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許風儀這一通不管不顧到甚至有些激烈的言語輸出,就如一柄利刃，一下子劃破了兩人之間本來凝固又僵持的氣氛。

說完後，許風儀一秒閉了嘴,沒再放任自己繼續說下去。

心跳變得越來越快,腦子裏頭更是亂糟糟一片,怎麽都理不清醒。

所以說,自己這是在幹什麽呢。嚴肅來講,就算人家和那個女人不是朋友而是情人,應該都不關自己事的吧，幹她什麽關系，就一直擱這兒發脾氣。

除非自己，對舒錦時有着別樣的肖想。

這別樣的肖想,讓她心髒冷不防跳動了一下。

舒錦時怔怔地看着她,愣住幾秒鐘後，迅速從中抓取到了一些關鍵詞。

小公主？說的是趙年年？

難以形容現在是種什麽樣的感覺。

一方面,看到許風儀氣成這個樣子,她十分心疼，另一方面，她的心跳在不經意中被上扯了一寸，浸染在了種微妙的懸浮感裏頭。

她還記得，以前自己不管和別人做什麽，許風儀都是沒有任何反應的。比如鹿緣。鹿緣和她之間确實還不如趙年年那麽親密，可其實，鹿緣黏起人來時也是甩不掉的那種，大家一起出行時,或多或少也會挽挽手。

但那時的許風儀，在面對那些畫面時,一直都是沒什麽反應的。

不僅沒反應，甚至她還會跟鹿緣打成一片，整得最後手拉手一起走的反而成了她們兩個，自己倒是成了落單的那一個。

所以舒錦時其實一直都覺得，許風儀可能确實對她沒什麽感覺。

只不過她還是始終期待着什麽。具體是什麽，她也說不上來，或許，只是一份在意。

到今天，許風儀竟然也開始在意自己和他人的接觸是否過度親密了，這就說明她現在對自己是有一定占有欲了，四舍五入，應該也算是一份在意了吧？

都知道有占有欲也不一定就是喜歡，畢竟朋友之間也可能是有占有欲的，但這還是會讓舒錦時感到有那麽一絲的開心。

有占有欲，就說明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和分量，都已經得到了一定的提升是嗎？

這般想着，舒錦時注視着她，按壓着那千百種亂七八糟的思緒，輕聲問：“難道是因為剛剛在密室的時候，我松開你去安慰趙年年了，所以你生氣了？”

如果許風儀确實是在意這些了，她以後是可以和趙年年保持距離的。

只不過，她總得在這麽做之前，先和人說清楚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才行。要不然，對方肯定也會為此感到一頭霧水。畢竟對趙年年而言，這就是她們一直以來的相處模式。

許風儀心頭卻是一咯噔，就像貓咪被踩到了尾巴，立時警覺道：“我為什麽要為這個生氣？”

因為吃醋而鬧成這個樣子，着實是件很丢人又幼稚的事，下意識覺得，一定得否認。

此外，她現在腦子也是亂糟糟的一片，感覺好像有很多東西需要整理，一時半會兒又理不清楚，亂七八糟的，都快不知道該說什麽。

舒錦時沉默片刻，繼續說道：“如果不是為這個生氣，那是為什麽生氣呢？”

許風儀被她問住了。

如果不是為這個生氣，那就可能是為了……但那個方向，她現在根本就不敢去想。

渾身莫名被什麽引得一顫，許風儀緊緊捏住了自己左臂。

她真的喜歡舒錦時？可是，怎麽可以……

明明告誡過自己，不要再對人動情，怎麽會那麽快就又喜歡上一個人呢？是之前跌過的坑還不夠深？

何況，舒錦時目前的種種跡象看起來，都不像是喜歡自己的樣子。

許風儀害怕了。

舒錦時微張唇齒，釋出了些許一直在胸臆間打轉的氣體：“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是我這陣子，算是已經弄明白自己的想法了。”

許風儀依舊沒有看她。

舒錦時目光掃過地面，落在對方鞋面上，過了一會兒，開了口：“我認為，我是喜歡上你了。”

瞬間，許風儀感覺腦中被人突然按下暫停鍵，世間一切都進入了凝滞狀态。

舒錦時說的話，聽上去極其不真切，就像一個乘風而來的夢。

好半天，許風儀才望向了她，輕聲道：“你，喜歡我？”

舒錦時點頭，心裏的忐忑情緒肆意瘋長了起來。

其實，對于要不要說出來，她一直很矛盾。

因為她完全無法确定許風儀對自己是否有好感，為此十分患得患失。

但她又總覺得，應該說出來，應該讓許風儀知道。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會在下一秒就遭遇碰壁。但她就是覺得……或許，應該讓許風儀知道。

就這般，兩人再度一并跌入了片漫長的沉默之中。

漫長到就好像萬物都停止了生長。

但舒錦時，還是在靜靜等待着下文。

好一會兒後，許風儀開了口：“可是……”

語氣之中盛滿了猶疑。

然後，她倏地擡頭望向了舒錦時：“我，感覺不到。”

舒錦時微怔。

她想過自己貿然說出這句話的很多後果。最好的結果是其實對方也喜歡自己，最壞的結果是對方只是将自己當作了朋友，并以此婉拒。

可她怎麽都沒想到，她得到的，是這樣一句話。

這一句話，讓她感覺自己世界的所有門窗都被掩上了，漸漸失去了光亮。

又好像站在了一片曠野之中，周圍吹刮着漫無邊際的寂寥風暴，幹擾了她的一切感官。

這樣一句話，約等于是許風儀單方面否定了她的一切，襯得這一切都好像一個笑話。

“是麽？”她翹了下唇角，聲音略顯艱澀。

許風儀忽然搖頭，鼻尖通紅地看着她：“是，舒錦時，你真的确定你不是在開玩笑，真的不是你自己的錯覺嗎？”

她不能理解，假如舒錦時喜歡她，剛剛又怎麽會發生那種事情呢？

換句話說，假如舒錦時喜歡她，又怎麽會讓剛才密室中的那種事情發生呢？

她不懂，真的不懂。

舒錦時看她許久，突然笑起來：“就是說，在你眼裏，我是不會有真心的，甚至對你連好感都沒有，我以為的喜歡，也全都只是我自己的錯覺，對吧？”

許風儀望向一邊，沒再說話，只是喉間不住地吞咽着。

好幾分鐘後，舒錦時深呼吸，再度望向她時，眼眶都隐隐泛起了紅：“我懂了。你就是不信任我，覺得我不會有真心，覺得我就是那種會騙你的人，對吧？”

舒錦時又嘆了口氣，似笑非笑：“在你心裏，我應該就類似于易知雅，類似于陳那什麽一樣，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是嗎？”

許風儀搖頭：“我沒這麽說……”

舒錦時笑了：“是，你沒這麽說，可你字裏行間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至此，許風儀捂住了腦袋：“我不知道怎麽說，一下子……我不知道……”

她現在思緒好亂。

舒錦時看着她，眼裏漸漸起了一層水霧。

該怎麽形容現在的這種感覺呢？是難過？還是生氣？還是什麽？其實，她好像都提不起什麽精神來生氣，她現在唯一的感覺就是，胸膛那一塊兒都好像給人挖空了一樣。

真是種從未體驗過的奇妙感覺，跟紮了一針局部麻藥一樣。

感覺自己好像，有一絲可笑。

随後，舒錦時拿食指指腹在下眼睑處按壓了下，笑道：“對不起，是我唐突了。或許你是對的，或許這一切确實都是我的錯覺，畢竟我也沒有談過戀愛，我的一切感覺都只不過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的錯覺而已，我根本就不懂情感，不懂愛。你……”

舒錦時嘆氣，頹然轉身：“就當我之前什麽都沒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