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淺間彌祢抱怨:“只要他們好好研究,成品根本沒臆想的危險。真是的,連自己都不敢上身用的東西,他們怎麽就敢放出去給別人用?某些人居然到處傳謠說我喪心病狂。很過分啊!”

埃斯維因一開始碎碎念,諸星大就知道她醉了。

安室透和綠川光卻是第一次見酒量這麽差的人。

雖然三人默契的将清酒作為套話突破口,但他們只想過埃斯維因的口風會松點,沒想過人被醉倒。

只是一杯15°的純米大吟釀,真的能讓組織幹部放松警惕嗎?

淺間彌祢慢吞吞地說:“對了,提醒一下,威雀十有八九已經反水,日本分部的清洗行動快開始了。想升遷的話,你們就三個上點心。”

餐桌上氣氛瞬間肅殺,頭頂吊燈灑下的柔光也不能挽回失去的暖色。

淺間彌祢恍若未覺:“我這裏的安保任務,你們三個可以排班輪流,省下餘力去搶琴酒的清理任務。”

安室透笑容微斂:慫恿手下插手琴酒的業務範圍,埃斯維因似乎确實與琴酒不合?

“……我支持你們搶琴酒風頭,是因為名義上那畢竟是科研組的內務,況且你們将來晉升也要有功勳,早晚要走這一步。

科研組可不是把外圍成員當消耗品的行動組,不會讓身邊的人沒了出人頭地的機會。”

酒精侵蝕令大腦變得暈乎乎,淺間彌祢掩口打哈欠:“若想從琴酒那裏虎口奪食,就要早做準備。你們今晚考慮一下,明天給我答複。”

說完,她也不等三人回複,搖搖晃晃起身回房間。

第二天,不出所料三人全部同意淺間彌祢的建議。

淺間彌祢拿安室透通宵寫的報告交給boss,還嘗到了他準備的另一種風味的早餐。

淺間彌祢:這個也別還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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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只是美好的願景。想要這三個預備役歸心,她要做的功課還有很多,放他們出去搶琴酒的權責只是第一步。

為三人提供就近住宿——隔壁空置公寓,當然也是其中一環。

整件事令諸星大窺見埃斯維因稚嫩面容下的冷酷果決。

實驗室裏的埃斯維因嚴謹,精準,冷漠,永遠面無表情,幾乎所有行動都是記錄在操作手冊上的規定動作。

她對手下說的最多的話是:

“你的數據/步驟/假設/過程……有問題,試驗重做。”

工作時專注且敬業,能令她注意力停留超過一秒的,除了實驗報告,只有符合數學規律的音樂。

她能力超群,思維天馬行空,從步入科學界那天起就在不斷創造奇跡。

諸星大認為,僅憑借埃斯維因現在的成就,已完全可以預見,她一定會是下個世紀主導人類興衰的大科學家之一。

但于此同時,她還是黑暗組織內令人聞風喪膽的幹部。

她邏輯缜密,僅從賬本的蛛絲馬跡,就能察覺威雀布下的毒網。

非常遺憾的是,這位劍走偏鋒的少年天才,對生死世情皆缺乏正确認知,不僅對背叛者極端痛恨,也對官方的價值觀嗤之以鼻。

她只信奉古老而野蠻的生存法則。

血親複仇,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她實驗室的那條令所有研究人員聞之色變的規定:

凡是從實驗室流出的試劑、儀器、成品與半成品,在暴露在外界之前,必須由制造人(攜帶人)本人以身試法。她本人也不例外。

如試法者不幸傷殘乃至亡故,很遺憾,那是發明者(攜帶者)本人過失,後果由本人自負。

這條規矩由她本人踐行,也在她控制的所有實驗室中強制推行。

諸星大知道,被埃斯維因親手處決的威雀手下,絕不是死在這條規矩下的第一人。

縱然年幼,在黑暗中長大的她手上也已沾染鮮血。

任何小看埃斯維因的人,都會付出血的代價。

可如果不是這條鐵律,如果不是與琴酒、與行動組不合,埃斯維因制造的試劑和儀器,早就通過組織之手流毒于世界。

這個時候,諸星大又慶幸埃斯維因是個理智到冷酷的科學家。

他只能遺憾:這麽年輕又前途光明的科學家,為什麽寧可投身黑暗,詛咒光明?

清洗掉別有用心的手下後,研究員們乖順不少,對淺間彌祢不敢再陽奉陰違,工作效率再次提升,終于有了頂尖研究團隊的影子。

當然,暫時也只能看見到影子了。

淺間彌祢巡視幾天後,決定出門透氣,不再和這些笨蛋們計較。

——笨蛋們研究的本職工作做得差勁,反而和行動組暗中眉來眼去,撈偏門搞錢手段純熟。要不是諸星大力挽狂瀾,她就要被琴酒那家夥一場笑話看到飽了。

假如她和這些蠢貨們生氣,那未來恐怕有生不完的氣。

不如放過自己。

出門散心吧。

宮野明美接到淺間彌祢的電話時非常意外。

兩人雖然幼年在組織中相識,關系不錯,但淺間彌祢後來留學美國,随着兩人聯系頻率漸漸變低,她們的關系也難免變得生疏。

這通電話之前,她們已經四年沒見過面了。

若非淺間彌祢主動聯系,她都不知道好友居然已經回國。

陽光明媚的午後,兩個少女坐在廣場的遮陽傘下,悠閑地聊天。

宮野明美笑晏晏說着兩人分別後的日常,中學遇到了哪些有趣的人,去過哪些有趣的地方,吃過哪些好吃的食物,遇到過哪些糗事。

淺間彌祢認真地聽着。

普通人日常的生活,充滿人間煙火的日常,那些細小的幸福,如今已經離她很遠,但在明美娓娓道來那一刻,又分明從未離她遠去。

真溫柔啊,明美。

兩人一說一聽,氣氛卻溫軟又和諧。

五步外的另一張桌子後,今日輪值的諸星大坐在那裏,粉紅陽傘的陰影下,猛獸兇惡的氣場令人望而生畏。

宮野明美視線掃過綠眼睛的安仁,自然露出溫暖的微笑,對淺間彌祢小聲說:“這是組織派來的人?”

“嗯,生活助理,不像吧?那家夥簡直像琴酒的克隆人,從來都不笑。”

明美關切地說:“把這種人派到你身邊,你最近……”

淺間彌祢無所謂的說:“沒關系,安保等級又上升了而已。”

“別總是什麽都不在乎,要照顧好自己啊。”

明美清澈的眼神注視着好友,過分明了的視線令淺間彌祢心虛地移開視線。

“像這樣的家夥我有三個,”她豎起三根手指,“他們除了是保镖,也是生活助理,會照顧好我的。”

發言迎來明美不贊同的眼神。

“好了,我明白了。我自己也會照顧好自己。”淺間彌祢轉移換題,“別聊我了,說點別的。我回來之前,志保已經基本适應了美國的生活。”

提及妹妹,明美的憂愁又重了些,“志保還好嗎?她在美國飲食習慣嗎?有沒有受同學欺負?”

淺間彌祢暗自松口氣,開始把志保在美國的趣事講給明美聽。

國外求學的日子當然不止有快樂,但志保不希望姐姐明美為自己擔心,她也只能泛泛講一些留學趣聞,和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問題,分毫不提志保被組織強令16歲畢業後趕課的辛苦。

“……美國那些情報部門真是貪婪又精明,招新的主意都打到斯坦福、麻省理工、哈弗這些世界名校頭上了,也不想想他們的條件配不配。你知道嗎?我居然收到6家情報組織的邀請函!”

明美掩口笑:“好厲害。哪家的條件最好?”

“都不行。”淺間彌祢翻個白眼,“我算是看透了,都是只想撿現成的禿鹫,瞄準的是我握在手裏的專利,一個靠譜的都沒有。給他們幹活,下場說不定比在組織還慘。”

明美大為訝異:“诶,真的嗎?”

淺間彌祢攤手:“反正據我所知,給美國賣命的移民科學家幾乎沒有好下場。”

明美憂心忡忡地說:“那,美國學界對留學生是不是也很不友好?”

淺間彌祢支着下巴說:“差不多吧。別管國內說得多麽天花亂墜,美國對黃種人的歧視一直沒變,日本人稍微好一點,但也有限。這點在本科階段還不明顯,但在應用學科和自然科學方面的研究生階段,呵。

金錢開道後,組織能趟平一部分難走的路,但剩下的也需要志保自己努力。”

明美咬住嘴唇:“我不期望志保能有多少研究天分,我只要她平平安安。”

淺間彌祢安慰她:“安全問題不用擔心,組織也給志保派了生活助理,沒人為難得了她。至于學術上?我還在呢。”她在美國實驗室呆四年,可不是只給別人做牛做馬。

“而且志保天賦一流,早晚要踏入科學界,現在辛苦一點,總比将來被人占據研究高地屈居人下強。”

“你說的也對,我關心則亂了。”明美的神情輕松了一點。

她誠懇地對好友說:“雖然我拜托了你照顧志保,但你也不要忘記多照顧自己啊。”

淺間彌祢說:“這句話該我對你說。我雖然看似辛苦,但實際是在為自己的學術地位奮鬥。像你這樣把心神全系在志保身上,将來該怎麽辦?”

組織雖然不是榨幹最後一滴血的資本家,但也講究經濟效益,只從宮野志保身上收割收益可不會令組織滿意。

宮野志保天分再高,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成長為明美的保護傘。

明美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自從父母慘死,她的人生全寄托在小小一團的妹妹身上。

組織也好,未來也罷,統統都沒有志保重要。

她根本沒考慮過自己的未來。

淺間彌祢沉默片刻,問:“我的實驗室從今年起對外招實習生,今後會成定例。志保回國後,估計也會在我手下幹活。你一起來吧。”

明美勉強笑了一下,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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