繞過人群，離開了熱鬧的廣場。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存稿發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