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往事随風
在睡慣了韓行家舒适柔軟的大床後, 晚上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只覺得硌得慌。
閉上眼想到暑假這短短兩個月的時間，白向笑有些恍惚。
可能是太久沒有人這麽時刻關心自己了吧，才會讓他不能适應, 這幾天甚至糾結韓行的舉動是否過界。
對方明明出發點是好的，自己卻在各種揣測。
白向笑越想越覺得是自己過分了, 他暗暗決定，以後一定要全盤接受韓行的關心和好意。
做一個合格的好弟弟，不能讓對方失望。
想明白後，白向笑才徹底安心睡下。
另一邊, 白向笑所認為的時刻關心自己的韓行, 正站在他住了兩個月的客房裏，手裏緊握着那床柔軟的被子, 貪婪吸嗜着空氣中殘存的屬于白向笑的氣息。
手指慢慢縮緊，像是要把那股暖陽般的味鎖進肺裏。
韓行摘下眼鏡，後背抵在牆上。
心底那只貪心無餍的怪獸已經越來越放肆, 瘋狂叫嚣着想要更多，想觸碰更多，想要那個少年徹底屬于自己。
白向笑不在的第一個晚上，韓行徹底失眠了。
九月一日的早晨, 睡了一晚硬板床就扭到腰的白向笑，不得不貼了片膏藥才去上課。
好在第一天開學比較閑，只有下午一節課，心不在焉的混了兩個小時到下課，白向笑和老李老二就回了宿舍。
“還算學校有良心，新翻修的宿舍比之前那破樓強太多了, 真是舒服啊。”
吹着空調, 老李大字型的癱在床鋪上。
Advertisement
老二忙着打LOL, 正對着耳機一頓指揮隊友。
白向笑揉着腰，望着窗戶外面那棟冰藍色的大樓發呆，方銳大廈幾個金燦燦的字被陽光折射的分外耀眼。
好像平時做飯習慣了，突然到飯點卻閑了下來，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想了想，白向笑掏出手機，點開微信裏一個水蜜桃頭像。
【何桃姐，在嗎？】
此時十樓市場部，何桃正聚精會神埋頭奮戰在成山成海的文件堆裏，手機忽然一響，整個人差點暴躁出聲。
“最好是正事，不然老娘……嗯？”
看到是小熊貓的信息，何桃雙眼一亮，頓時感覺自己有救了！
她擡頭瞄了一眼經理辦公室，韓經理正在盯着電腦處理項目，今天沒有了小熊貓牌盒飯，何桃只能給定了一份外賣，正放在經理桌邊。
何小桃：【在呢在呢，今天太忙了QAQ，姐姐我到現在還沒吃飯。哎呀，也不知道經理吃沒吃。】
小熊貓：【還在加班嗎？】
何小桃：【是啊，整個市場部都在忙，要不你親自問候一下經理？姐姐繼續去忙啦~（筆芯jpg.）】
白向笑收到信息後，撓了撓頭。
他本來只想從何桃那了解一下韓行今天吃了什麽，結果看樣子好像忙到飯都沒時間吃？
看着微信列表裏韓行的頭像，白向笑遲遲沒有點開。
因為那張笑臉看得越久越像手機系統自帶的微笑表情，好像能發出無聲的呵呵一樣，每看一眼都覺得自己被嘲諷了一次。
努力忽略這張頭像圖，白向笑琢磨了一下措辭，開始打字。
【哥，你吃了嗎？】
食指懸在發送鍵上，白向笑又仔細檢查了兩遍，覺得這個稱呼和問句都十分禮貌和體現關懷，才點擊發送。
韓行看到信息時，金絲邊框的眼鏡下微微一暗，然後擡手就把桌邊吃了一半的外賣推開。
【沒吃。】
白向笑又撓撓頭，慢速打字：【一起吃飯？】
【好。】
消息幾乎是秒回，白向笑愣了一下，怎麽感覺他就在等這句話呢……
穿好鞋甩甩頭，就當為了韓行的身體健康着想，陪他按時吃個飯。
剛要出門，老李好奇的看着白向笑：“幹嘛去，不吃飯了？”
“等老三下課你們去吧，我去找我哥。”
老李睜大眼睛，看着白向笑頭也不回的出了宿舍，一陣哀嘆。
“孩子大了，留不住啊。”
白向笑一路小跑着到了方銳大廈，進門看到韓行已經等在大廳，兩個人就近去了旁邊的餐廳吃飯。
方銳大廈樓下的餐廳白向笑已經比較熟悉了，位置就在星奇咖啡的正對面，而且之前也和韓行吃過一次，還能回想起那次尴尬的送他褪黑素的場景。
現在已經自在了很多，雖然兩個人也不怎麽說話，安靜的各吃各的，但相處舒适。
滿滿一桌飯菜，白向笑吃完才發現自己吃撐了。
見他放下筷子，韓行擡眼：“宿舍修好了？”
白向笑點點頭：“修好了，環境也很好，和之前一樣四個人一個宿舍，不過空間大了一些，還有陽臺，設施也都齊全。”
韓行聽不出情緒的嗯了一聲。
沉默了一會，他又擡起眼。
“過來。”
白向笑愣了一下，下意識的身體前傾。
韓行擡起手，寬大的手掌撫上他額間柔軟的碎發——
成功拿下一顆米飯粒。
白向笑臉都紅了，好像自己是幼兒園吃飯漏嘴的小孩一樣，時刻需要家長幫他擦幹淨。
而且米飯能吃到頭發上，他是有多吃相難看……
本來還想去星奇咖啡和店長打個招呼，現在白向笑只想趕緊回學校，希望除了韓行以外，餐廳裏沒人看到他過于奔放的吃相。
看着外面天已經黑了，白向笑也沒有在方銳大廈多待，匆匆和韓行道了別。
回宿舍的路上還在扒拉着自己的頭發，生怕上面黏着飯粒菜葉。
白向笑進宿舍時，正聽到老三在說他們設計專業的大一新生。
“咱們學校的顏值全靠我們專業撐着，這一屆的大一新生又是美女帥哥成片，真養眼。”
雖說事實的确如此，老李還是佯裝不屑的說道：“那可不是，我們金融公認的校草可回來了啊。”
老三轉頭看到白向笑，惋惜說道：“小白，今年競争激烈，你地位要不保，最後校草花落誰家，就看明天的表白牆吧。”
白向笑一陣無語：“都讓給你。”
老李可不幹了：“那哪行啊，以後學妹們都跑去設計學院找男朋友，咱們金融光棍可就更多了！”
老二摘下一只耳機：“我看是你不想打光棍吧？”
老李老臉一紅：“去去去，打你的游戲。”
白向笑都被他們逗笑了，看着老李和老三還在讨論校草的事，他幹脆躺在床上也帶起耳機，兩耳不聞窗外事。
實在是因為他們學校高質量的學生太少，學渣紮堆，要是有類似韓行那樣的學霸加顏值高度，誰都不用争了，非他莫屬。
白向笑一邊聽着歌，一邊打開自己很久沒有上過線的□□看了看。
本來想翻翻表白牆，可看到好友列表時，他愣了一下。
手指在“家人”那一欄停頓，白向笑剛剛還放松的心情，慢慢沉了下來。
耳機裏那首under the sea，好像體會了他的心境，沉寂的音律帶動着手指，輕輕點開了家人列表。
裏面只有一個人，叫往事随風，灰色的頭像是最古老的企鵝頭。
只不過這個頭像再也不會亮起來了。
看着裏面最後一次和白父的對話記錄，定格在白向笑高三那年。
那時的白向笑每天複習功課到淩晨，白父為了監督他，也經常在客廳玩鬥地主到淩晨，讓白向笑連中途休息放松的時間都沒有，偶爾偷偷上了一下□□，還被白父正巧抓到現行。
往事随風：【還玩手機？趕快複習。（憤怒jpg.）】
憤怒的表情是□□裏自帶的，白向笑看到信息後只能被迫下線，繼續埋頭背書。
後來他才知道，白父是用□□大廳玩的鬥地主，高三一整年他的□□號都挂在電腦上，謹防白向笑偷懶耍滑。
可惜白父不知道裏面有個功能叫隐身，那一年白向笑幾乎都是隐身上線，該偷的懶一點沒少。
不過有時候因為課業太重，他也會一個人在屋裏認真複習到淩晨一點。
本以為這麽晚的時間，白父和陳姨早就睡着了，去廁所的時候才看到白父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已經困的點頭打瞌睡也沒有回房間。
那一刻白向笑怔在原地，心底多少有些觸動。
但白父聽到聲音睜開眼後，皺眉說道：“複習完了？趕緊去洗洗睡覺，別磨磨蹭蹭的，明天早點起，別給我賴床，要是起晚了非打你一頓。”
那點觸動瞬間泯滅。
白向笑撇撇嘴，哦了一聲去廁所洗漱。
莫名其妙被說了一頓雖然不高興，但他那時已經知道，白父就是這樣的脾氣，而且已經比小時候好了很多，也多虧陳姨能經常開導他那老頑固的愚鈍思想。
至于那段時間的韓行，幾乎忙的一年都不在家，正是他工作的上升期，陳姨平時也只是跟他通通電話，然後就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白向笑身上。
今天清蒸鲈魚，明天紅燒帶魚，後天又炖一碗東坡肉，每天變着花樣的做飯，就怕哪點營養落下。
吃飯的時候，陳姨還打趣着跟白向笑說：“你爸成家門口超市的高級會員了，連收銀員都認識他。”
白父放下酒杯，看着白向笑哼了一聲：“那可是沒少花錢，你要是不給我好好學，不考個好成績出來，就是對不起我，也對不起你陳姨天天這麽辛苦的給你做飯。”
陳姨輕拍了一下白父的胳膊：“又來了，什麽對不對得起，只要笑笑能健健康康的，考試成績都放在後邊。”
白父臉上自然是大不贊同，畢竟白向笑是什麽水平，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了，就怕他最後連大學都考不上，不過這些話白父忍住了沒再說。
然而白向笑的心情已經沉了下來，嘴裏剛才還香噴噴的肉，現在也覺得沒了滋味。
他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當面頂嘴，只是默默低着頭，草草吃完就回房間複習功課。
高三那年雖然累，但能把橙汁當水喝已經讓白向笑很滿足。
因為白父把超市裏的橙汁都買斷了貨，雖然他每個月的工資不高，但家裏的開銷和吃喝方面，白父從來沒有省過。
只不過白向笑高考後，這些優渥待遇就都沒有了，分數出來後還挨了白父一頓臭罵……
其實白向笑知道自己的水平，他能考上一個普通三本，已經是正常發揮了，可白父對他寄予的希望遠不止于此。
“別以為自己考上大學就行了！和別人學了一樣的時間，怎麽人家能考上重點，你連一本的邊兒都摸不着？”
白父抽着煙，眉頭緊皺，看着白向笑站在客廳，低頭一句話都沒有說，像個悶葫蘆任憑打罵。
那副三腳踹不出一個屁的模樣更讓白父生氣了，甚至借機提起了陳年舊事：“你陳姨不在，今兒我就跟你說道說道，你和你哥是差了多少！人家就是天上飛的鳥，少一門成績都能上二本，你呢？地裏爬的泥鳅，天天複習才能勉強考個大學，說出去還不夠丢人現眼的，你給我複讀一年去，至少考個二本，你爹我臉上才算有光！”
白向笑靠在牆上，腿都有些站僵了，悶着聲：“不讀。”
白父這股火氣蹭的一下就冒了上來，可還沒來得及說話，白向笑就擡起頭看着他：“既然我是地裏的泥鳅，再怎麽樣也飛不上天，複讀一年可能連大學都考不上，您臉上不是更沒光？”
這話成功把白父剛冒出來的火堵住了，讓他無處發洩，畢竟這話是剛才他自己罵的。
白父瞪着一雙牛眼，半晌沒憋出一句能反駁的話，最後氣道：“去回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