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宋靖連續發昏發了一個星期,從沒有如此放縱過。好像伊甸園裏的神受了蛇的蠱惑,打開了潘多拉魔盒,從此有了七情六欲。一向是按時上學按時作息,活得像個鐘表刻板正經,腦子裏毫無雜念的宋靖,在這一周裏全打亂了。他堕落了,他學壞了。

他腦子裏除了賀文舟就是賀文舟,因為賀文舟本來就是亂的,所以亂無可亂。每天在他樓下癡等,還覺得很開心。

夏日的夜晚,賀文舟也不回家,就在宋靖樓下等着。他遙遙望着窗裏那個影子,知道窗簾後面那個人雖然在學習,腦子裏可都是自己。他們兩個這樣隔着一道窗簾互相思念,倒生出一點羅曼蒂克的浪漫來。

當然是浪漫的,他還要更浪漫,愛死他,把他捧到天上去。

臨近期末,明明有很多功課和卷子要做。宋靖的心還是靜不下來。非但不靜,還有發瘋的趨勢。看着面前的卷子,知道樓下等着個人,他的心就像端在火山口上,心急火燎。

昨晚他用家裏的電腦看了《藍宇》,他将所有窗簾都拉上,等着姥姥睡着,在一片黑暗裏看到了兩個男人的愛情。

他第一次看這樣的影片,先是被裏面大尺度的畫面震撼了,覺得很惡心。後來随着影片播放,也覺得理所當然,因為被感動了。

他想象自己和別的男人親,或者抱,都會惡心得起雞皮疙瘩。但和賀文舟做,就會理所當然。

好像并沒有性別的界限概念,單單是兩個人,兩個靈魂的靠近。

一種難以言喻又哀傷的情緒淹沒了他,他說不清也道不明,只是被這情緒鼓動着,焦躁難安。

賀文舟一直等到晚上十點半,他站累了坐在馬路牙子上,坐累了靠在自行車後座。一晚上變了許多個姿勢,中間宋靖也站到窗邊看他一眼,示意他回去。可是他舍不得走,走了就只能明天見了,他等不到明天。

十一點,樓上的燈滅了。

窗簾後的人忽然消失,又扭開一個小燈。等了好一會,才重新有了個模糊的人影。

宋靖換了睡衣,剛洗了頭發,隔着窗子對他揮手。那意思,回去吧,睡覺了,今天見不到了。

他心煩地想要關窗子,賀文舟讓他打開窗,拉開簾子,方便能看到他。即便只看着他學習呢。

賀文舟慌忙來到樓下:“你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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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賀文舟張開雙臂,對他柔聲道:“你下來,我接着你。”

二樓,說高不高,說矮也不矮,一樓是儲藏室和姥姥的院子,二樓是他的房間。其實統一算作一樓,殖民地後的老房子,房間都很狹小。

爬山虎層層疊疊布滿整面牆,一棵梧桐樹下欄杆都發鏽了,路燈昏暗。

賀文舟眼神發亮,向他張開雙臂,溫柔又肯定地等在下面。

宋靖徹底瘋了,夏晚的風吹過來,他踩上窗臺,往下一跳,囫囵的一個人就這樣直直撞進賀文舟懷裏。

賀文舟在下面牢牢地抱住了他。

好在地上的泥土和落葉都是松軟的,窗子也不算高。

心驚肉跳!

兩人這麽一抱,一起往遠處的巷子裏跑。一直跑一直跑,跑出好幾條街了,宋靖的心還在瘋狂地跳着。

晚上這邊小區一個人影也沒有,路燈很暗,他還穿着拖鞋,單薄的睡衣,濕頭發都被風吹散了,像個瘋子一樣。他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貨色,大半夜的跳窗子和一個男人在街上閑逛。

他真是堕落得不能去想了。

一個人學好很難,學壞怎麽就那麽容易。

可是賀文舟握着他的手,他握着賀文舟的手,為什麽就是那麽快樂。

走到一輛車後,賀文舟忽然又抱住他。單薄柔軟的睡衣裹着他溫熱的軀體,就隔着那麽一層衣料貼着他,涼涼的、薄薄的,賀文舟心動不已:“我想天天都這麽抱着你。”

宋靖閉着眼睛,也抱着他:“嗯。”

賀文舟抵着他的額頭,呼吸炙熱:“我想親你。”

宋靖也發昏了:“嗯。”

于是他們在路燈下親吻了,賀文舟先是輕吻他的額頭,像是嗡地一聲,酥酥麻麻的電火從頭到腳淋下來,讓他渾身一抖;然後吻他的鼻子,吻他的臉頰,溫柔的、撫慰的,逡巡往下,繼而托着他的下颌,猛然堵住了他的嘴巴。

他陷在男孩溫暖強硬的懷抱裏,已經不僅是男孩了,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間。有了強壯的胸膛,結實的肌肉,牢牢将他鎖在懷裏,汲取着嘴裏的甜液,一動都不能動。

兩人舌頭交纏,纏綿接吻,宋靖細細地發着抖,生怕被人看見。等到唇分,嘴巴裏的涎液流淌下來,宋靖顫抖地抓着他的肩膀,仿佛力不能支。

教了他那麽多次,宋靖總也學不會換氣。每次接吻,都像死一次一樣,鬧出這樣大的陣仗。

可是他倆的心都那樣砰砰地跳着,跳得太快了,不用猜就能聽到了。

賀文舟緊緊抱着他,嘆了一聲:“真想把你裝進口袋裏帶走。”

宋靖埋在他懷裏:“明天就能見到了。”

“可我等不到明天。”

賀文舟攔腰一抱,将他橫着托起來轉了一圈,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要不我現在把你偷走吧!”

宋靖吓了一跳,下意識就摟住他的脖子:“不行,你放我下來。”

“不放。”

“快放!成什麽樣子!”

他四仰八叉地掙下來,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可就是薄薄一件睡衣,也沒什麽好整理的,頭發也被吹幹了。人站在那裏,不尴不尬。

“怎麽沒開車來?”

賀文舟笑着,摸他、碰他、撩撥他:“車被老劉看到,讓我媽給扣了,說要我別太招搖。”

宋靖甩開他的手,點頭:“嗯。”

他很同意,高中就開車到學校,顯擺什麽呢。

“那你怎麽回去?”

“自行車咯。”

“這麽晚了……”

宋靖皺眉,賀文舟又拉住他的手,這回他沒掙開了。借着樹影的遮擋,他們就這麽牽着,偷偷摸摸的快樂。

賀文舟笑着扭頭:“你擔心我啊?”

宋靖道:“你到家給我打個電話。”

忽然又想起什麽:“不,還是別打了……”

賀文舟從口袋裏把自己手機給他:“我打我的電話。”

宋靖擡頭,看了他一眼:“嗯。”

“我發短信你也看。”

“好。”

“我說一百句我愛你。”

宋靖失笑,什麽人啊他是。

那天晚上,他們在昏暗的大街上直晃到半夜零點多,牽着手散步磨蹭夠了。

宋靖忽然想起,他怎麽回去?

原路爬回去?跳下來容易,爬回去太難了,賀文舟舉着他爬了兩次都沒爬成功,險些驚到隔壁家的狗。

宋靖狼狽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硬着頭皮按響門鈴,說出去丢垃圾不小心把門關死了。他姥姥從卧室出來,大驚失色,他不知道怎麽解釋,九點半他姥姥就去睡覺了。

賀文舟則騎着單車唱着歌,從巷子口溜走了。

他回去,果然立馬就發了一百句我愛你回來,一條又一條的信息震動進來,滿屏都是我愛你。

翌日,宋靖就不太肯理他。

賀文舟找到淩雁,和她開誠布公:“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淩雁道:“為什麽啊?”

賀文舟神神秘秘的:“噓,總之以後不要再找我。”

他像說完了,辦完事,伸個懶腰就要走。

淩雁忽然道:“你有女朋友了吧?”

賀文舟笑嘻嘻地:“也可以這麽說。”

“那我算什麽?”

“你……我當然也喜歡你。”

喜歡你漂亮、喜歡你潑辣、喜歡你和別的女生不一樣,但也只是喜歡而已。

淩雁道:“我要是不同意呢?”

賀文舟好像驚訝到了,很失望的:“你不要這個樣子。”

淩雁勉強鎮定着:“我什麽樣?”

“你和別的女生不一樣,別學她們那樣嘛。”

不然我會好難過好失望,不要髒了我心裏的樣子,不要讓我錯看了你。

賀文舟如神明一般俯視着她,黑沉沉的眼底沒有一絲光,只有一抹冷淡譏诮的笑意。

他真正的面目自己也沒有看到過,也不知道,但他想現在估計是不大好看的,盡量笑嘻嘻的,還想給淩雁最後一點溫柔,不要吓到她。

淩雁的眼淚就要掉出來了,但她死死咬着唇不哭,不能哭。他和她是那樣的自由,守規則才可以玩。她可以嬉笑可以怒罵,唯獨就是不能讓他看不起。

她假裝頑皮地一笑:“分手可以,但不見面不行。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嘛。”

賀文舟蹙眉,做朋友……?宋靖允許嗎?

賀文舟搖頭:“不行哦。”

“連做朋友都不行,你女朋友管得還挺嚴嘛。”

賀文舟眼皮一挑:“他?”

他沉吟一會,笑嘻嘻地:“好啦,做朋友也可以,大家都是朋友嘛。不過,還是不要出現在他面前,我很為難的啦。”

盡管淩雁說做朋友,可賀文舟卻把她扔腦後就忘了。他忙着回去邀功,一路跑回教室,在門口整肅妝容,一臉嚴肅進去,敲了敲宋靖的桌子:“過來。”

宋靖以為他要說什麽正事,兩人在教室來往不多也不少,這樣當着全班同學的面,把他叫到後門儲藏室。

“什麽事——”

賀文舟一把将他拽進來,甩上門。兩手拉着他的胳膊舉起來,壓在門上。

“我愛你。”

他重重地堵上宋靖的嘴,親吻了他。

宋靖腦子都冒煙了,隔着薄薄一張門板,外面就是進進出出的同學,課間的喧鬧聲、桌椅挪動的聲響,說不定下一刻就是上課鈴!

宋靖狠狠推開他:“你瘋了?!”

他壓着聲音,用力抹自己的嘴唇,生怕被看出來。

兩只眼睛瞪着賀文舟,氣得不得了。

賀文舟依舊壓着他,抱着他,從口袋拿出自己的手機,滑到淩雁那欄,當着他的面删了它。

“我愛你。”

宋靖臉頰緋紅:“知道了,滾。”

賀文舟大腦袋頂着他:“你愛不愛我嘛。”

宋靖推他推不動,想說說不出口,淩眉一立,鳳目一瞪,吼了句:“走不走啊你?”

賀文舟嘻嘻一笑,他的寶貝害羞了。

這麽發瘋瘋了一個多星期,宋靖知曉再這麽下去就真的成妖了。立馬懸崖勒馬,及時止損,給賀文舟立了一大堆規矩,重新做起他那六根清淨的天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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