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枚硬幣

短短一秒鐘的擁抱, 在韓行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

白向笑推着購物車走去自助付款機的方向,兩人結賬後滿載而歸。

一個小小的插曲并沒有引起多麽大的波瀾,其實白向笑自己也有點難為情, 一直很被動的他第一次對別人這麽主動,如果對方不是韓行, 他絕對不會踏出這一步。

能夠這麽肆無忌憚,都是因為從小到大,韓行沒有對他說過一個不字。

直到今天依舊是,包括這個簡短的擁抱。

也讓白向笑慢慢意識到, 韓行對他的縱容, 好像比想象中還要多一些。

他本以為對方總是一副生人勿進的冷漠模樣,不會喜歡和別人過多靠近。

而實際上韓行也确實如此, 從不與人親昵,即便是從前和陳姨也是孝字為先敬重長輩的态度,別的人更是被他拒之千裏之外。

所以白向笑的一番試探能夠成功, 心裏是很高興的。

不論是牽手還是擁抱,韓行都沒有過多反應的接受了,讓白向笑對他少了幾分禮貌和疏遠,多了幾分自然和親近。

他打心底裏希望能和韓行走的近一些, 再近一些。

像電視裏演繹的那些情誼深厚的親兄弟一樣,能毫無保留的信任對方。

能成為真正的家人。

一月底大寒時分,天氣越來越冷,路面上的水過一晚就會結冰,31號的時候更是下起了大雪,今年冬天的第二場雪降臨, 竟然比之前那次下的還大, 風雪交加, 在外面走一會雪花就會迷了眼睛。

白向笑站在星奇咖啡廳裏,看着窗外大雪紛飛,路上幾乎沒有行人,車子也亮着雙閃行駛緩慢。

咖啡廳裏更是一個客人都沒有,這種大雪天誰也懶得出門,只有公司裏這些苦兮兮的白領還得上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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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向笑和學弟像兩個門神一樣站在窗戶前,但顯然學弟要比他郁悶的多,望着雪苦笑連連:“我今晚的飛機回家,可千萬不要因為這場雪耽擱幾天,趕不上年夜飯。”

白向笑愣了一下,這才發現還有兩天就是除夕了,今天是他年前最後一天打工,明天開始星奇咖啡也要放假。

“能趕上,晚上雪就會停了。”

白向笑安慰他,也計劃着晚上去附近買些韭菜和蝦仁,順便攪點豬肉餡包餃子用。

只是沒料到他這一口毒奶,讓這場大雪愈下愈烈,不僅沒有停的架勢,連新聞都播報了大雪預警,是這幾年來罕見的一次暴雪。

學弟成功滞留在吳店長家,白向笑也沒買成餃子餡兒。

甚至在晚上回家的時候,因為車上落了太多雪,需要先把擋風玻璃和反光鏡的積雪清理幹淨才能上路。

白向笑本來想去幫忙,然而韓行卻直接說道:“你待在這,十分鐘後出來。”

說完他就闊步率先走出了方銳大廈,在停車場一個人頂着風雪打掃着銀灰色的車輛。

白向笑呆愣的看着窗外韓行的身影,白色飄零的雪花落在他深黑色的大衣上,不一會肩膀和頭發上就積了薄薄一層雪,寒冷的天氣卻絲毫沒有影響韓行清理的速度。

回過神來,白向笑發覺自己像個傻子一樣等在大廳裏,他連忙裹緊身上的羽絨服和圍巾,不顧剛才韓行說的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跑到車前,看到韓行已經把玻璃上的雪清理幹淨了,白向笑抓住自己的衣袖,擡起胳膊就揮向發動機蓋。

然而手腕卻被人一把握住,韓行微微皺着眉,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進去。”

白向笑看着他那不容忽視的眼神,只能悻悻地放下胳膊。

拗不過他白向笑幹脆摘下自己的圍巾,上前一步墊着腳,把白色的羊毛圍巾纏繞在韓行的脖頸上。

“哥,這個給你,我在車裏等你。”

白向笑這才轉身坐進副駕駛,關上車門後透過被雪花模糊的玻璃看着外面的韓行。

韓行站在外面好像沒有動,他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再擡起手清理積雪的時候動作也比剛剛僵硬了很多,不禁讓白向笑有些擔心。

好不容易清理完積雪,開車一路只有三十邁的龜速回家。

到家後白向笑第一件事就是奔向廚房,熬了一鍋姜湯,自己喝了一碗,也給韓行端了一碗,見他喝幹淨才放心的去洗漱。

晚上舒服的躺在床上,白向笑并沒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白色的羊毛圍巾就這麽被他的主人遺忘。

而這一晚的韓行,拿着那條圍巾放在鼻息間不知道嗅了多少回,好像要把這股純淨的氣息吸入肺裏。

少年貼近時的那一抹溫熱在嚴寒中是那麽的吸引人,他也越來越放肆,不知後果的向自己靠近,這些小動作不斷考驗着韓行僅存的意志力,在腦海裏拉緊成一根就要崩斷的弦。

備受折磨。

他握緊手裏的圍巾,眼底翻騰的是洶湧的欲-念。

只怕這些壓不住的想法,總有一天會噴湧而出。

第二天一早,天氣放晴,早早的就有環衛工人打掃了路面厚厚的積雪。

白向笑買好了餃子皮和餡兒,提前把餃子包好放進冰箱裏冷凍,這樣明天除夕的時候就不怕又做飯又包餃子手忙腳亂了。

韓行的公司放假是在除夕當天,他們的法定假日只有除夕到初六的七天。

好在兩人沒有什麽親戚可走動,這幾天的假期都可以自由支配。

白向笑知道白父在世時,會在初二的時候去看一看他那個上了歲數的表親,但在六月份白父的葬禮時卻沒有人前來祭奠,這些親戚間淡泊的關系到白向笑這一輩,該斷的就斷了。

至于韓行那邊,白向笑不了解他親生父親的情況,也從沒聽陳姨和韓行說過,只知道自從他們搬進白家,春節都是四口人一起過,從不串親戚,韓行的父親也沒有聯系過他。

哪怕原來白向笑并不喜歡回家過年,也沒有享受過過年時阖家歡樂的氣氛。

但除夕這一天四口人變成兩個人,安靜的空氣中多少有些蕭瑟。

白向笑白天泡在廚房裏準備年夜飯,韓行則是在書房裏繼續看那本項目管理的書,兩個人和往常一樣,各做各的事情。

晚上七點半,白向笑把菜都端上了桌,獅子頭、五花肉、清蒸魚、烤扇貝……總共六盤菜,還煮了兩盤餃子,硬生生把兩個人的年過成了四世同堂一樣,本來他想省點事少做幾個,可看來看去,缺了哪個都不像是年夜飯了。

客廳的電視也播到中央一臺等待着春節聯歡晚會,按照國際慣例把它當成背景音樂聽個響兒,看不看全随心情。

吃飯的時候,白向笑能夠明顯的感覺到,這頓飯要比平時的氣氛低沉很多。

韓行一如既往沉默的吃着桌上的菜,白向笑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只能聽着電視裏喜氣洋洋的拜年聲,吃了一口餃子。

嘴裏忽然咔嚓一聲,白向笑皺了下眉。

“唔…”

他把東西吐在手心裏,是一枚硬幣。

白向笑摸摸鼻子,讪笑了一下:“啊……又是我。”

韓行沒有說話,卻掏出一個紅包放在桌子上。

白向笑看着紅包愣住了神,不由得握緊了手心裏的硬幣,喉嚨微微堵塞,讓他想到了去年過年時的場景。

去年的冬天并不寒冷,到了除夕那天也沒有下過一場雪,不少人在網上說又是一個暖冬。

那時的白向笑和老三差不多,對于寒假回家是百般的不情願,恨不得到除夕這天再回去,哪怕睡宿舍的硬板床也要比天天面對白父自在的多。

後來他還是被白父一通電話喊了回去,回家第一天就挨了罵,然後勒令他做各種家務。

好不容易熬到除夕那天,韓行回家了,白父擺了幾個星期的臭臉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對韓行噓寒問暖,那副慈父一般的嘴臉看的白向笑一陣反胃,關在房間裏和室友們打游戲一天都沒有出屋。

晚上吃飯的時候才迫不得已走了出去,看到韓行也像是沒看見一樣,兩人一年到頭就見這麽一次,通常不會說話,頂多見面點個頭,形同陌生人。

或者說面對韓行,白向笑是習慣性的無措和逃避。

陳姨做了滿滿一桌的菜,她張羅着大家吃飯,在飯桌上笑着說道:“今年誰吃餃子中了獎,照例給紅包。”

白父喝了一口酒,夾了一個餃子顯擺道:“那肯定是我走大運,瞅瞅這餃子個兒多大,保證裏頭有東西!”

陳姨一臉不信:“每年都是笑笑中獎,沒見你們誰能比得過。”

白父哼了一聲:“他哥今年升了部門經理,這麽大的事情,這餃子的彩頭怎麽着也該換換風水了。”

話音剛落,白向笑就從嘴裏吐出一枚硬幣放在了桌子上。

白父:……

陳姨捂着嘴笑出聲:“看看我說什麽來着,你們呀,偏偏不信邪,笑笑就是咱們家的小福星。”

說着陳姨開始自掏腰包,把一個裝着二百塊錢的紅包遞到白向笑面前。

白向笑也有點不好意思,年年都是他拿錢,這幾年光是吃餃子就賺了陳姨一千塊。

“謝謝陳姨。”

紅着臉收下,白向笑心裏還是挺高興的。

“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氣,今年可不止這一個硬幣,還有一枚就看你們誰運氣好了。”

白父一聽還有一個,又夾了三個大餃子到碗裏,一邊吃一邊說:“今天要是中了獎,明天就出門買彩票。”

結果三個餃子下肚,硬幣的影子都沒看見。

白父郁悶的看着盤子裏剩下的兩個餃子,指着其中一個大的對韓行說道:“快夾這個,這個肯定是。”

韓行夾了餃子,還沒吃到嘴裏,就聽到對面白向笑輕輕唔了一聲。

第二枚硬幣也從他嘴裏吐了出來。

白父眼睛都瞪大了,立刻拍着桌子說道:“作弊!連通着你陳姨一塊作弊,是不是你們倆串通好了,偷摸給餃子做了記號,才讓笑笑連中兩個!”

陳姨聽了簡直笑的合不攏嘴,拿第二個紅包也給了白向笑,揶揄的看着白父說道:“可不許胡說,這都是笑笑憑本事吃着的,你們兩個沒福氣就別怪別人運氣好。”

氣的白父一口悶了酒,看着白向笑命令道:“明天你去超市買菜,再買五斤牛肉!”

白向笑哦了一聲,十分無語。

飯都快吃完的時候,白父突然從兜裏掏出一個紅包放到韓行面前,咳了一聲說道:“最後一個吃完餃子的也有紅包。”

韓行微愣,陳姨也怔住了,連忙說道:“哪有你這樣給紅包的,快收回去。”

明顯是硬塞紅包。

白父卻嘴硬道:“今年過年新規定,已經給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誰也抵不過白父的倔脾氣,韓行最終還是收了紅包,而且紅包裏錢也不少,足足有五百塊,比白向笑的兩個還多出一百。

白向笑嘴裏的飯頓時不香了……

憑什麽他明天還要去買菜?

五斤牛肉怕是得倒貼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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